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太宰治坐在了一座廢棄大廈的樓頂。
這是一座非常不幸運的爛尾樓, 建的時候是橫濱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還沒完工不遠處就炸出了一個擂缽街,黃金地段變成了遺棄之地, 這棟樓的建築商見形勢不妙立刻停工, 這座成型的建築就土坯樓的形式被抛棄在了這裏, 成為了橫濱各種地下組織的窩。
不得不說的是,這座大廈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視野非常廣闊,近能看到擂缽街,遠能眺望到橫濱港口以及橫濱黑-手-黨的地盤。
太宰治在這裏望着樓下的械鬥。
槍林彈雨之中, 偶爾還會閃現異樣的光芒, 這在橫濱的黑暗裏,就像是捕魚船吸引魚的燈光,讓更多的人參與這場小規模的戰鬥當中。
那是異能力發動的光芒。
出身大家族的太宰治, 唯一感謝自己家族的可能就是教育和見識這一點。從3歲開始進行的嚴苛教育給他打下了堅實的知識基礎, 家族多方面的情報來源讓他過早就看到了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異能力。
他站在這裏偷偷觀察橫濱的龍争虎鬥, 确定了這場戰鬥的勝利會屬于港口黑-手-黨之後, 就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大廈。
這場小型的械鬥将會決定靠近擂缽街的這片區域最近的歸屬, 擂缽街大大小小的勢力也會因為勝利者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措施,反應足夠快的勢力說不能還能加入橫濱的三巨頭當中——也就是說, 這個有時效性的情報很值錢。
太宰治最近就是靠賣情報賺錢了。
除了找觀察地點有點費勁, 這對太宰治不算什麽難題。
因為長時間的追蹤觀察, 反而讓少年對橫濱的三大勢力有了足夠清晰的認識, 他已經隐隐有哪方勢力會成為最終勝利者的判斷。
或許這是他加入一方的好時機——但他還沒想好。
賺到的錢太宰治馬上就會揮霍一空,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這裏身懷巨額的危險。
剛剛拿到錢的太宰治經過一家寵物店。這家寵物店裏都是各種各樣的籠子以及琳琅滿目的商品, 店主企圖在這個十幾平米的店裏堆上幾十平米的東西。店內各種氣味混雜, 讓購買者無心過多停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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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常見的寵物店。
一間原本應該跟太宰治沒什麽關系的寵物店。
結果太宰治神差鬼使地走進寵物店, 把今天最後一點餘錢全部花光了。
他鳶色的眼睛盯着貓糧藍色的包裝袋陷入了某種沉思。他跟那只貓咪的感情并沒有那麽好,但是買貓糧的那一刻,太宰治都沒有去想為什麽,他第一反應就是想要一袋根本不是他吃的貓糧。
這個問題就像原本對他來說,混黑還是混白都無所謂,救人還是殺人也都可以,然而最近當他想起這件事的時候,總會想起奶牛貓和它帶過來的貓飯。
天氣漸冷了之後,奶牛貓背過來的便當盒子就變成了保溫盒子,是太宰治在橫濱唯一能吃到熱飯的來源。
很難說清楚這些細微的事情對太宰治的行動造成了什麽樣的影響,它們就像是貓咪毛絨絨的皮毛,在太宰治打算作出某種決定的時候會蹭過來,帶來某種柔軟的觸動和溫暖的感覺,讓少年陷入了他未曾有過的遲疑。
目前太宰治還不太懂為什麽。
抛開那些細枝末節的思緒,太宰治最近因為販賣情報而聲名鵲起。
要不是他像泥鳅一樣滑不溜秋,早就有人來招攬他了。
當然也有不少大勢力的人按兵不動,在暗中觀察着少年,比如夏目漱石。
所以,坐在長凳上休息的太宰治遇到夏目漱石,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早安。”神出鬼沒的老人依舊穿着一件褐色大衣,帶着一頂黑色的小圓帽,假裝無意地坐在了少年身邊。
太宰治卻感覺到了一種流年不利的水逆感,把他平時玩世不恭的模樣換做面無表情的樣子。秀麗的面容被隐藏在了髒污的綁帶背後,讓人第一眼很難判斷他現在是什麽情緒。
實際上,太宰治很清楚,一打照面他就輸了。
少年當然也沒有天真無知到覺得自己能在老人面前掩飾什麽。夏目漱石的名字,早在他還在家族裏接受精英教育的時候就聽聞過,對方在政界縱橫聯合的事跡還被當成經典案例放在了太宰治的課桌上講解。
“早就聽說津島家的幼子天資聰穎,沒想到我們到現在才見面。”
夏目漱石故作輕松,落在太宰耳裏就有了第二種意思。少年也故作輕松,“我也沒想到會見到您。”
夏目笑呵呵:“我以為你早就會離開擂缽街。”
太宰治沉默。
原本是這樣的。
他當初因為年齡和積澱的關系選擇了在擂缽街渾水摸魚,而現在,他已經從被人吃的小魚混出了名堂,憑着“擂缽街蜘蛛”的名號,無論投身于哪個勢力都不會被拒之門外,但他卻舉棋不定。
夏目漱石繼續道:“看來你遇到了我沒有意料到的小驚喜,對嗎?”
和太聰明的長者說話,讓太宰治渾身不對勁。這種情況以前也有,就是面對津島家的家主時。相比起那個死去的家主,夏目漱石要溫和多了。
“我只是遇到了一點小小的疑問。”太宰治道。
夏目:“哦——?”
