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暴君守則12

洛脫下了莊重沉悶的華服,坐在軟榻上,手中捧着暖爐,看着小李子和別的太監忙前忙後,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桌子上不一會兒就擺滿了佳肴。

洛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角,從早晨到現在,他眼睛都未曾閉一下,現在只顯得困頓。

“公子可是累着了?”小李子忙放下手中的活絡,走到洛的身後,輕輕為他按壓着太陽穴,“一會兒陛下就要來了,公子還是打起精神來,多笑一笑為好。”

青年默不作聲,他閉上眼靠在軟榻上,鼻息間聞着熏香的清淡,倒是緩解了些乏意。

“好了。”洛略一擡手,止住了小李子的動作,他将暖手爐放在一旁,徑直走到書桌前開始磨墨。

“公子,現在當務之急可不是這個。”小李子有些着急,他看了看屋內的擺設,紅色的賬簾和燭臺,擺明了成親時的規矩,可想而知陛下對這次封後典禮是多麽的看重,“您在想些什麽呢?”

洛取下一只毛筆蘸了墨,在乳白色的宣紙上緩緩寫下兩個字來——「權力」

“這可寫不得啊,公子。”小李子慌亂的說道,他戰戰兢兢的注視着青年冷淡的側臉,忍不住在內心嘆了口氣,“若是被有心人看見,恐怕會有所對您造成影響。”

“小李子,正如你今晨所說,我已是全天下第二尊貴的人,那我還怕些什麽呢?”洛低聲說道,看着宣紙上的字跡,猛的将其揉成了一團,他讨厭權利,讨厭欲-望,讨厭一切與這些挂鈎的東西。

所以,他讨厭漠長喻。

“公子息怒!”屋內別的太監霎時間都跪在了地上,垂眸看着地面,惶恐惹這位男皇後不快,釀成大禍。而洛的眼神始終清澈,他自嘲的笑了笑,對小李子說道:“讓他們都下去吧。”

“可若是陛下來了無人侍奉...”

“下去!”青年的語氣變得強硬,他不滿的看着頂撞自己的小太監,眼神幽黑,深深地,看不透徹。

“是。”小李子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順從了對方的命令。

寝宮內只剩下了洛一人,他自在的坐在軟榻上,再次抱着暖手爐,閉目養神。

漠長喻推門而入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他的身上沾染了酒氣,即使換了身衣服也能聞到淡淡的氣息,男人有些躊躇的看着青年白皙的臉龐,最終還是将門合上,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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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喝酒了?”剛一坐到青年旁邊,洛就開口問到,同時睜開了雙眼,如墨一般的眼睛平和的望着自己,漠長喻懸着的心放下了,但同時,他又感到失去了什麽。

“嗯。”男人抿抿嘴,有些不自在的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坐得很直,根本不像個随心所欲的帝王,反向像個初次接觸情-事的毛頭小子,不知為何,他有些受不了二人間尴尬寂靜的氛圍,主動多說了句:“朕留南陽王喝了些。”

“那陛下早些休息睡吧,臣就不打擾了。”說完,洛竟然起身想要離開。

“你要去哪?”漠長喻反射性的拉住了對方的手,緊緊的捏着,感受着青年的體溫,“除了朕身邊,你還想到哪裏去?”

“臣擔心夜晚擾了陛下安眠,所以準備到偏殿去。”青年神情淡淡,平靜的開口道,好像任何東西都無法挑動他的心弦。

“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要留朕一人獨自呆在這?”漠長喻的眼中閃過一絲脆弱,但很快就被狠厲包裹住,他略一使勁,就将青年抱在了懷裏,雙手環在對方的腰上,親密的過分,“不要逼朕。”

“臣從未想過逼您。”洛僵直着身子不願放松,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垂眸看着男人那雙手,輕輕覆了上去,“陛下,喝交杯酒嗎?”

漠長喻又想到了那日宴會上對青年的輕薄言語,霎時間有些頭痛欲裂,他将下巴磕再對方的肩膀上,親吻着洛裸-露的側頸,嘴裏還一個勁兒的說道:“朕後悔了。”

“有何後悔?”洛輕聲問到,目光放遠看向燃燒着的蠟燭。

“南陽王問了朕一個問題,若是從前,朕絕不會有半分思考。”漠長喻緩緩說道,手不安分的探進了洛的衣服,有些躁動的撫摸着。

“什麽問題?”青年沒有任何掙紮,只是任由男人的動作,他仰頭靠在男人身上,嘆了口氣。

“天下和你,朕選誰。”漠長喻停下了動作,深邃的眼神緊緊的盯着洛的臉,忍不住勾起嘴角,也不懂究竟在高興些什麽。

“...那陛下的答案呢?”青年沉默良久,才繼續追問。

“作為皇帝,朕應當選擇天下。”漠長喻緩緩說道,“但在那一刻,朕猶豫了,眼前浮現的竟是你的臉。”

“呵。”洛輕笑一聲,似是自嘲,“臣何德何能,理應還是天下更重要些。”

“告訴朕,你究竟下了什麽迷藥?竟讓朕如此難過。”漠長喻低聲說道,将青年放在軟榻上,那雙眼睛深沉的看着對方,顯露出愛意,他拉着對方的手放在胸口,沉穩的心跳聲震得洛手指發麻,他蜷縮着手,不願再去看男人的眼睛。

“陛下真的愛臣嗎?”青年輕聲問道,語氣裏滿是嘲諷,“還是說您只是愛這種掌握一切的感覺?”

“朕愛你,只有你。”

漠長喻的語氣有些慌亂,似乎為了極力證明自己的真心,他甚至敞開胸膛将放在一旁的佩刀抽出放在了青年的手上,拉着對方的手,讓刀刃對準了自己。

“非得要開膛破肚才能相信朕的真心嗎?”

