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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自從跟周涵琪交往,李爽就覺得那日子坐上了火箭,嗖嗖往前竄。這不,剛正經約會五次,就到聖誕節了。
李爽六點下班,就看見姑娘站所門口等自己,打扮得像棵聖誕樹。于是李爽就陪聖誕樹姑娘逛了商業區的聖誕一條街,從六點逛到十點半,中間倆人還吃了頓巨浪漫的西餐,姑娘意猶未盡,還想看個午夜場,爽哥一看扛不過,總算說了實話。
“今天我夜班……”
周涵琪一愣:“你不是下班了嗎?”
“夜班,”爽哥只好普及一下內部考勤,“從十一點開始。”
爽哥的話就是個開關,周涵琪那臉色唰的就沉了,但大街上,她又不好發作太過,只能低聲冷冷的說:“交往半年,你一共陪我的時間還不到四十八小時。”
“那你犯點事兒,我帶你回局裏保準呆滿四十八小時,呵呵。”
“……”
“呃,這笑話有點兒冷哈。”
周涵琪還是沒說話,垂着眼睛,讓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情緒。
越看不清,李爽越緊張,咽了咽口水,他剛想說些什麽,周涵琪卻快速走到路邊伸手攔了輛出租車,然後在李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啪的關上車門,絕塵而去。
李爽站在撲面而來的汽車尾氣裏,傻了半天。
這是,怎麽個狀況?
說實話,李爽覺得周涵琪應該生氣,但生氣和耍脾氣是兩種概念。有話好好說,有理好好講,他做錯了他自然會找機會彌補,沒必要大動幹戈嘛。說到底,李爽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幾乎小得微不足道。所以他也就沒立刻追上去哄。一來,他覺得氣頭上的女人很恐怖,不如等氣消,二來呢,他也真沒這方面經驗,擔心弄巧成拙。
回所的路上,李爽看見有幾個高中生擺地攤,多是賣些聖誕帽彩陀螺還有發光牛角發卡什麽的。東西不值錢,一塊兩塊的,而且平安夜就快過去,幾近揮淚大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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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爽一時興起,本想買上一兩個權當捐資助學了,哪成想錢還沒掏出來,那攤子帶人嘩啦一下子全撤了,然後他就聽身後傳來一記似曾相識的吼聲——
“前面拿編織袋兒的,你們幾個別跑!”
李爽心緒一動,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着這一幕很有趣。那幾個半大孩子橫穿馬路那叫一個娴熟,反倒工商局的弟兄們瞻前顧後半天沒敢闖紅燈。
李爽在心裏腹诽,這都什麽速度啊,要是哥,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拿下。哪知剛腹诽完,兄弟單位那哥兒幾個還真邁腿準備闖了。李爽吓一跳,剛想阻止,心裏不知怎的忽然冒出句:女娲也會哭的。
“啥玩意兒……”李爽抓抓頭,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語。
等回過神兒,高中生和城管兄弟早沒了蹤影。
回局裏的時候,就薄西岩一個人在。李爽見他對着電腦聚精會神,便湊過去看,結果發現屏幕上乃一經典游戲——掃雷。
“怎麽就你在,大劉呢?”
“網吧有人打架,他過去看看。”
“哦。”
話到此處,再沒什麽可挖掘的,李爽坐回自己位置,開始看《知音》。那是月初買的雜志,李爽已經看到後半段,因此沒多久,他就連內頁裏的男性醫院gg都仔細閱讀完畢。又過了會兒,他實在是窮極無聊,便搬個凳子坐薄西岩旁邊了。
大劉呼喝着一群小痞子回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此種光景。
他問:“薄荷你幹嘛呢?”
薄西岩回答:“掃雷。”
他問:“李子你幹嘛呢?”
李爽回答:“看他玩兒掃雷。”
後來大劉就不問了,郁悶地朝那幫十七八的小子吼:“看屁啊看,都給我進去!”
