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田莊的回信來得很快,想必是老祖宗派人和管事打過招呼了。之前在賈府,邢岫煙和老祖宗商量過,若是以田莊新主人的身份去田莊,會引起舊管事的嫉妒和猜忌,還有田莊衆人的議論和審視,成為衆矢之的。

這無疑會讓邢岫煙一開始便處于極為艱難的境地。倒不如先把真實意圖掩下來,安排邢岫煙在管家娘子底下做事,熟悉田莊裏的人事之後,再擇機公布身份。

田莊名叫康平,是取健康平安的意思。據說以前并不叫康平,而是富源,賈母年紀大了之後,才下令改的。

這很符合老人家的特點,健康平安,是上了年紀之人的共同願望。

邢忠一家人到了田莊,有個壯實漢子在門外等着,問道:“你們是不是姓邢,來田莊做事的?”

聲音如他的身板一般瓷實,覃氏唬了一跳,邢忠上前行禮道:“這位老兄,正是我們一家。”

漢子打量了一下邢忠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才道:“請随董訓來。”

董訓,那不是田莊的三大副管事之一,田莊的第三把手?看這樣子,像是剛剛從田地裏勞作回來,一點架子也沒有。

進了田莊的大門,邢岫煙一路走一路打量,這田莊鄰着內湖,一進門便是成片的農田,農人在初春的田裏翻着土地,看到他們經過,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和董訓打招呼,看來,董訓在農人之中很有威望。

覃氏見狀,悄悄問邢岫煙:“這人是不是農人們的小頭目啊?”

邢岫煙道:“董副總管就是主管農事的。”

“難怪呢,我剛才可看走眼了,以為他就是個種地的。”覃氏道:“從見面到現在都板着臉,董副管事看起來很不好相處。”

邢岫煙安慰她:“娘,咱們又不歸他管。”

覃氏心道沒錯,步子輕快了些。走過農田,是一塊空地,上面挂着整整齊齊的漁網,一個老者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笑眯眯地對董訓道:“接着人了?”

董訓轉頭對邢忠道:“這是田莊的副管事梁峒,主管漁業。”邢忠三人連忙對梁峒行禮,梁峒依舊笑眯眯道:“快去見總管事罷,等分派好差事,老兄盡可以找我唠嗑。初春是休漁期,我很有空哇。”

“好說好說,只要梁兄有閑暇,咱們就喝一杯。”邢忠拱手。

董訓別過梁峒,再轉過一排平房,就是正廳了。邢岫煙聽着平房裏隐隐傳出的婦人的笑聲和飄出來的油煙味,猜測這一排平房應該是廚房。

正廳的兩扇黑漆木門開着,一眼便可望見中央擺着的玉貔貅,牆上挂着一幅群山險峰圖,很有氣勢。畫下,一個身着玄色長袍的人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

濃眉如墨,一雙眼睛如遠空中的星辰,鑲嵌在白皙得有些過分的面容上。嘴唇極淡,仿佛只是用筆輕輕抹了一下,沒有完全着色。他看着四人走進來,輕輕地點頭。

董訓拱手道:“言管事,人帶到了。”

邢忠和覃氏大吃一驚,眼前這位年輕人至多只有三十歲,居然就是這個大田莊的管事,沒有弄錯罷!

邢岫煙則在心裏暗暗點頭,這就是言泓了,二十九歲,上一任總管事言希的獨生子。他從小在這田莊長大,十五歲上就幫着父親管理田莊,展現出超乎年齡的管理才能。

言希去世之後,賈母看他出色,就讓他繼承了父親的位置,別看言泓年輕,實際上,他已經在總管的位子上坐了十年。

董訓見邢忠夫婦看着言泓發呆,清咳一聲,邢岫煙拉一拉邢忠的袖子,邢忠才如夢方醒,行禮道:“言總管,失敬失敬。”

邢岫煙只輕輕地看言泓一眼,就垂下眸子,心裏奇怪,這言泓,為什麽會有一種熟悉感。

言泓示意邢忠一家坐下,道:“幾位的來意,老祖宗已經派人和我說過,我就不繞彎子了,邢叔和嬸子就去酒窖幫忙,而邢妹子和丫頭在針線坊做事,如何?”

