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情難瞑目
葉澤恺皺起眉頭直接把電話撥到何學禮手機上,整個會議室裏只有何學禮手機沒靜音,他看一眼來電顯示,拿起電話大模大樣走出會議室跟發小通話。
葉澤恺直接了當問他在哪裏開會。何學禮失笑,反問:“你先告訴我你倆現在進行到哪了?如果還在八字沒一撇的磨,我就先下手了哈!”
“滾蛋!”葉澤恺語氣不善:“老子昨天剛把到手,你先給我死遠點!”
何學禮不氣不惱嘿嘿兩聲,說:“那你趕緊過來英雄救美吧,剛才被我逗兩句,好像給吓着了。”
“媽的……你別吓唬他,他對你有陰影。”葉澤恺捏着額頭低聲咒罵同時拎起外套往外走。
何學禮卻在電話那頭低聲咯咯發笑:“他有陰影的分明是你吧?我們今天可是才頭回見面!”
葉澤恺稍一琢磨還真是這麽回事,但其實他倆向來也不太在意“獵物”什麽感受,既然是“狩獵”,玩兒的就是個心跳,不刺氵敫就沒意思了,黑臉、紅臉打配合什麽的都是套路,一個欺負人,另一個去解圍,管用。
但剛才那一刻,心裏是真的不爽!葉澤恺停下腳步,低頭攤開手掌,車鑰匙握太緊在他手心硌出個Logo印子。
印子要不了兩分鐘就會消淡,但謝彬驚慌失措的眼神像刻在他腦子裏一樣,他之前跟自己提起Kim何都一臉崩潰,何學禮還當面吓唬他……真是多管閑事!
謝彬皺眉皺到腦仁疼,可是他放松不下來。他總覺會桌上首那位小何總在不懷好意的盯着自己,于是幹脆一直低着頭假裝在調整方案,但其實手邊開着錄音筆做需求紀要,臉埋在筆電屏幕後面只是在發呆。
冬季夜長晝短,下午六點多鐘天邊已挂起幾顆零碎繁星,葉澤恺把車開雙閃停路邊,然後給何學禮發信息:“我來接媳婦兒了,你丫趕緊散會。”
何學禮劃開手機屏幕噗一聲樂出來,會議室裏十來口子目光刷刷朝他掃過去,謝彬也不自覺擡頭往上首看,正好瞧見何學禮舌忝着下唇色氣滿滿瞟他一眼,然後擡頭對所有人宣布:“我臨時有點兒事,今天先說到這裏,但是這周要把項目敲定,再給我沒頭沒尾往下拖,咱們就一起喝西北風去吧。”
他這話主要擠怼代理公司,謝彬跟同事尚朋宇自覺往後閃,不聲不響撤出會議室。
尚朋宇絮絮叨叨小聲吐槽不斷,他看不上這家辦事不專業的公關公司,但是對臭屁沖天的何學禮怨氣更重。
謝彬伸手揉捏自己酸疼頸椎,實在懶得回應這位嘴碎的同事,只在心裏偷偷報怨:煩得要死?誰說不是呢!你也閉上嘴巴讓我清靜清靜行不行?
葉澤恺迎進寫字樓大堂的時候謝彬和他同事剛好從電梯裏出來,他在原地駐足,等謝彬自己走過來,謝彬大約因為看見他,也在幾步開外停下來,和同事低聲交談幾句,兩人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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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自己轉個身往衛生間走去,葉澤恺慢悠悠跟在他身後,因為已經超過下班時間,大堂人流驟減,衛生間處于空置狀态,謝彬推門進格間的時候快速瞥一眼尾随他身後的陌生人,他不确定對方是否有惡意,但是沒敢用開放區的立便器。
葉澤恺倚在水臺邊上等他出來,然後就見謝彬拉開隔間門後手都沒沖低頭往外快步疾行。
“喂——!”葉澤恺一愣,也趕緊移步追出去,心說不是吧?我就換了件薄外套又不認識啦?
謝彬越走越快頗有些慌不擇路的意思,電梯門叮一聲滑開,裏面出來幾個人,打頭的正是何學禮,他們走到大堂當間時正好撞見謝彬慌裏慌張從衛生間沖出來。
謝彬走的快,瞄見前方有人趕緊往旁邊移開兩步躲避障礙,何學禮卻忽然駐足甚至往前迎上半步,讓謝彬直愣愣撞到自己身上,他長臂一展順手把人攬進懷裏,同時低聲調笑:“哎?帥哥等我呢?這麽着急投懷送抱啦?”
他沒認出葉澤恺,但剛從會議室出來沒多外倒還記着這位小何總,情緒幾近崩潰,心說今天怎這麽多變态!猛的伸手推人,自己腳下已經亂套,左腳絆右腳,一屁古摔到地上,何學禮噗一聲樂出來,他旁邊的人看謝彬慌裏慌張的樣子都覺莫名其妙,個個表情或迷惑或譏诮,睨着他狼狽模樣呵呵發笑。
葉澤恺幾步追上來想要扶他,謝彬臉色煞白,眼睛裏全是驚慌跟羞愧,一巴掌拍開葉澤恺伸過來的手,自己手腳并用掙紮着往起站,葉澤恺也急了,低吼出聲:“是我!葉澤恺!”