那幫孩子——其實只能算作孩子,一個個灰頭土臉,從頭到腳就沒幾塊兒幹淨地方,多數染着頭發,有的幹脆剃成禿瓢,個別的瘦弱肩膀上還紋着不知所謂的圖案。想來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嚣張跋扈的,以至于此刻被栓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們仍在罵罵咧咧的蹦跶,什麽我操你媽啊,你不就仗着是警察嘛,有能耐單挑之類。
不知天高地厚,李爽只能想到這麽句話。
再看大劉,估計一路從網吧忍到所裏,耐心早就成了負值,這會兒便一下下把人往裏面推搡,也不分輕重。
無聊的夜,無聊的值班,李爽知道大劉這是找着消遣了。
約莫過去半個小時,薄西岩的高級掃雷記錄已經提升到八十九秒,李爽坐不住了,說:“我進去看看。”
薄西岩沒搭理他,确切的說男人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屏幕。
李爽撇撇嘴,轉身進了後面。
審訊室的走廊一片寂靜,李爽走到最裏面,透過門板上方的玻璃去看,只見不久前還出口成髒的小子們一個個乖得跟什麽似的,溜溜靠牆角蹲成一排,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了。
李爽輕輕扣了扣玻璃,愣是把坐凳子上都快睡着的大劉給敲醒了。
“怎麽了?”大劉走出來,把門關嚴。
“來換班。”李爽拍拍他肩膀,“給你困的,到辦公室沙發裏睡去。”
“切,”大劉嗤了聲,“是怕我下手沒輕沒重吧。”
“咳,不都是祖國的花朵嘛。”
“拉倒吧,有那模樣的花朵麽……”
“呃,好吧,就算歪脖子樹。話說你沒真下重手吧?”
“靠,踹兩腳就老實了,你當我還拔槍啊。”大劉重重打了個哈欠,“能聯系家長的都聯系上了,你樂意就守着吧。”說完,興趣缺缺的回辦公室了。
李爽在心裏嘆口氣。
大劉這人不壞,也講義氣,對朋友對兄弟都沒得說,可就是心腸硬,總感覺少了那麽點兒恻隐之心。像眼前這些所謂的小混混,無非就是黑網吧裏泡泡迪吧裏跳跳,在李爽看來他們跟不懂事兒的孩子一樣。既然是孩子,你能跟他一般見識麽?
“不用蹲着了,都坐下吧。”
李爽的話就像特赦令,只聽齊刷刷的“啊——”,然後十幾個孩子就七倒八歪癱地上了,有的直接趴那兒便睡了去。
李爽好氣又好笑,真覺得拿這幫家夥無可奈何。
其實有沒有家長來領,明天一早都要放他們走,只是能負責,他們就盡量負責點兒。
李爽本來也想學大劉在椅子上眯一覺,可坐那兒,總感覺有視線在自己身上戳來戳去。他眯起眼睛,逐一把牆角的刺頭兒們排查一遍,總算找到了視線源。
李爽終于看見自己了,戚七險些等白了頭發。
很多年了,戚七從不希望自己引人注目,唯有面對李爽,他恨不能腦袋頂上插朵花兒。
其實今天去網吧,純屬被逼無奈。劉汀最近和一位北歐美女打得火熱,戚七不知道她具體是哪個國家的,估計劉汀也不知道,但這并不影響男人時不時就把對方帶家裏來滾床單。劉汀家很大,隔音也很好,但一個屋檐下,戚七還是覺得別扭,索性每回美女一來,他就跑。
今天那幫人打架,他本來沒想理,可開溜的時候瞄見了熟悉的制服,再一想,這不正是李爽的片區麽,一來二去,鬼使神差就混到這兒來了。
要說來之前他篤定就能見到李爽,那可能是瞎掰。
要說現在面對面見到李爽了他不雀躍,那絕對是瞎掰。
李爽起身走過來的時候,戚七腦子嗡了下,等李爽在他面前蹲下來,戚七則是忘了喘氣兒。
“你……”李爽眯起眼睛。
戚七咽咽口水,有些忐忑,更多的卻是期待。
“……看我幹嘛?”
戚七正上揚中的心情瞬間沉到了底。
李爽未察覺,反而沒好氣地敲他腦袋,“快睡覺,別想幹什麽壞事兒。”說罷走回椅子,真正開始閉目養神。
戚七忽然特別委屈。
他沒指望李爽看他一眼就能打開記憶閘門,但那之後他們明明還見過的,他以為李爽多少會有些印象。就在剛剛那個瞬間,他甚至想要解開對方的催眠……
幸好,沒有。
胸口悶悶的疼,好多年沒出現過的情況。戚七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看着半睡半醒快要滑下椅子的李爽,想,為什麽快一年了,他還惦記這個人。
戚七想了很久,想到睡着,夢見了結果。
劉汀一進審訊室,就看見那個他在心裏虐殺了一萬遍的家夥靠在牆角,仰着下巴,張着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呆傻似的睡着,口水涓涓細流的滴下來,在那件海綿寶寶T恤上暈出一大朵海棠花。
“靠,淨給我找事兒,你他媽趕緊起來啦。”不怪劉汀火氣大,任誰正提槍上馬呢吧唧來個電話讓你去派出所領兒子,保準都想報複社會。
“我說你幹嘛呢!”大劉把人帶進來的時候李爽沒理,依舊眯着,反正就是來接孩子嘛,簽完字,麻利兒領人搞定。可眯着眯着,就覺得不對勁兒了,一睜眼,好麽,都上腳踹了,到底是不是親兒子啊,“有你這麽教育的麽!”
