61 少卿來信

少卿的字很端正,卻不是剛勁,流毒第一次看到少卿的字,卻不知道為什麽,淺淺一蹙眉,卻是醉心的笑了。

開頭是這樣的,“流毒,第一次寫你的名字倒有些不自然了,不過對于我來說,你就是你,名字不過是代號罷了。”

流毒又是微微一笑,靜心讀下去。

“你走後,董家并不太平,你恨大哥,如今大哥腿算是殘了,你恨二娘,如今二娘因為生産元氣大傷,休養到如今也未出過院子,也算是報了怨氣了。你或許疑問,我如何知道你還活着,又如何知道你在西域,又能将信送到西域去。有些東西或許就是感覺罷了,我不敢保證這封信能到你手中,卻還是忍不住寫了,想來,只怕是尋些希望罷了,至于你師父的藥鋪,你曾提起過,我便記下了,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每一字,包括你說過,你此生都不會對我動情,我知道你從不食言,這回,為我破一回例,可好?”

“二哥去參軍了,如今雖然遼軍攻不破城池,我卻是擔心,他人都說勝利在望,我卻分明覺着外強中幹罷了,不知二哥情況如何,亦不知那溫家小姐如何,他們兩人雖然總是隔了層心結,卻是比我幸運萬分了,他們都知道對方心裏有着彼此,不過是不肯承認,可是,我卻看不清你的心了。開春了,天氣卻依舊寒冷,安好,勿念。少卿字。”

流毒看完信,不覺的眼眶竟然就濕潤了,信只有兩頁,可流毒卻是翻來翻去看了好幾遍,我卻看不清你的心了,流毒反複看着這信裏的這句話,顫抖着嘆了口氣,在心裏念着,我明白你的,卻也是看不清我自己的了。許久,這外面的風聲似乎小了些,流毒收拾起這封信,藏在一個黑木匣子裏,踮着腳準備上床歇息,走近了卻聽到,這靈襄還在說着夢話,這捏着被子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着,似乎是做噩夢了。

流毒看着有些心痛,撫了撫靈襄的額頭,準備蓋好被子睡下的時候,又聽到靈襄在念着一個人的名字似的,喃喃的卻聽不清楚。

“靈襄,做惡夢了?”流毒輕輕搖了搖靈襄的肩,這丫頭卻是絲毫沒有反應,只是依舊念着一個人的名字。

“靈襄?”流毒俯下身子,将耳朵側在靈襄嘴邊,努力的聽着靈襄的夢話。

“大混蛋,大混蛋。”靈襄口裏念着,流毒有些訝異,這丫頭在夢裏是罵誰呢,繼續聽着,才聽出,這丫頭喊的卻是“大混蛋董少崖”。流毒不禁想到了少卿信裏說的話,兩個人隔着層心結,卻是早已心裏有了對方,又想着靈襄說的,“教主本就不該是我,我也不該是教主。”本欲睡下好好休息的流毒,卻是一夜無眠。

第二日,流毒一臉疲倦,靈襄也是說了一夜的夢話,揉着眼睛勉強才從床上爬起來。兩人才梳洗完畢,這柳三寸卻是敲門催促了。

“教主,金長老求見。”柳三寸在門外通報。

靈襄本一肚子不樂意,卻是看到流毒的眼神,只得好聲好氣的讓柳三寸先帶金長老去前廳,自己稍後就來。

“待會啊,無論金長老怎麽說,都耐心些,莫着急了。”流毒和靈襄一邊趕去前廳,流毒一路上邊給靈襄整理着衣領便是囑咐道,靈襄歪着頭應付到,看着這般模樣,流毒也只能笑笑,不再說話。

“教主。”靈襄才落座,金長老卻是拱手抱拳行了一禮。

“嗯。”靈襄沒有多說,只是應和了一聲,開門見山的就問,“金長老來是所為何事?”

“這個,”金長老有些猶疑,說道,“有件大事。”

“大事?”靈襄一對外人又恢複了那高傲的教主模樣,反将一軍的說道,“這教裏什麽大事不都由您金長老說了算嗎?哪裏輪得到我這個教主出面。”靈襄才說完,卻是被流毒狠狠的揪了一把,這丫頭,昨兒和她說的還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被流毒這麽一提示,靈襄只是咳了一聲,語氣緩了些,說道,“金長老直說吧。”

“那屬下也就直說了,”金長老粗聲粗氣的哼了一聲,才說,“這淩家莊給咱來帖子了,說是淩老莊主六十大壽,請教主出席。”

“淩家莊?”流毒先是開了口,說道,“淩家莊向來以第一莊自居,他們眼裏我們不過是邪門歪教,怎麽會來請帖呢?”

