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好戲

朱繪被纏住,顧安年袖手旁觀,只拿眼饒有興致地瞅着嫡姐的奶娘丘氏。

顧安錦的奶娘丘氏是個老實認死理的人,除了侍奉的嫡小姐,她可說是油鹽不進,可偏偏顧安錦不信她的話,吃了不少虧。這丘氏,最後為了顧安錦可是命也沒了。

丘氏一直覺得大房裏的兩位庶小姐對自家小姐不懷好意,這會見八小姐身邊的丫鬟把朱繪給纏住,她不由心急起來,着急地上前一步想趕到自家小姐身邊。

顧安年只帶了青葉出來,見了丘氏的動作,她一揚眉,青葉輕皺着眉頭抿抿嘴角,上去把丘氏給攔住。

顧安華贊許地望了顧安年一眼,悄聲靠近正入神的顧安錦,顧安年彎起嘴角,垂首眼觀鼻鼻觀心。

丘氏急得直跺腳,剛欲大呼提醒自家小姐,卻已來不及。

永濟侯府與禮部尚書洛府向來交好,是以兩家子女也甚是親近,經常玩在一起。

今日,嫡長子顧懷卿請了尚書之子洛靖遠到府中做客,兩人談古論今一番,顧懷卿笑道:“園中牡丹開的正好,靖遠可有興致移步至後花園觀賞?”

“京中俱傳永濟侯府牡丹四季不敗,是京中一奇景,今日來了,自是要瞧上一瞧的。”洛靖遠翩翩有禮,雖年方十一,卻已有了其父溫文爾雅之風,眉清目秀甚是俊雅。

顧懷卿含笑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遂移步朝後花園而去。路上又是一番談笑,穿過游廊,還未到花園,便聽得園中忽地傳出一聲尖叫,聲音甚是耳熟。兩人趕緊加快腳步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而去。

待兩人趕到,只見一群丫鬟圍作一堆,慌慌張張不知在作何。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

發出尖叫的是顧安華。

她意欲将顧安錦推倒在花叢中,卻不料腳下被什麽一絆,自己一頭栽進了旁邊的繡球花中。這尖叫真是她撲倒之際發出的。

“八小姐!”顧安華的丫鬟們聽得叫聲回過頭來,看到是自己主子摔了個四仰八叉,立即一窩蜂沖上去扶人。

“哎喲,華妹妹,你這是怎麽了?!都說了地面濕滑,你怎的還這般不小心?”顧安年掩唇一笑,立即換上一副擔憂着急的表情,跑上去扶人。她假意幫忙,卻是趁亂借機按着顧安華在泥地裏蹭了幾把。

顧安錦聽得驚叫回過身來,只見眼前亂糟糟一團,不知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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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氏也是滿頭疑惑,她眼見八小姐要推自家小姐了,剛欲大呼,可怎麽突地又變成了如今這情景?

一群人手忙腳亂,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把顧安華從花叢裏拉起來。

此時的顧安華已是狼狽不堪,蓬頭散發,身上的衣裳被扯得歪七斜八,頭上身上沾着葉片,臉上還有泥巴,那模樣豈止一個凄慘了得。

“哎呀,華妹妹,你可還好?快趕緊擦擦。”顧安年掏出帕子在顧安華臉上頭上一陣亂抹,只是有些泥巴的臉頓時被抹成花貓臉,旁邊的丫鬟見了想笑又不敢笑,只生生憋着。

顧安華氣得眼眶發紅,偏生又無處發洩,生生憋出眼淚來。

“發生何事?!”嚴厲的斥責在前頭響起,衆人擡頭望去,就見顧家嫡長子顧懷卿領着尚書家公子洛靖遠快步走來。

“卿哥哥,靖遠哥哥……”見着兩人,顧安華臉上一白,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樣有多狼狽,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不敢再留下,她擡袖遮住此刻的狼狽,狠狠一跺腳哭着跑了。

顧安錦依舊一頭霧水,朝着兩人斂衽施禮,“卿哥哥,靖遠哥哥。”視線在掃過那個清俊的人時,臉上不由微微泛起紅暈。

她帶來丫鬟婆子跟着福身,“問卿少爺安,問洛公子安。”

青葉快眼掃了顧懷卿一眼,亦福身行禮:“問卿少爺安,問洛公子安。”

一衆人只有顧安年站得筆直動也不動。

顧懷卿皺眉掃過顧安年,厲聲對顧安錦道:“你是永濟侯府長房嫡小姐,與旁的閑人可不一樣,得空多陪陪祖母,別與那些下等出身的人四處閑逛。”而後又緩和語氣道:“今日靖遠來了,你可要與哥哥一同陪他在府上逛逛?”

“是,哥哥。”顧安錦含羞帶怯應了,一行人往花園那頭去了。

顧安年目送他們消失在回廊盡頭,勾起一邊嘴角把手裏的帕子一丢,笑道:“青葉,回房。”青葉忙低頭應了。

顧懷卿,前世一紙谏書奏我無德狠毒,作為推我入黃泉的大功臣,今生,我該如何待你呢?

顧安年知道,自她重回,前世那些她怨的,怨她的,她都将再次面對,她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壓抑心中的情緒,卻不想再見顧懷卿,她竟險些壓制不住心中翻湧的恨意。

顧安年此刻的心情唯有糟糕透頂一詞可以形容。

一回到安容苑自己的屋子,顧安年即刻吩咐道:“備衣,沐浴。”

青葉一愣,問:“小姐形容并未髒亂……”

顧安年似笑非笑望向青葉,眼中一片冰冷,道:“本小姐要沐浴,需要理由?”

“奴婢知錯!”青葉心中一震,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哆嗦着請罪。以往的七小姐只是驕縱蠻橫,如今怎的這般淩厲?她不由吓出一頭冷汗。

顧安年沉下臉不耐地揮手,青葉立即告饒退下,自去備熱湯不提。

青葉退下沒一會,陳姨娘就領着貼身大丫鬟黃梅進來了。顧安年正端坐梳妝臺前解發,見兩人進來并未起身,低低喚了句:“姨娘。”自顧自解散發辮。

陳姨娘是市井小民出身,入了奴籍被買進侯府做了賤妾,原本身邊并無任何貼身丫鬟,是項氏體恤她,撥了人到她身邊伺候。

黃梅就是項氏送來的丫鬟,自到安容苑就一直趾高氣昂,對何事都是指手畫腳,侯爺甚少來一次,她卻次次比陳姨娘還要殷勤幾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這安容苑的主子。

“七小姐。”黃梅站得筆直,朝顧安年點頭算是行禮,又對旁邊的陳姨娘喝道:“見了七小姐還不行禮!即便你是七小姐的生母,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陳姨娘臉上一白,立即福身行禮道:“七小姐。”

大家族裏規矩雖多,但除了臺面上的,私底下的禮節并不特別嚴厲,黃梅也只是借題發揮,明嘲暗諷而已。

顧安年從昏黃的銅鏡裏看到身後的情景,眼中的笑意愈發深沉。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送上門來,這好意她可不能浪費了啊。

顧安年停下解發辮的動作,在梳妝椅上轉了個身,笑得天真地對黃梅招手道:“黃梅姐姐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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