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隐藏起來的傷口只會壞掉

不是不在意。

而是，那兩人給人的感覺是，“這樣對他們而言才是正常的”，所以無論是對于常人的認知還是血脈之中的超直感來說，看着那兩個人的樣子都是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違和感的。

說破事實所要面臨的危險要比那種基于道德觀判斷出來的不适沉重得多——好像說破這一切有重要又脆弱的什麽東西就會壞掉，好像說出自己的心意就會被某種無法反駁的殘酷理由所拒絕，所以寧願維持這樣平靜無波的日常也不願意捅破最後一層的窗戶紙；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使少年忽略了眼前的錯誤，只是站在旁邊圍觀不曾阻止，自然也就在無意間成為了促使其發展的助力之一。

想着，再多等一等，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只是一點點就好；等到他真正成長起來之後，那句話一定會說出來的。

溫柔而怯懦的少年面對心目中仰望并傾慕着的對象，從始至終都只是徘徊在原地，從未踏出那一步。一貫恨鐵不成鋼的家庭教師面對沢田綱吉在戀情上毫無進步的樣子，罕見的只是嘆口氣，沒有逼着他過去告白。

所以，這一日的拜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天，無法在沢田綱吉和衛宮陶的人生之中成為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在這次拜訪之後，衛宮家裏面對的依然是平靜的日常生活。

每天早上被兄長從被窩裏挖出來推去洗漱，換好衣服後迷迷糊糊坐在餐桌旁邊等着熱乎乎的早餐，吃完之後收拾好碗筷一前一後準備上學，因為兩個人一個是中學一個是高中所以并不同路，三年級之後阿陶就沒有繼續參與學校的社團，為了照顧會因此提前回家的妹妹士郎也從弓道社離開了。

放學回家之後一個開始準備晚飯另一個照例跟在兄長後面打轉，最多就只是擺擺碗筷，所有的活都被哥哥一力包攬，似乎半點也不打算讓她動手。

很難相信如今這個衣食住行幾乎全部依賴兄長的少女曾經也是可以把住院的哥哥和自己同時照顧的井井有條的，D伯爵第一次注意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可是相當吃驚，不過他從來都是溺愛派，不僅沒有反對阻止這件事，反而頗為樂見其成。

事實上，自打衛宮切嗣過世之後，D伯爵很少親自出現了，大多都是靠動物們和阿陶交流，但基本上也都只是送來昂貴稀少的草藥和營養品一類的東西，久而久之衛宮士郎都快要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

而在某一個平常的晚上，D再一次按響了衛宮家的門鈴。

“我們好像有很久不見了，小公主。”

站在門口的男人盛裝出現，一身奢華豔麗的唐裝用金線繡着精美的花紋，那只保養得宜的手摸了摸少女的頭頂，然後才對站在玄關看着這裏的衛宮士郎點點頭。“小少爺也是，看起來過得還算不錯？”

“……你這家夥，又來做什麽？”

衛宮士郎對D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從打第一次認識開始，他就一直在強調阿陶不是人類而是神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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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試圖拐走自己妹妹的家夥，能沒翻臉已經是不錯的态度了。

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士郎還是讓他進了屋，并給他倒了茶。

“這還真是客氣……我還以為你會在見面後的第一眼就把我趕出去？”D盯着面前滾熱的茶水，惬意的揚起嘴角。

士郎慢悠悠的反駁：“沒關系，只是是阿陶讓你進來，如果你呆的不習慣的話現在攆你出去也是可以的。”

這兩個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樣子讓夾在中間的少女無措的站在那裏完全不知道怎麽辦，最後她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猶猶豫豫的走到了兄長身邊坐了下來。

“……”D沒說話，只是放下了剛抿了一口的茶水。

明顯感到旁邊的少女因為這個動作脊背一僵，衛宮士郎安慰性的握住了妹妹在膝蓋上攥緊的手掌，率先開口問道：“直說吧，伯爵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麽？”

“還真是老樣子，沒有一點客套的過程啊。”

D故作無奈的嘆口氣，在下一秒斂去了所有的表情，直視着衛宮士郎的眼睛，說：“我要帶這孩子離開一陣子。”

衛宮陶立刻感覺到兄長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驀地握緊了，那力度極大，攥的她手指生疼。“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阿陶是我的妹妹，不是你寵物店的貨物，這種話你要我重複多少次！？”

“勸你聽完我說的話再考慮說什麽話作為回答。”D第一次擡高聲音，嗓音之中的陰冷傲慢之意令衛宮士郎一愣，他稍稍放緩了語氣，目光轉向少女，溫聲說道：“後天是庚申夜。”

