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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爽哥的靈魂去了一趟天國。
在那裏陽光溫暖普照,花朵美麗綻放,鳥兒自由飛翔,人們盡情歌唱。他還看見一位漂亮的天使在撥動豎琴,褐發如瀑,膚如凝脂,他向往極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也想去撥那琴弦。天使皺眉把琴挪開,李爽卻已來不及收手,指尖不偏不倚正點在對方左胸口。天使緩緩露出微笑,豎琴撲面砸來……
千鈞一發,爽哥元神歸位。
他忐忑地摸摸腦袋脖子胳膊腿,還好,零部件都在。
淋浴聲飄飄灑灑的傳出來,不知何時,世界大戰悄然落幕。
李爽長舒口氣,輕搓指尖,天國的觸感依稀殘存,可微妙的是,他居然拿捏不準那天使的性別了。
明明都摸着了……
“你怎麽還沒走?”薄西岩從浴室出來,就看見某不速之客依舊盤踞在自家客廳沙發上,且一臉蕩漾,不知心馳神往到了哪一處男人天堂。
薄西岩剛洗完澡,正用毛巾擦着頭發。他的肌肉并不誇張,但線條很漂亮,水滴從赤裸的上半身滑下來,又被腰間的浴巾吸收殆盡,說不出的性感。
當然這是客觀而言,就爽哥來講,眼前的男色就是一副适合當警察的身板兒。平時被制服包着看不見,現下露了真容,還真有點讓人刮目相看。
“奶奶的我大老遠過來給你送年貨,熱茶撈不着也就認了,還得默默無聞退下?田螺姑娘也沒這麽憋屈的,最後還結婚了呢。”
“那我娶你?”
“薄荷你越來越冷了。”
他就說自己那破門而入氣勢如虹的,怎麽可能不被察覺?合着是人家早發現了,就是沒愛搭理。
“薄荷,我怎麽找不着浴巾了……”略帶疑惑的聲音從薄西岩身後冒出來,可能是剛剛喊過,略帶點小沙啞。
李爽瞪大眼睛,僵硬石化。他躲過了薄荷的肌肉群,沒閃開大衛的人體美。
“所以你就光着出來了?”薄西岩皺眉。
帕塔不知道狀況,還以為薄西岩關心他,笑容燦爛得像朵太陽花兒:“沒有關系,我不冷。”
薄西岩不再說話,直接把人拉進卧室。
爽哥大張着嘴一動不動,任從窗戶縫溜進來的冷風,撩過自己發梢。
三分鐘以後,薄荷和薄荷家的那位——爽哥給大衛的暫命名——衣冠楚楚地回到客廳。
“李爽,帕塔。”薄西岩的介紹只有關鍵詞。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在,那個,我是帕塔。”大衛比之剛剛多了一點尴尬和羞澀。
李爽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握住那只友好之手:“我啥也沒看見!”此地無銀就是給爽哥預備的。
帕塔更不好意思了,收回手,抓頭,似乎想說什麽,又半天找不到語言。
李爽微微愣住,忽然意識到那種微妙的不和諧感來自什麽了。從始至終,帕塔的目光都沒有真真正正對上自己的眼睛。同性戀,跨國戀,這都不算什麽,薄荷是醫學怪人嘛,本就不能遵從常理,李爽甚至覺得哪天他找了個ET,自己都能微微一笑,絕對不抽。可這,一個與想象中娘氣的同性戀完全不一樣的外國青年,直率,漂亮,琥珀似的棕色眼睛,卻又看不見……不知怎麽的李爽就想起了剛剛的天國游,他懷疑薄荷違法囚禁了一只天使。
這是不對的。
“你別拿那個,還要敲殼兒,先吃松子兒。”
“……好硬!”
“誰讓你連皮嚼了!”
沒人理會爽哥的心緒波動,怪醫攜天使偷食正歡。
回家的路上李爽很糾結,總覺得有一肚子話想倒,卻不知倒給誰。耳邊總回蕩着那句“防止擴散”,他懷疑王大剛未蔔先知。
原來薄荷也有自己的小日子,這其實是讓李爽最驚訝的事情。驚訝過後,就有點兒小小的葡萄酸。只有他,把日子過成了白開水。
帕塔和薄西岩的牙口再好,也禁不住天天與堅果打交道,于是最初的新鮮勁兒一過,那大半袋東西便被擱置到牆角了。帕塔覺得可惜,便找一天給戚七和劉汀帶了去。
“薄西岩搞來的?”劉汀都不用錘子,一手就把核桃捏碎了,然後挑着桃仁兒往嘴裏丢。
帕塔看不見,戚七可瞧得真切,目瞪口呆跟發現神跡了似的。
“不是,是薄荷的同事送來的,我看吃不完,就帶來給你們了。”帕塔有一說一。
戚七軟軟地趴在地板上,愛死了劉汀家的地暖系統:“帕塔,中國有句成語叫借花獻佛,說的就是你這種行為。但你不能說是因為你們吃不完才送來,要說你一接到東西就馬上想着跟我們分享。”
“可我沒有啊,”帕塔眨眨無辜的眼睛,“那個叫松子的特別香,我和薄荷一口氣就吃完了,給你們帶的都是榛子和核……啊,誰打我?”
“我發現你讓薄西岩那小子帶的越來越欠扁了。”劉汀打完一巴掌還不順氣,又用力掐了一下帕塔沒幾兩肉的臉,“你個傻子!”那破人有什麽好啊。後半句劉汀沒說。反正他是橫看豎看沒看出來,還不如戚七的李爽呢,好歹那個小夥兒看着讓他舒坦。
“劉,你為什麽不管薄荷叫薄荷呢?”帕塔可憐兮兮地揉臉,問。
劉汀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帕塔一問,他才發現。可能是叫薄荷顯得太親熱吧:“我跟他又不熟。”
“可你跟我熟啊,我跟他熟啊,你們不就熟了?”