“忘卿姑娘,這也正是我猶疑的啊。”金長老對流毒化名的忘卿向來也是十分客氣,一來,這是柳三寸親自帶進教的人,自己和柳三寸的情分還是有的,另一方面,自己也知道這忘卿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主,何況,這忘卿對自己也是禮讓有加,禮尚往來,自己對這個叫忘卿的晚輩到也是有幾分好感。

“莫不是有什麽陰謀。”一旁的柳三寸開了口。

“金長老的意思呢?”靈襄倒是直接開口問了金長老。

“這,”金長老有些訝異這小丫頭竟然會主動問自己的意見,幹脆也是鼓起了勇氣說完,“我們和淩家莊向來沒有什麽交集,如今這突然送帖子來,确實讓人生疑???。”

“金長老的意思是,”靈襄一挑眉,說道,“就不去羅?”

“不,”金長老話鋒一轉,說道,“教主有所不知,這西毒教和淩家莊沒有交集,可老教主的恩師孟勝皇孟大宗師卻是這淩老莊主淩天棄的救命恩人,自教主走後,這鬼城裏的一些瑣碎的雜事還是這淩老莊主派了人來幫忙打理的,雖然傳說這老教主和淩老莊主有舊仇,可看這淩老莊主的情誼,估摸着也是謠傳,我看,倒是值得一去。”

“謠傳?”靈襄撇嘴一笑,笑得有幾分鬼魅,說道,“許是這淩老莊主不像咱們魔教中人不計前嫌罷了。”

流毒一驚,在金長老的面前又不好太直白勸住靈襄,值得有推了推靈襄的手臂,自己有些不懂了,這丫頭,難道這教主當得真的讓這丫頭完全變了個人嗎。

金長老也是吃了一驚,畢竟是教主,只得尴尬的笑笑,說道,“那教主的意思,是去?還是不去?”金長老的意思是去這壽宴一方面可以結識這淩老莊主一番,若是關系處理得好了,對西毒教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而另一方面,自己正好趁着教主離開的這機會,伺機看着教裏的動靜,将那潛藏在西毒教裏的內鬼給揪出來。

“去,”靈襄說着還打了個呵欠,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金長老都這麽說了,如何不去。”說罷,卻是擺擺手,招呼也沒打,就回了自己房去。

“教主還小,昨個還說了一夜的夢話,許是沒有休息好罷了,說些什麽,金長老莫使放在心上,就當小孩子不懂事便好。”流毒看着靈襄走遠了,也沒有追上去,反而擔心的是這金長老,連忙寬慰着金長老。

“罷了罷了,我金不換什麽風浪沒見過,還會和個小娃娃計較麽。”金長老只是随意揮揮手,和柳三寸與這忘卿姑娘抱拳就是退下了。

“靈襄這樣已經多久了?”院子裏,只有柳三寸和流毒兩個人,初來時,就覺着靈襄有些變化,尤其是對這教裏的事更是漠不關心,昨個看這靈襄對自己的模樣還以為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失蹤靈襄心裏不痛快,今天再看靈襄對金長老的模樣,流毒知道,靈襄心裏的苦楚是自己所想象不到的。

“自從來了這鬼城,教主便一直是這樣,教務也不管,對金長老也是變本加厲,對其他幾位長老也是客氣不到哪裏去,開始我以為是金長老擅自做主将她從揚州帶出來惹她生氣了,可這番模樣,看着越來越像是???。”

“自暴自棄。”沒等柳三寸說完,流毒就直接說出了柳三寸還未說出口的那四個字,流毒說完,又看着柳三寸,說道,“三寸伯,你是看着我和小鈴铛長大的,你忍心?你忍心看着靈襄這幅模樣?”

“我,”柳三寸有些啞然,卻只是嘆了口氣,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一直以為,沒有什麽???沒有什麽能和西毒教的???大業相提并論的。”

“就連我和靈襄的命都不及一個渙散的西毒教麽?”流毒這話很是犀利,“三寸伯,你看看靈襄,她這幅模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她都已經不再是她自己了,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她這個所謂的教主當得有多痛苦嗎?”

“當教主,當教主是多大的榮耀。”柳三寸還想狡辯。

“可靈襄只不過是個喜歡在淩波湖旁邊吃桂花糕的小姑娘,”流毒反駁,“我曾被仇恨折磨過,因為家仇,我不敢愛人,也不敢被人愛,靈襄如今,卻是被這看似光芒萬丈的教主名號折磨。”流毒看着柳三寸,說道,“三寸伯,你放過靈襄吧,就當放過你自己,你也不願天天看着靈襄這幅樣子,對不對?”

柳三寸是個粗人,也是個直腸子的老實人,更是在這個四十出頭一旦認了死理卻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脾氣的時候,如今流毒這番話,柳三寸卻是第一次體會到這揪心的痛,看着流毒,許久才開口說道,“你準備要我怎麽幫你們?”

流毒欣慰的淺淺一笑,正中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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