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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老鄉相認,迄今為止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帕塔俨然把這兒當成了第二個家。有事沒事都喜歡過來報到一下。有時候趕上劉汀和戚七都不在家,他就直接變身從那個永遠都不關的廚房窗戶飛進去,雖然每回都要搭上一套衣服。當然多數時候家裏都是有人的,而多數的多數裏,“人”都在睡覺。于是每回帕塔都會吧嗒吧嗒普及一堆“規律作息”的養生之道,也不管睡眼惺忪的夜貓子二人組能不能聽得進去。
不過陸陸續續,戚七和劉汀也從“前輩”這裏了解了一點兒本族的東西——如果他們勉強算同一族的話。
按帕塔講,吸血鬼也有血統之分,确切的說血族還相當看重這種血統分別。所謂純種,自然是古老的家族血脈層層延續下來,像帕塔這樣屬于雜交的混血都擺不上臺面,更何況戚七和劉汀這種半路出家的。而且吸血鬼也是有壽命的,少的有二三百年,長壽的便能到七八百年,并且吸血鬼并非容顏永駐,他們同人類一樣會随着年齡的增長而變老,只是這變化太過緩慢,難以察覺。另外,劉汀和戚七都是很幸運的——這是帕塔的總結。
劉汀聽這話的時候差點沒吐血:“意思是我被咬了還得謝謝那娘們兒擡愛?”
帕塔沒聽懂擡愛,但大概意思理解了:“因為她只是咬了你,并沒有吸幹你的血啊。”
劉汀黑線,非要拿他跟幹屍比,那他是幸運了。
“況且也不是每一個被咬的人都能活着,”帕塔繼續道,“人和人的體質并不相同,我聽祖母說我們的唾液裏有種很特別的東西,多數人被咬之後都會被這種東西感染,所以也變成了吸血鬼,可也有小部分人的身體系統承受不住這些東西,被咬了就會直接死亡,當然還有另外一些人體內好像天生就有某種抗體,所以即使被咬,也還和普通人一樣,不會有任何變化。”
“靠,還有那樣的牛人?”劉汀真是大開眼界。
戚七一直聽着,本來沒準備發表意見,但看樣子他再不說話劉汀指不定就想飛了:“有抗體也只是被咬了不怕,你問帕塔,如果一個有抗體的人被吸成人幹兒,還能活不?”
這自然是不用問的。
劉汀沒好氣咕哝:“那不怕咬也挺神奇了,怎麽的,感慨下不行啊。”
戚七笑笑,不再說話。他早不記得咬他那家夥什麽樣兒了,他也沒準備再去咬別人,所以誰有抗體誰沒抗體誰弱不禁風誰又無敵鐵金剛于他而言,就像這會兒帕塔肩膀上微微泛黃的葉子。
帕塔坐的地方正挨着窗口,風把樹葉刮進來,就這麽落在了他的肩頭。
帕塔沒發現。戚七伸手過去幫他摘了下來。
帕塔看不見樹葉,于是很奇怪戚七幹嘛忽然靠過來又退回去:“怎麽了?”
戚七搖搖頭,忽然意識到帕塔看不到,便改成說話:“沒什麽,就是……要入秋了。”
戚七把那片葉子舉起來,透過陽光,它的脈絡蜿蜒而清楚。如果人生也這樣就好了,戚七想,去哪裏,如何流向,早早确定,或許沒了意外會少很多驚喜,但起碼不會脫軌。
“戚七?”帕塔沒聽明白戚七那句入秋感慨的意思,半晌又沒等來第二句,便奇怪出聲。
“別管他,一僞小資。”劉汀說着靠過來,一把摟住帕塔肩頭,“話說咱哥倆兒聊聊正經事兒。”
帕塔正直而爽朗地點頭:“好啊。”
劉汀滿意微笑,露出兩排白而亮的牙齒:“搬來跟哥一塊兒住吧。”
帕塔愣住,沒有焦距的漂亮眼睛迷茫地眨巴兩下,好像不能十分領會劉汀的意思。
戚七扶額,繼而“啪”的一聲,用手掌把樹葉兒拍到劉汀面門:“我說你還能有點兒新鮮的不,怎麽看見個人就想拉來同居,而且我拜托你不要每次都用那種‘姑娘你放心我不是什麽好人’的猥瑣表情……”
“我猥瑣?!”劉汀那叫一個受傷,轉頭問帕塔,“帕塔你說,你劉哥我猥瑣嗎?”
