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再見小虎

“是，小姐，西邊的那四座山，還有山腳下那些良田，都是少爺以你的名義買的，少爺不讓我告訴你。”說完三七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匆匆離開。

剛才沖動之下出賣了少爺，不知道少爺回來後會不會責罰他，但他心裏不後悔。以前每次出門，他都怕萬一有事回不來，家中僅剩下病弱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怎麽辦，現在顧春衣一語解了他的後顧之憂。

只要母親來山莊，就有機會認識秋菊，他的終身大事就有可能解決，他年紀不小了，比少爺大兩歲，每次回去母親都記挂着這事。

顧春衣剛吃完早飯，還未離開餐桌，卻聽黃小虎進山莊要求見她，她便起身拉開椅子，走了出去。

進大門山莊時，有一假山噴泉，繞過假山右側，是一棟一層樓的房子，裏面有議事房和劉叔等人處事之處。山莊的事情顧春衣也大多在這裏和劉叔等人會談，剛才劉叔是看顧春衣還未起床，心急去催的。

黃小虎就坐在廳裏等她。

去年端午節前吃完烤地瓜到現在，她就再也沒見過黃小虎，記憶中的那小胖子卻開始抽條，已經有點瘦了，但還是憨厚的模樣。

黃小虎見顧春衣進來，急忙站起來，想見禮又放棄了，扯了幾下衣角，他躊蹰半響：“顧家小姐，我阿爹讓我來帶你去看看，前幾天下大雨，你們挖土地方的雨水流進我們村裏人種的農田裏，那水都是紅泥土水，秧苗這幾天快浸死了，村裏人意見很大，要扛着鋤頭上門找你索賠，我阿爹在那邊勸說呢。”

顧春衣一聽很是着急，據說前幾天這裏連續下雨，回山莊路上她也看到本來清澈見底的琉霞河已經成為一條汪洋大河，但兩岸河岸線很寬，河灘上都是小石頭，也沒人前去開墾田地，因此也沒在意。

當時只想挖土取泥，最多考慮到山洪爆發時引起泥石流災害，卻沒想到現在會發生這事，莊稼是老百性的立根之本，這件事處理不好影響非常大。她急忙跟着黃小虎走了出去，黃小虎見狀反而安慰她：“你不用着急，本來我阿娘不讓我來的，可我阿爹說你最是明理，應該告訴你一聲才是。”

粉荷看到顧春衣一個人要走，急忙要攔着，說讓管家和護院去就行，怕顧春衣有危險。

顧春衣卻讓她不用管，讓管家和護院去會寒了黃大叔的心，何況現在發生這樣的情況她也有事情要和黃大叔商量。自己就跟着黃小虎走出去，粉荷見狀跺了跺腳，跟着出來。

“你阿娘現在還在顧家大厝嗎？”顧春衣穩了穩神，山莊建成後她再也沒回過顧家大厝，也沒再關注黃媽媽的近況，想到這便自責不已。

“沒去了，我阿娘本來簽的就是活契，你走後，管家王叔一直刁難我阿娘和小雀兒，我阿爹便不讓我阿娘去了，小雀兒也回家了，還有桂蘭月蘭阿姨也走了，顧夫人臨走之前把她們的賣身契還給她們了。”

臨來之前，他阿爹就說顧家小姐肯定會問這些事，如果問的話讓他主動告之。

“那你怎麽不去私塾讀書呢？”顧春衣有點疑問，黃媽媽也不是慣孩子的人，怎麽讓黃小虎在村裏當二流子。好幾次在陶坊附近，都看到他在探頭探腦。

“我不愛讀書，那些之乎者也念得我頭疼。”黃小虎扭捏一下，有點不好意思。

村裏很多孩子不愛讀書的，大家也過很好。農夫山泉有點田就能活下去，一代接一代。

顧春衣她們沒走官道，直接翻山過去，爬了一會兒，她有點喘不過氣來，索性停下來，山風徐徐吹來，空氣清新，滿眼蒼翠，很是養眼。

“有考慮過長大以後做什麽嗎？”顧春衣問。黃小虎沿路摘了些紅紅的野生山莓，放在幾片疊在一起的綠銀杏葉上，捧在顧春衣的面前。很是機靈體貼。

“顧家小姐，我看你們玩泥巴的很有趣，我能去學嗎？”黃小虎鼓起勇氣。

玩泥巴，顧春衣失笑：“你是說拉坯吧？你就喜歡那個還是所有工序都喜歡？”

拉坯看起來好象是很有意思，但實際上并不輕松，尤其寒冷的冬天，把手放在又髒又冷的涼水中，一次又一次篩選出顆粒雜質，才能淘煉出精細的瓷泥。之後還得不停地揉搓、踩踏，費了大力氣，才把瓷泥揉制成坯料。然後還得沾清水，不能地踩着辘盤，靠着辘盤的轉動，才能把坯料做成任何想要的形狀。

每個拉坯師傅的手都是皴裂的，抹多少裂消膏都沒有用。

“我就喜歡拉坯，我有去試過，周師傅說我很有天賦。顧家小姐你能讓我試試嗎？”感覺到有戲，黃小虎也大膽許多。

“好。”早就考慮流程化的問題，顧春衣覺得也許開始先從黃小虎開始不錯，這個時空陶坊還沒有分工協作的概念，一件作品都是一個人獨立完成。

這其實不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人只有呆在自己擅長的位置才能提高工作效率。

“阿水他們也想學，不過他們不喜歡拉坯，想學畫畫，畫在陶器上的。”黃小虎打蛇随棍上，阿水幾個人平常都是在一起玩，如果能一起到陶坊，阿爹阿妨和阿水娘才不會反對。

顧春衣沉吟了一下，這個時代收學徒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不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時代。而師父如父，“這個，這樣吧，我可以先讓你們來學一個月，一個月按照你們的進展和意願再決定是否繼續進行下去。”

“謝謝顧家小姐。”黃小虎喜出望外，阿良他們早就竄掇他來問問，他猶豫了很久，在琉霞山莊轉了好幾次。

顧春衣氣喘籲籲地跟着黃小虎翻過山頂，下到山腰處，已見黃小虎的父親已在山腳下的梯田裏，背着的雙手拿着一根長煙槍，偶爾抽了幾口又在鞋面上敲了幾下，不一會兒又見他蹲下去，手伸進田裏撥了幾棵秧苗看了看，也不再插回去，随手丢在一邊，又站起身眺望着顧春衣下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