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地主之誼
“交易”結束時謝彬的腦袋已接近空白,他沒聽見何學禮跟他說話,聽見了也不可能理會,直等到叫人失神的餘韻漸漸淡下去,才輕哼一聲伸手去推對方,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低聲詢問:“不好意思,我明天中午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您如果滿意了,可不可以把房間留給我,我需要時間稍事休息,房費我可以和你AA。”
何學禮瞠目結舌瞪向面色緋紅熱潮未褪男青年,朋友們總說他翻臉無情,現在他連被窩都還沒翻,人家已經要房費AA了,到底誰無情?
“你特麽有病吧?”男人小聲嘟囔一句,擡手在謝彬臉頰上輕拍兩下,“小爺兒剛是沒讓你爽到是嗎?我這還沒出來呢就要跟我形同陌路,你确定咱倆約會結束了嗎?你确定我不能再弄你一回?”
謝彬目光有些呆滞,推在對方肩上的雙手緩緩收回來,“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那麽說話,Kim桑,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話音未落眼框裏又蓄出幾分潋滟水光。
他心裏難受的要死,可都到這份上了,哪能前功盡棄?忍一忍皆大歡喜,季童還在東京等捷報呢。
何學禮翻個白眼,起來把微潮的浴袍披在身上,從扔在沙發上的外套兜裏摸出一支電子霧化煙,他其實可以下樓喝個咖啡溜達一圈回來再玩兒一輪,但還是那句“殺人不過頭點地”,做人可以混淡,但凡事最好別做絕。
他半側過身,捏着霧化器那只手隔空指了指謝彬,“小爺兒不待見跟你AA,但看不慣你這股子清高德性,打從你進這個房間,你就不配清高了懂嗎?因為你很清楚你來賣的不是産品不是創意,你來賣的是你自己!”
謝彬躺在床上無聲嘆息,費勁巴拉壓下哽噎緩緩說道:“剛才是我不對,我給您道歉。”
何學禮“嘁!”一聲冷笑,“行吧,你忙你的去,房間我是不會讓給你的,沒記錯的話,我才是那個辛苦耕耘勞腰廢胯的吧?我也需要稍事休息,你要不愛在這呆着,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謝彬四肢僵硬的撐起身體,從床邊揀起浴巾圍在腰間,打着晃進了衛生間,何學禮一臉不屑的瞄了眼他那兩條略顯蹒跚的大長腿,有粘糊的液體從浴巾遮掩中流淌下來,滑過小腿沾在腳踝上。
隔十來分鐘,他從衛間出來時已衣着整齊,除了眼睛仍帶輕微紅腫,進門時什麽樣,現在還是那個樣子。
封裝合同的公文包被放到何學禮跟前茶幾上,謝彬習慣性對他彎了彎腰,“希望你能信守承諾。”說完拖起行李箱走出房門,得益于在JP這些年養成的良好習慣,他的腳步跟動作都十分輕靈柔和,沒有發出一丁點多餘聲響,直到房門合起時自動鎖咔啦一聲扣起才把何學禮叫回神。
坐在沙發裏的男人拿起公文包在手裏掂了掂,忽然覺出些許沉重。
謝彬出門走了幾步,感覺腳下綿軟,拖着行禮箱的手也有些微微發抖。他低頭看一眼腳下厚實的纖絨地毯,心想難怪覺得腳軟呢,為什麽要在走廊裏鋪這麽厚的玩意兒,卡的行禮箱拖拽起來都格外沉重。
他早上六點多鐘從冬京居所出發,因為心情不好沒有胃口,只在飛機上勉強啃了半只面包,這會兒已經餓的兩眼發花,還有剛才那個何學禮……想到這個謝彬恨得牙癢癢,但很快心裏的恥辱感又占據上峰;剛才那個何學禮萬般可恨,但有句話連他自己也認同,從他進門那一刻開始就不配談及尊嚴。
謝彬一步一挪乘電梯到大堂,電梯下降的失速感讓他短暫眩暈了兩秒,心跳因為這兩秒的不适也驟然加快許多。電梯門滑開的時候謝彬感覺自己已經撐到極限,腰疼胃疼雙腿酸軟,居然還有些氣喘,單手從衣內襯兜裏摸出護照跟房卡,捂着憋悶的心髒腳步踉跄走向前臺,對前臺客服道:“麻煩,我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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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客服核兌信息後收回房卡,用甜美的聲音告知其:“壓金已經退回您賬戶,是否還需要其他服務?”