帝王的真心有多值錢?洛眼眶紅紅的,幾乎拿不住小刀。

“陛下,一直以來都是您在逼我。”

青年終于說出了這句話,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漠長喻的身體開始顫抖,他不知所措的将佩刀放在了桌子上,心髒疼的似乎下一秒就會炸裂,那種疼痛甚至蔓延到了全身,一種難言的酸意讓男人的眼眶也變得通紅。

“朕...”漠長喻甚至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僵在原地,不敢去安慰眼前的青年。分明連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但此刻,漠長喻只覺得他們太過遙遠,中間隔着巨大的鴻溝。

“是您逼我離開了我的國家,是您為了自己的私欲要攻打徐國。”青年口不擇言,幹脆一股腦的全都說了出來,“若要讓我看着徐國覆滅,還不如先殺死我!”

“朕不允許!”漠長喻吼道,一瞬間,整個房間只剩下洛微不可聞的啜泣。可下一秒,男人又變得溫柔了起來,他輕輕觸碰着青年的臉頰,為對方抹去淚水,眼神溫和潛藏着無限的愛意。

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也終于知道了二人之間無法跨越的是什麽——

他的自負。

“你不會死。”漠長喻勉強勾起了一個笑容,“朕也不會再去攻打徐國。”

“和親是為了和平,既然朕已經得到你,那朕就算得到了天下。”漠長喻輕聲說道,生怕驚擾到了洛敏-感的思緒,“若是身邊沒了你,盡管只是想想,都讓朕悲痛難耐。”

男人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殺伐果斷的帝王啊,流下了眼淚。

“都是朕的錯。”他笑了笑,“是朕以為掌控了你,就可以不顧你的感受,強加給你朕的欲-望。”

“我愛你。”男人說,“可惜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理解了愛的含義。”

愛從來都不是占有和掌控,而是理解與包容。

“我不會讓你死,但請求你,留在我的身邊。”

漠長喻俯下身将額頭貼在洛的胸口,如同尋求安全感的小獸,高大的男人蜷縮在青年的懷裏,他頭一次如此後悔自己的言行與驕傲。

“陛下...”洛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将手放在男人的發頂,輕輕的順着發絲朝下。

“叫我的名字。”

“長喻。”青年終于笑了笑,他躺在軟榻上看着上方籠罩着紅色的燈籠,輕聲說道,“洞房花燭夜,良辰吉時,長喻可想錯過?”

胸前腦袋搖了搖,青年失笑,安靜卻溫暖的氛圍圍繞在二人身邊,洛的思緒放了很遠,但很快便收了回來。

和平。

只有這個,才是他真正所願。

喝過交杯酒後,眼神有些迷離的男人似乎徹底醉了過去,他癡笑着追随着青年的嘴唇,放肆的舔-舐對方的皮膚,居高臨下的坐在洛的胯-上,眼中卻閃爍着他人無法感受的溫暖與愛意。

“我愛你。”男人一遍遍訴說着自己的愛,為了愛,他可以放下自己的野心與權力,為了愛,他可以永遠禁锢在青年身邊,如同上鎖的野獸。

而洛,就是唯一的鑰匙。

“我愛你。”漠長喻喘-息着躺在床上,環抱着青年赤-裸的身體,“回答我...”

“...我喜歡你,長喻。”

似乎只是這樣,男人就很滿足的閉上了雙眼,身體也變得更加敏-感緊致了些。

“過段時間,我會讓漠钰書過繼到你膝下,從此往後,他就是漠國唯一的太子。”漠長喻似乎有些疲累,他擁抱着洛,訴說着對未來的設想與渴望。

“當你我在世時,無人會踏入徐國一步,朕用自己的生命起誓,會守護你所希望的一切。”

……

【任務結束。已關閉任務,評級S。】

【感謝A777員工的辛勤工作。】

————

後世學到這一章歷史的時候都十分驚訝漠國皇帝對自己男妃的愛與承諾,甚至真的與徐國間保持了長達兩百年的友誼,直到漠钰書的孫子違反和平協定攻打了徐國,最終統一天下,成為真正至高無上的天子。

“但是聽說長喻皇繼位時間很短,只有不到二十載便退位了。”一個學生舉手提問,有些不解,“為什麽會對我們造成這麽深的影響呢?”

“因為他是第一個破除了封建統治,提倡男女同等的帝王,他在位時修訂了很多法例直到現在我們都在沿用,不然你們以為同性結婚真有這麽容易嘛?”老教授倚在講桌旁笑着說,“而且他的後宮只有皇後一人,一夫一妻制從那時便開始顯現了。”

“只可惜史書對那位男皇後的描述太少,姓甚名誰、什麽時候去世都不清楚,不過據考察,應該就是在長喻皇宣告退位那年去世的。”身後的PPT播放着皇陵內部挖出的壁畫,上面清晰可見當初兩人相處時的場景,似是在做最後的留戀。

“野史說長喻皇退位後就瘋了,甚至想要練就丹藥長生不老。”另一個學生推了推眼鏡,聊起了八卦來。

“別看那麽多有的沒的。”老教授吹胡子瞪眼,正想多批判幾句,結果下課鈴響了。

“好了,走吧走吧,別忘了預習下一章。”

“教授,那位男皇後被安葬在哪裏呢?”教室無人之後,剛才看野史的那個同學走到講桌前詢問道。

“不清楚。”老教授搖搖頭,看着PPT上面的圖片,笑了笑說:“不過可以告訴你一個沒被外界知道的消息。”

“皇陵裏放的是一副空棺。”

作者有話要說:  咳,倉皇結尾了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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