其實劉汀還真冤枉。他敢踹戚七?那不等着倒黴呢麽,你當七十來歲的老頭兒好擺平?無非就是洩憤,拿腳碰兩下罷了。可倒好,趕上了路見不平的小警察。而且……這聲兒怎麽有點兒熟……
靠!劉汀一轉頭,就愣那兒了。他這下明白戚七大半夜抽的什麽風了。
“怎麽的,不服?”李爽以為劉汀的遲遲不語是非暴力不合作。
“沒沒沒,聽,我一定聽。”後幾個字劉汀生生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身後,戚七醒了。
劉汀瞥他兩眼,故意問:“還想說點兒什麽不?”
戚七垂着腦袋,搖頭。
劉汀嘆口氣,拉着他離開了。
剩下莫名其妙的爽哥,被這對詭異父子弄得睡意全無。
“見過迂回的就沒見過你這麽迂回的,”出了派出所,劉汀可算能吐槽了,“想見人家就直說,大大方方看,媽的你這蹲牆角默默望比牛郎織女還苦情,要我說幹脆哪天給他催眠解開算了,我這心髒可受不了再來次‘劉先生麻煩您來警局接一下劉小汀’,還有,你那破名字咋想的,沒雷死我……”
“你不累麽?”戚七沖他笑,露出可愛的虎牙。
劉汀知道小破孩兒這是嫌他話多了,問題是:“累毛!老子還啥都沒幹呢!”
“北歐姐姐呢?”
“飛了。”
“和帕塔一族的?”
“你再講個冷笑話試試?”劉汀摩拳擦掌,大有蠢蠢欲動之勢。
戚七果然不吱聲了,只依舊沖着他樂。
劉汀這才反應過來——靠,被轉移話題了!
事已至此,劉汀也懶得把歪樓再擰回來,況且要能擰早擰了。之前他總幻想和同類搭夥過日子的情景,無一例外,用的都是從前跟家裏姊妹相處的那些模板,可如今這日子真過起來,怎麽說呢,總覺得差了些什麽。所以戚七說,他就聽,戚七不想說的,他提那麽一兩次之後,也就不會再去深究。
劉汀把車停在路口,離派出所也就二十米距離,沒幾步,就到了。他掏出車鑰匙解了鎖,剛想來開車門,餘光卻忽然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說帕塔,帕塔到。
“我沒眼花吧?”劉汀那臉皺得,五官大團結。
“如果你說的是那個穿着條紋襯衫條紋褲子躺路上就能COS斑馬線的,”戚七嘆口氣,給予同伴肯定回答,“那就是咱的蝙蝠俠。”
下一秒,劉汀已經闖着紅燈過去了。
“你在這兒幹嘛呢——”劉先生人沒走到,吆喝倒是先起來了。
帕塔顯然吓了一跳,大腦袋慌張的左右來回晃,半晌才不太确定地咕哝:“劉?”
“嗯呢,”劉汀已經走到他面前了,很自然的把對方扶牆的手抓下來,握住,“大半夜你這兒亂晃悠什麽呢,上哪兒,我開車送你。”
“不不,我哪裏也不去,我在這裏等人呢。”帕塔說着,露出笑容,又是巨自豪倍兒驕傲的那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正在做的事情能推動人類進步。
劉汀皺眉:“你在這兒等誰啊?”
彼時,戚七也趕過來了,就聽見帕塔說:“當然是薄荷,我在等薄荷下班。”
劉汀和戚七交換了個眼神,了然。他們已經無數次從帕塔口裏聽見這個名字了,姓薄名西岩字薄荷,帕塔家的上帝。
“你們家上帝在這上班?”劉汀奇怪地看看四周,确定除了一個派出所兩個電話亭,毛兒都沒有。
“YES。”帕塔的回答斬釘截鐵。
“問題是這附近就一個派出所啊?”
“所以我們家薄荷是警察啊。”
“……靠!”
劉汀一晚上說了無數次靠,就這回,是真真由內而外激情迸發。
他在當吸血鬼的第十五個年頭終于認識了兩個同伴,一個在小警察家住了仨月把人都催眠了還念念不忘的僞正太,一個把小警察供成了上帝依舊覺得不夠恨不能三從四德的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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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