衛宮陶瞳孔一縮，連瞳色都忘記掩蓋露出了金色的龍瞳，身子也下意識挺直了。

“居然到了庚申夜了嘛……”少女不自覺的喃喃自語，聲音裏的激動和顫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的。

……衛宮士郎沒來由的感到了不安。

“什麽庚申夜，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看到她的樣子，D嘴角露出了笑意。

“小少爺完全不知道帝流漿是什麽呢……”D故意拉長了尾音：“沒關系，不知道也沒關系，畢竟那是和‘人類’毫無關系的東西啊。”

——凡草木成妖，必須受月華精氣，但非庚申夜月華不可。

因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榄，萬道金絲，累累貫串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即能成妖，狐貍鬼魅食之能顯神通。以草木有性無命，流漿有性，可以補命；狐貍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

帝流漿對于人類沒有任何的效果，但是對于貔貅這樣的神獸來說，那是幾乎完全無法拒絕的誘惑。

諸神時代早已過去，那些只存在于古老傳說的神獸們要麽追随主人而去，要麽徹底在某個地方陷入沉睡，要麽直接任由自己灰飛煙滅；如貔貅這般恢複了自我意識、又得以以人類的姿态轉生降世再重新長大的例子，只可謂之奇跡——

而如今，這個奇跡，正沉溺在兄長所謂的“愛”之中，任由自己漸漸死去。

“——就是這樣，明天晚上我會過來接你，三天之後就會回來，你覺得怎麽樣。”

一副不容拒絕的語氣，好像覺得對方完全不會有拒絕的可能一樣。

但是，衛宮陶聲音發顫的開口了，說的卻是D完全沒想到的話：“……請讓我……想一想。”

D抿平了嘴角。

“……想好了？這種事情都要拒絕嗎？那可是帝流漿啊。”

“……如果哥哥不想讓我去的話，我就不去。”

D不想說話了，一旁的少年露出了孩子氣的得勝表情，渾然不知身畔的少女拒絕掉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D長長的嘆了口氣。

“不說別的，你還能護多久？”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這般無所謂的消耗下去，怕是先死的那個還不一定是誰呢。

失去了內丹的神獸如今已經連神性都維持不住了吧？貔貅的力量的确龐大而純粹，但是在沒有神性的維持下，再多的補充也沒有用的，因為本體已經是只裂了口的瓶子，一點點的虛弱下去，直至死去。

D說的是衛宮陶，衛宮士郎卻以為說的是自己，少年忽略掉那點心頭的不适，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的妹妹我當然能一生一世保護好，這點不容你費心了。”

少女坐在一邊笑得溫柔而平和，并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

人類的壽命只是百年而已。

可神獸會存在的時間又何止百年，乃至于千年——衛宮陶如果真的想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的話，就只能選擇另一種痛苦而殘忍的路。

對于這種感情，D不想理解，也不願意理解。

妖多寡情，卻也長情……雖然大多數的結果……

“……阿陶如果想去的話就去吧。”別別扭扭開口的那個，居然是衛宮士郎。

本來說出口就後悔了，但是當他看到一臉不可思議甚至隐隐透出幾分狂喜的D伯爵的時候，他卻忽然敏感的察覺到了一點本該注意不到的東西。

——衛宮陶是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想讓兄長擔心的脆弱孩子。雖然看起來像是她依賴兄長哪裏都不會走，實際卻是只要他露出一點不開心的表情，原本已經要離開的人立刻就會轉回他的身邊來。

只是三天而已。

……只是三天而已，沒什麽忍不了的。

他努力揚起自己最平常的笑臉，拍了拍神情怔愣的阿陶的腦袋：“沒關系，如果只是幾天的話應該沒有關系的——記得事情結束了就回來，不要到處亂跑啊。”

阿陶木呆呆的點頭，只是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讓衛宮士郎哭笑不得。

“沒關系的，說起來要擔心的應該是我才對吧？我不在身邊誰知道你會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

不能讓阿陶因為自己的不願意又無意識傷害自己，所以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了。

只是忍耐三天阿陶不在身邊，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樣想着的衛宮士郎，在第二天的晚上，親自目送阿陶和D他們一起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PS：看過那種主人出門上班，家裏的狗狗趴在門口一動不動等主人回來的視頻嗎。

就是這種感覺，并在士郎身上乘以一個n次方。

明天給你們看看病态的妹控EX沒了妹妹是什麽樣的！（撸袖子）

妹妹回來就是女神級的角色啦，于是終于可以随便補魔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