“異能力者到底是什麽呢?”太宰治假裝不經意地扔出了一個雷。“在俄國,擁有異能力的人甚至能一下從社會最底層躍升到貴族的地步;在歐洲,異能力者也備受尊敬,淩駕于所有職業之上;在美國,異能力者甚至被視為上帝的寵兒……而能讓他們脫穎于衆人的基礎是異能力,那異能力究竟是什麽?”
突然出現,毫無根由,不根據現在所有能追溯的手段傳承,簡直就像是上帝扔骰子選出來幸運兒。
但異能力絕不是幸運兒的獎品。
或許說是災厄也說不定。
夏目漱石心裏詫異。
他垂眸看向那個年紀還小的少年,從他的角度看自然看不到太宰治的表情,但是對方平靜的語氣之下問出如此尖銳的問題,确實不是這個年紀的人會有的思考深度。
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大部分看待社會就像是看一座山,他們勇于攀登不怕挫折,鮮少有人會想到這座山的基底是什麽組成的。
是他小看了太宰治。
他對于太宰治的關注建立在津島家的勢力之上,津島家和澀澤家都是日本數得出來的大家族,悠久的家族傳承和大範圍的家族影響,很難讓夏目不對他們的後代投去目光。原本他以為澀澤家出了一個白麒麟已經傲視群雄,但現在看來,還猶未可知。
“這個問題,老夫也不知道。”夏目漱石哈哈大笑,心情相當愉快。
我尚未老,見獵心喜。
“你是第二個問老夫這個問題的人。”
當所有人都沉迷在異能力這個奇幻的外力之中時,有人撥開迷霧探索企圖真相……就讓夏目漱石深感真的後繼有人,未來可期。
太宰治:“那第一個呢?”
“他是老夫的弟子。”
在日本,弟子和學生是兩個概念。學生是接受過對方教育的人,橫濱政-府大半都可以說是夏目漱石的學生,弟子則不同,是被收入室內精心教導的對象,是一生一世的關系,甚至會比親子還要更加密切。他們是師徒、是父子、是思想上的共鳴者。*
太宰治:“哦。”
他甚至不想問他弟子是什麽人。
夏目漱石自然也看出來了他的抗拒。
“這樣吧,如果你以後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來找我。”夏目漱石這一次不過來試探一下太宰治,沒想到遇到了一顆百年難得的原石,“拿着名片來這裏就可以了。”
意外之喜。
老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太宰治興致缺缺地接過名片。上面寫的是一家餐廳,從卡片上看,太宰治沒觀察出來任何不一樣的地方。得到了一張空頭支票的少年撇撇嘴,最後還是沒扔掉它,随手塞進了褲袋裏。
剛才他說的都是糊弄人的。
他太清楚怎麽對應他這種老人家了。
夏目漱石對他的吸引力,還不如貓咪和貓飯主人對他的吸引力。
拿着一袋貓糧的太宰治,現在最煩惱的是,要不要去見貓飯主人呢?
不見又抓心撓肺,見了又怕失望。
在這方面,太宰治和阿治貓一樣,好奇、膽小,在生死邊緣各種伸腳。
自從小白貓離開了之後,貓咪們似乎就患上了某種程度的PTSD,具體表現為它們會重新審視所有靠近喬羽的動物,點名紫眼倉鼠。
倉鼠們表現得很無害,在喬羽充分警告過貓咪之後,在喬羽的視線範圍內,貓貓不再嘗試接近展示的櫥窗位置。
在視線範圍外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紫眼倉鼠也在這種情況下從裏間轉到了臨街的櫥窗,因為喬羽覺得它需要一點陽光。
這只毛色過白的倉鼠總讓人覺得它似乎缺少了某種維生素之類的,要不是那截短短的尾巴是足夠深的黑色,喬羽都擔心它是不是白化病了。
它的其他同類,迅速适應了貓咪的倉鼠們對壞境的适應性也很快,它們很快就在櫥窗裏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位置,安居樂業的同時快速圓潤起來。除了紫眼倉鼠,其他倉鼠在兩周後都明顯的可愛度上升。
而喪喪的紫眼倉鼠經常一發呆就是整個上午或者整個下午,放在食盆裏的糧食也不見減少。
經過喬羽的觀察,他發現這只總是盯着人發呆的倉鼠喜歡發呆的時候啃東西,就像是人在看電視的時候會抱一點零食的習慣似的。
這是部分人胖起來減不下去的原因。
醫生由衷希望自家的倉鼠也會繼承類似的良好習慣。
于是喬羽每天都會塞一點東西給倉鼠抱個滿懷,今天葵瓜子,明天核桃,後天是貓飯剩下來的胡蘿蔔。
總之走過路過,都會看看他這只特殊的小倉鼠懷裏有沒有空了。
比如這回,倉鼠懷裏又被塞了一顆花生。
發呆的倉鼠看看自己懷裏的花生,又擡眼看看打開了小籠門靠過來的人類,在對方笑意滿滿的視線下,松手放開了那顆花生。喬羽用手指頭撿起來,再次塞到倉鼠懷裏,為了穩妥起見,把它兩只爪爪都按住,保證它抱住了花生。
喬羽松手,它松手。
“好吧,不餓就算了。”
人類的手指轉而伸進來,用指腹摸了摸倉鼠,依舊帶着笑意關上了籠門。
倉鼠的眼神定在了門口的鎖上,在人類反應過來之前,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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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