“你當這是烤羊肉串呢?”
劉汀的讨厭并非無風起浪。他和戚七去過帕塔家兩次,哦更正,是帕塔住的某人的家。因為帕塔說薄西岩知道他們的身份,不會大驚小怪,也沒有危險。那劉汀和戚七就大大方方的去了。一次順路,劉汀心血來潮拉着戚七去郊區釣魚,滿載而歸的時候想到帕塔就住在附近,故而拎着生鮮直接拜訪;另外一次是找帕塔去泡溫泉,因為帕塔說他一直很向往日式那種露天溫泉,尤其是在冬天,喝着小酒,嘗着雪花,很有意境,天知道他從哪兒學來的這詞兒,又是打哪兒知道世界上還有這種場景,反正是無比的心向往之,正巧劉汀弄來幾張豪華度假村的套票,便來圓某人的夢了。兩次都趕上薄西岩在家,一次是男人開門,聽見找帕塔之後面無表情打量他倆幾秒,放行,一次帕塔開門,男人坐客廳沙發裏看書,頭都沒擡。
“我以為你會直接說你不喜歡薄西岩呢。”尾随劉汀到冰箱取冰淇淋蛋糕的時候,戚七低聲說。
“不是不喜歡,”劉汀更正他,“是讨厭。”
“雖然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但不問一下總是不安心,”戚七歪頭,看劉汀半天,“你這不是吃醋吧?”
劉汀的答案是把剛切下來的一角蛋糕呼到他臉上:“哥不搞非主流。”
戚七下意識地伸舌頭去舔臉上的奶油,卻被意料之外的美味驚喜了:“呀,好吃。”
那模樣就像只呆呆的饞嘴貓,一點點小美食,便是他全部的幸福。
劉汀看着他,有些恍惚。
認識的時候劉汀就知道,戚七比自己老,老很多,盡管對方有張騙死人不償命的童顏。所以他也從未把戚七當小孩子看待過,哪怕他總自诩“哥”,卻打心底認為對方比自己更有資歷,就像前輩那樣。
卻原來,凡事無絕對。
“劉,小七,你們是不是躲在廚房裏偷吃我的蛋糕呢?”
帕塔聲音由遠及近,尾音未散,人已經過來了——捂着腦門兒。
“又撞哪兒了?”戚七受不了地上前,踮起腳尖兒帶着心疼的幫他揉額頭。鑒于帕塔的特殊性,他和劉汀在上周末把衣架書櫃落地鐘甚至餐桌都從客廳挪走了,只剩個沙發,就是怕蝙蝠俠磕着碰着。怎麽還……
“門框,你們家門框好矮。”蝙蝠俠控訴。
戚七和劉汀面面相觑,進行了一次無聲的心電感應。
【這沒轍,門框我倆可挪不動。】
【那只能鑿牆了。】
【……你真不是暗戀他?】
【XXOOX!】
【請說地球語。】
……
自年前一通電話被分手之後,李爽只給周涵琪發過一次短信,還是除夕夜群發的新年祝福,并且沒有收到回複。所以他以為他和周涵琪會像很多情感雜志故事裏描述的那樣,成為兩條交叉線,某個點分道揚镳之後,老死不見。
可事實是他沒老,更沒死,就坐在派出所談話室的桌子前,而周涵琪坐在他的對面。
“……就是這樣,所以,我來報案。”周涵琪冷靜的說完一切,以此作結。
李爽放下記錄的中性筆,心情複雜,想安慰,絞盡腦汁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想了,”周涵琪苦笑,“我不是來跟你敘舊的。”
“行,那咱公事公辦。”李爽松口氣,“你看下筆錄,要是沒什麽問題就簽個字。”
“能抓着他嗎?”
“……能。”
送周涵琪出派出所大門的時候,天正在下雪。不知下多久了,地面已鋪上一層薄薄的雪粒。客套的道了別,周涵琪漸漸走遠,最終,留在李爽心上的,只剩下女孩兒單薄背影和那串很快便被覆蓋無蹤的淺淺腳印。
多年以後,依舊清晰。
“就是說那個男人通過QQ與女網友發生一夜情并實施搶劫,”王大剛合上筆錄,“然後受害人是你前女友。”
“你可以不用說後半句。”不知為什麽,王大剛的語調讓李爽覺得不舒服。
“別激動,來來,先坐下,”王大剛老神在在地給李爽倒了杯茶,“我絕對不帶任何個人色彩,咱就事論事。”
“嗯哼。”李爽等着他的高論。
“在我看來,你精神壓力比報案人都大。”
高論出爐。
李爽皺眉,但沒言語。
王大剛繼續道:“她在筆錄裏也說了,那個,咳,在發生關系的整個過程裏并不存在脅迫或者其他暴力,只是最後的搶劫部分,才構成了犯罪。換句話說,如果最後那個男人沒有實施搶劫,這就是一個你情我願的成年人之夜。”
“這挺美好呗?”
“有這種可能性。”
“師傅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
“你不懂……”
“沒我不懂的。”
“你能不能讓我說句話?”
“不能。”王大剛斬釘截鐵,幹淨利落掐斷徒弟一切可能的胡思亂想,直接給了答案,“就這份筆錄上看,生氣是受害人最主要的情緒組成部分,精神傷害肯定有,但那方面的心理創傷,你大可不必擔心。”
“真的?”
“我吃的米比你吃的鹽都多。”
“……”
“倒過來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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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