帕塔抓抓頭,很為難:“那個,我看不見。”
劉汀想把他倆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咬死!
“別掙紮了,這就是你本質,”戚七慈祥地摸摸劉汀娃的腦袋,“要不當初你在我攤兒晃悠我幹嘛不理你呢。”
劉汀沒好氣地撲棱掉那爪子:“我他媽好容易找個同類當然想大家呆一起啊!”
“但我以為你看上我了。”戚七實話實說。
“看上?”劉汀一時沒聽懂。
戚七也不解釋,就用水汪汪大眼睛望着他。
劉汀皺眉,歪頭思索半天,悟了:“靠,GAY啊!”
戚七無語,掏掏耳朵,劉君剛才那叫聲之刺耳音色之凄厲不知道的還以為喊的是“鬼啊”。
劉汀還沒完,繼續高八度的嚷:“再說一遍,老子喜歡女的!美妞兒!媽的本來就半人半鬼了誰還搞那……”
噗的一記悶響,橫空飛來的抱枕正中劉汀面門,也把他後面的話掐死在了搖籃裏。
“劉,你這樣搞歧視是不對的,是對人權的糟蹋!”
——咳,有人炸毛兒了。
戚七往沙發裏縮了縮,他平日裏沒注意過帕塔同志居然有這麽高大威猛,這會兒對方逆着光站着,陰影能把自己籠罩起來,頗具氣勢。
不過有句話戚七還是要說:“那個……此處應該用踐踏。”
帕塔沒理他,繼續對着劉汀的方向橫眉立目。
劉汀再遲鈍也明白,好麽,自己撞槍口上了。可,這也太寸了吧,所以他需要驗證:“咳,你是……”
“GAY。”帕塔大方承認,而且挺着胸脯巨自豪,“我樂意,我HAPPY。”
劉汀艱難咽咽口水,并飛快在心裏衡量了一下與純血統抗争的後果,最後覺得當個俊傑:“SORRY,我誠心實意收回前面的話。神愛世人,衆生平等,愛沒有國界沒有種族沒有性別,以前的我太狹隘,我這就回屋兒思過去。”
帕塔嘟起嘴:“真的知道錯了?”
劉汀用力點頭:“絕對的錯了。”
戚七也基于人道主義精神,幫腔:“他在很誠懇的點頭。”
帕塔的怒氣就像暴風驟雨,稀裏嘩啦的來了,又嗖的沒了,只見他重新坐到沙發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好吧,我不生氣了。”
劉汀長舒口氣,危機解除,那八卦之心就起來了。
說實在的,雖然自己不搞,但劉汀也真不歧視。以前花天酒地那會兒沒少見過男人和男人的,一群酒肉朋友裏總有些特別的。但帕塔又不一樣,劉汀總覺得這家夥和玩玩兩個字挨不上邊兒,也就是說哪怕他是GAY,那也是靠愛情活着的主兒。
思及此,他就想打聽打聽花邊兒新聞了:“我說,你來中國也兩年了吧,有對象兒麽?”
“對象兒?”帕塔的兒話音還是怪怪的。
“就是男朋友。”戚七鄙視地看了一眼八卦劉,幫忙解釋。
帕塔笑得更燦爛了,朗聲道:“Yes,I have lover!”
劉汀和戚七面面相觑,意料之中,又有點兒意料之外,總之這感覺很微妙。
“呃,那是啥樣的人啊?”劉汀問完,又連忙補了句,“等下……是人吧?”
帕塔堅定點頭:“當然是人!”