邢忠搓着手嘿嘿一笑:“老祖宗肯體恤我們,已經是天大的榮幸,哪裏還敢挑三揀四,照您的安排來就行。”

言泓點點頭,此時,一個葛布長衫,戴着東坡巾的中年男子走進來,對言泓道:“言老弟,這個月的賬本我拿來了,你看看。”

言泓收了賬本,對中年男子道:“秦叔,你來得正好,這是新來的邢叔一家。邢叔,這是我們田莊的秦暮秦副管事,主管酒鋪。”

邢岫煙眼眸一動,秦暮,田莊的二把手,地位僅次于言泓。

喲,上峰來了,邢忠眼睛一亮:“秦副總管,以後請多照應。”

秦暮掃了一眼邢忠,言泓道:“邢叔,你們一家先到民居安頓下來,明兒一早上工。董兄,嫂子把房子安排好了麽?”

董訓道:“安排好了,我一會兒帶他們去民居那裏。”

言泓的手壓在賬本上,說了聲好。董訓便知他這是要和秦暮談事了,領着邢忠一家出了正廳。

邢忠對年輕的總管事十分好奇,想要向董訓打探一番,話未出口,迎面走來一個墨綠襖裙的婦人,簪環簡單,發髻梳得一絲不茍,董訓見了,對邢忠道:“這是內子,管着居所和針織坊。既然碰上了,你們就随她去居所罷。”

董嬸微微點頭,帶着人繼續走,董訓自去做活了。民居在田莊最深處,俨然是個小村子的模樣,幾個垂髫孩童眼尖,拍着手笑道:“有新人來啦,有新人來啦。”

接着陸續有幾戶人家出來,朝着邢忠一家打招呼,算是接納了新居民。一個身着紫色衣裙,長着一雙笑眼的大嫂拉着邢岫煙的手道:“喲,妹子真是細皮嫩肉的。活像個大家小姐。”

邢岫煙道:“大嫂說笑了。”

大嫂道:“我說的話一向實誠,不信你問問其他人。”聚過來的媳婦們都笑道:“妹子,別聽她吹牛。”

董嬸對大嫂道:“楊桂家的,岫煙妹子就交給你了,明兒你帶她去針織坊。”

楊桂家的笑道:“您放心罷,保證不把岫煙妹子帶河裏去。”董嬸嚴肅的臉出現了裂痕,指着楊桂家的笑了。

邢忠一家看楊桂家的說話爽利,為人熱心,有心打探田莊裏的事情,楊桂家的又是個愛說話的,一個願說,三個願聽,不一會兒就坐在了楊桂家中嗑瓜子聊天。

一個下午過去,田莊的一正三副四大管事,被楊桂家的說了個大概。除了言泓,其餘的管事皆有家室兒女,分散在田莊各處做事。覃氏問:“言總管一表人才,怎麽還沒有娶親?”

楊桂家的嘆了一口氣,道:“他十五歲那年是訂過親的,可惜那姑娘沒福,熬不到成親就急病去了。他很難過,一直沒有再議親。後來當了總管,又有幾戶人家托了媒人來問,都被他以事務繁忙無心婚事推掉了。”

覃氏點頭:“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主。”

"說起來這田莊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及得上言管事相貌堂堂,別說外面的人了,就是田莊裏,暗地裏欽慕他的姑娘也不少,奈何除了田莊事物,他對其他都是冷冰冰的。"

邢忠道:"不知言管事他住在哪裏?"

“言管事在田莊外另有居所,其他三位管事都住在這裏,分別在東西南三角,紅瓦白牆,獨門獨院,很好分辨。”

邢忠走出門外,他們住的地方偏南,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紅牆白瓦的小院子,一個年輕男子逗着籠中的畫眉鳥,施施然走出來。

“那是梁副管事的兒子梁臨,他呀,什麽都不幹,整天出去閑逛。梁副管事一提起這個兒子就嘆氣,奈何梁嬸子去得早,只留下一兒一女,梁副管事舍不得責打太過。

梁臨啊,心裏清楚這一點,根本不改。”楊桂家的眼看一碟子的瓜子磕完了,想再去拿點,門外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跑進來嚷道:“娘,娘,囡囡餓了。”

楊桂家的吐出瓜子殼,責怪道:“去哪裏玩了一身泥回來,又和吳家小子胡鬧去了罷。”

囡囡和楊桂家的一樣,長着一雙笑眼。她應該是習慣了娘親外強中幹的訓斥,不但不怕,反而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笑得眼睛彎彎:“央哥哥帶我去捉泥鳅釣魚啦,我釣到了一條魚,晚上咱們可以吃紅燒魚啦。”

“死丫頭,就知道吃,你看看你的手,再看看你的褲腳。這身衣服怕是要不得了!走,先把你洗幹淨再弄吃的。”囡囡眉頭皺成一團,被娘親拉着往井邊走。

主人家有事,再加上快到飯點了,邢家不好多留,告辭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2017年的最後一天,開門,放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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