謝彬心裏憋屈,又慌又怒,知道對方是葉澤恺後心下稍安,但仍忍不住竄火罵回去:“滾!你TA媽不知道我臉盲?見面先叫人!先叫人!”為什麽這麽簡單的事情,拓跋還有跟他稍微熟稔的同事都明白,葉澤恺卻理解不了?
葉澤恺狠狠瞪一眼何學禮,把謝彬架起來攬緊他肩膀低聲安撫,“我剛以為你認出我來了……你這眼神兒可真是……”
謝彬這時正極度缺乏并需求安全感,葉澤恺明明是他的救命稻草,這根救命稻草居然吐槽?重度臉盲症患者的自尊心被碾成齑粉,情緒終于全面崩盤,一把将人推開,大聲吼回去:“對!我瞎的!我不是眼神不好,我是瞎!”
整個大堂回蕩起他的吼聲,遠處兩名保安,連同一些下班路過的樓內員工紛紛駐足望過來,一張張陌生面孔,一道道探究目光,在謝彬視線內逐漸扭曲,直到所有面孔在他眼中糊成一團。
謝彬腦子裏亂作一團,眼前斑斓一片,連呼吸都覺費力,他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可再挪動腳步時已經辨不清方向。
葉澤恺眼看着他臉上褪盡血色,身體直直往後倒下去。
他搶上前一步,勉強托一把謝彬後腦,謝彬仍瞠圓雙眼,但似乎已經失去意識,簡直像死不瞑目。
“謝彬?謝彬!”葉澤恺見他全無反應,擡頭瞪向何學禮:“還賣呆呢大哥?叫救護車啊!”
何學禮上前兩步幫他把人托起來,皺眉道:“叫什麽車啊?你自己開車快多了!”
這時其他員工也反應過來,上前七手八腳把謝彬擡上葉澤恺停在門口的座駕,何學禮也開車跟在後面直奔附近醫院而去。
謝彬一覺睡醒時人已經躺在病床上,他身體很好,這回精神刺氵敫略大,但遠沒到需要住院療養的程度;擁被坐起,低頭看看腕表上的時間,又環顧四周,很明顯這裏是家私立醫院,他這種情況在公立醫院裏只配睡急診房,就像去年因為血糖低暈厥那回。
他下床踩上一雙棉拖鞋,走到門口,隔着窄條玻璃看見走廊裏有兩個人在交談,看衣飾一個是葉澤恺,另一位則是他的“心理陰影”Kim何。
謝彬很好奇他們在說什麽,于是背靠牆壁悄悄将門欠開一條縫隙,讓門外兩人對話聲音傳進來。
他們并排在走廊單排沙發上,何學禮臉上仍然挂着吊兒郎當的笑容,偏頭睇住葉澤凱:“……不知道啊,你又沒說。話說回來,昨天剛和你睡過,今天就把你忘了,你是不是不行啊?”
葉澤恺皺眉踢過去一腳,“放屁!你是不是傻?他臉盲認不出來,不是忘了好嘛!”
“好好好。”何學禮彎腰撣撣腳腿,妥協道:“我錯了行嗎?我錯在信息跟進不及時,我以為你還沒追到手呢。”
葉澤恺瞪他一眼不再吭聲。
何學禮低聲笑罵:“見色忘友。”
葉澤恺沉默半晌才哼笑一聲,開口卻更加見色忘友:“他是真煩你,你沒事閃遠點兒,別讓他再負責你們廠項目。”
說到這裏何學禮表情越發無辜,扭頭睨向對方:“我冤枉啊,我……我們項目的對接策劃本來也不是他,他今天過來我也很震驚好嘛?”
“行行行,你趕緊滾吧,一會兒人醒了。”葉澤恺不耐煩再跟這位玩世不恭的發小掰扯,揮手趕人。
何學禮哦一聲,乖乖站起來道別:“那我可走了啊!”
謝彬把病房門拉開,眼神死氣沉沉,表情木然發問:“你倆認識啊?”
葉澤恺神情一僵,慢慢站起身來,何學禮背在身後那只手沖他搖晃手指,仍然面帶嬉笑,不以為然沖謝彬道:“是啊,保寧市能有多大?我們兩家工廠挨着,還是我把你介紹給Kiki的。”
謝彬絕望的目光緩緩移向葉澤恺。
何學禮神情頑劣,繼續對謝彬道:“小帥哥,這有什麽的啊?我們做汽車的講究包銷包售後,你原來那個男朋友不靠譜,我看你這人不錯,給你介紹個靠譜的男朋友不好嗎?……Kiki人多好啊是吧?”說完擺擺手轉身往電梯間方向走,一副功成身退,又很義薄雲天的模樣,“不用謝我哈,回頭你倆擺喜酒請我喝一杯就成!”
謝彬隐約感覺哪裏不大對勁,但此時心亂如麻捋不清思路,葉澤恺過來抱住他的時候,謝彬想要推開,但又很貪戀對方身上的溫度。
葉澤恺适時扮演一位體貼又深情的男朋友,含情脈脈的親親謝彬蒼白的額頭、頰邊,然後試着讓兩人親密依偎,“彬彬,我們回家吧,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我知道的東西也許比你還多,但我也是真的……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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