戚七扶額,總覺得這對話很別扭。
帕塔沒覺出異常,已經開始滔滔不絕地描述自己的那位了:“他很酷,不愛說話,但該死的特別有魅力,超級帥,而且非常非常的聰明,我們是在美國認識的,我就是為了追求他才來的這裏,天哪,我簡直想不出可以用什麽來形容他,總之……”
“總之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劉汀聽明白了,而且還是上趕着的那位,後半句他忍住沒說,“不過等一下,酷啊不愛說話啊哪怕有魅力我都能理解,這個帥你是怎麽判斷的呢,就您老人家這個視力……”
劉汀話沒說完,就被戚七用胳膊肘推了下。
他還問呢:“你推我幹嘛?”
戚七無語。
那廂帕塔半點沒受影響,還沉浸在對愛人的美好描繪中呢:“看不見我能摸啊,他的眼睛不大,但鼻梁很挺,嘴唇有些薄,可是形狀非常漂亮,而且柔軟,接吻的時候特別舒服,還有他的身材我簡直愛死了,你不知道……”
“打住!”劉汀一腦門子汗,狼狽求饒,“我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自個兒了解就成。”
帕塔嘿嘿一樂,笑得帶點暧昧,可更多的卻是開心。那種熱戀中人才有的,閃閃發亮的快樂。
“啊,差點兒忘了,”帕塔忽然輕叫一聲,連忙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我錢包裏有他的照片呢,你們看了就知道了!”
說不好奇,那純屬造謠。
于是劉汀和戚七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都眼巴巴等着緋聞男主角的廬山真面目。
很快,帕塔便把錢夾打開拍在了茶幾上。
劉汀和戚七湊過去看,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的看,劉汀甚至把它舉起來連一打卡套都翻了遍,最終他們确定,沒有真面目,只有廬山,哦,不對,是黃山。
不是開玩笑。
偌大的錢包裏,除了鈔票,稱得上照片的只有一張,就放在錢夾正中央的确實應該放照片的透明膜裏,崇山峻嶺,煙霧缭繞,一棵蒼勁的迎客松,便是照片的全部。如若沒有相片右下角的幾個燙金小字,劉汀和戚七興許還會找來放大鏡去搜尋“那或許被遺忘在了美景深處”的神秘男主角。
那四個燙金小字分明寫着——黃山風景。
“怎麽了?”察覺到倆人不太尋常的安靜,帕塔微微皺眉,有些失望,“不帥?”
戚七抿抿嘴,忽然不知道怎麽說。
卻聽劉汀大聲道:“不帥,屬于威武型,哈哈。”
帕塔立刻多雲轉晴:“劉,你不許愛上他哦!”
戚七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被劉汀拉去推到了帕塔懷裏。然後他就聽劉汀說:“你好好摸摸小七,哥我哪天真走了歪路,也是喜歡這一型的。”
帕塔當真仔細摸起來。
戚七嗷一嗓子,連滾帶爬逃出魔爪,T恤都被卷到胸口了。
劉汀和帕塔笑作一團,勾肩搭背十足的狐朋狗友。
戚七快把牙磨成白粉了,也沒想出什麽報複的好招兒,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起身去廚房啃西瓜。
西瓜剛從冰箱裏拿出來,吃到肚子裏,透心涼。
初秋的風從窗口吹進來,陣陣涼意。
戚七從裏涼到外,可聽着客廳時不時傳來的笑聲,他又覺得莫名溫暖。
其實帕塔和劉汀很搭,一個樂觀陽光,一個沒心沒肺,反倒只有自己喜歡想多。可這也沒什麽不好。就像變色龍會随着環境的變換而改變自身顏色一樣,跟腦子空空的人在一起,他就要想得多一些,反之,如果有人什麽都幫他想了,他自然也樂意沒心沒肺。
這結論是有論據支撐的,可戚七不願意拿出來。劉汀總說他沒事兒就悲春傷秋的搞小資,其實還真沒,只是驚覺入秋,發現又一個冬天要來了……好吧,他就是矯情的傷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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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