謝彬反應略顯遲緩,隔了兩秒才咳嗽一聲,詢問:“這裏餐廳怎麽走?”
女客服給他指了個方向:“西走廊第一個右轉彎就是。”
謝彬點點頭,往客服指點的方向看一眼,也就十來米的樣子,轉身起步時卻覺眼前忽然暗下來,腳下也失卻平衡,一瞬間整個人像電腦宕機黑屏一樣驟然失去所有感知。
在他剛剛離開的那間客房裏,一串響亮的座機電話鈴聲把正在浴房沖澡的男人叫出來,“誰?什麽事!”全身上下只圍條浴巾的男人語氣極度不耐煩。
酒店客服的聲音頗顯焦慮:“您的朋友謝彬謝先生在前臺暈倒了,您方便下來看一下嗎?”
“誰?我不認識,你找錯人了。”剛和謝彬共赴巫山的男人暴躁挂斷電話。
隔兩秒電話再次響起,女客服怕他再挂斷,急忙開口語速極快,“謝彬先生三小時前進店,他剛才從您這間1688房出來,他手機上都是日文,我們一時聯系不到他親人,您如果是他的朋友,可否現在下樓來大堂一趟!”
男人這回聽懂了,放下電話立即套起仔褲T恤,拎外套一路小跑沖向電梯間。
他到大堂時謝彬已經被擡到一張長條沙發上,旁邊一男一女兩名酒店工作人員在旁邊看護,上前和客服打聲招呼,說自己是1688房客,然後拿起放在行禮箱上的戶照本翻到本人頁細看,照片對的上號,姓名欄:謝彬。
:“原來你不是季童啊?”
不管是不是季童,既然暈了就得送到醫院去,之前在床上自稱何學禮的男人把謝彬安頓下來後立刻到外面給人打電話,電話甫一接通便問:“何學禮,你約來的不是季童你知道嗎?”
與他通話的“另一個何學禮”反問:“不是季童是誰啊?我不給你照片了嘛?不是本人你是給退貨了?還是照單吃了?”
“不是!照片對的上,就是你發我那人!”醫院裏的何學禮撓頭,“但他跟本不叫季童,我說,你是不是讓人給騙了?”
“哈?”電話中的何學禮呵呵發笑,“騙我什麽啊?騙我睡他?這倒有意思了,他不是季童,你也不是何學禮,你倆這po約的挺迷醉啊?”他說完倆人都在電話裏嗤笑出聲,笑過後又同時想到些什麽,電話裏真正的何學禮問:“Kiki,我當初約他是沖着他通迅錄頭像好看,你說一男的……把另一男的當通訊頭像,這人又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兒子。”
假何學禮接茬道:“也不是偶像明星?我艹!他是季童男朋友!”
“牛X!”真何學禮在電話那頭想的差不多,随即笑道:“反正咱也沒吃虧,你玩兒的開心就好哈哈……那現在怎麽着?已經和他分開了嗎?”
被稱做Kiki的假何學禮把眼前情況簡單說明,真何學禮在電話那頭稍一尋思,道:“那你趁他沒醒走你的,別管他了,反正死不了。主要是我這邊合同簽不了了,我挑那倆公司老爺子都看不上,人自己拍板一家;回頭真季童如果跟我要合同,我正好還能拿他爽約的事訛他一嘴。”
Kiki表情哭笑不得,随即又促狹道:“所以這好一通折騰就為了便宜我一個人。”
真正的何學禮在電話裏取笑道:“這不是我臨時有事去不了嘛,再說咱倆誰上有什麽區別?管他真季童還是假季童,別讓人白跑一趟也算咱哥們盡到地主之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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