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換個思路

謝辭淵将書本在他的面前攤開, 指着上面的拼音标注說道：“你看這個字兒，你就一點兒都不好奇？”

“好奇啊，我琢磨這應該就是小叔你給下面的字兒的标注。上面的字兒我都認識, 不需要知道這标注啊。好奇歸好奇, 可書的內容更好看。”

說完，謝楠又指着書上的拼音問謝辭淵：“小叔, 這是啥？看起來扭來扭曲，跟蝌蚪似的。”

“這是拼音, 确實是用來認字兒的工具。”

謝楠得到了答案, 一臉“我可真是太聰明了”的樣子, 打算繼續看書, 誰知道卻被謝辭淵無情的拒絕了，“你已經待在書房很長時間了, 得去外面走走看看，青山綠水多多瞧瞧，對眼睛有好處, 不然很容易小小年紀，就看不清遠處的事物, 等到老了, 又看不清近處的東西, 一輩子都沒個好眼神。”

謝楠雖然不明白為啥會這樣, 但不妨礙他聽出了小叔口中這個事兒的嚴重性, 立刻說道：“知道啦, 我現在就出門。你的徒弟看書時間可比我還長呢, 我這就叫他一起出去。”

說着，他還想帶着那書出門。

“回來再看。”

“那書真的太好看了，是小叔你寫的嗎？爺爺常說, 太爺爺才是家中最有智慧的，可我覺得小叔你才厲害。太爺爺就寫不出這樣精彩的書來，齊天大聖太厲害了！”

謝辭淵怎麽敢冒認名著作者，他連忙否認：“不是我，我沒有寫過，你別在外面瞎說啊！這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寫的，我跟你一樣覺得這個書太好看太有趣了，所以才會回憶書中內容，編成這樣的小冊子。”

謝楠果然信了，還頗有其事的點點頭，說道：“小叔你只是回憶了一下，內容就已經這樣豐富多彩，這要是原版得多精彩啊，我真想去看看……”

“行了，你該走了。”

“沒見過你這樣的大人，竟然趕着小孩出去玩耍。”

幾日之後，妙緣回來告訴謝辭淵，那位道長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說着，他又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謝辭淵就問道：“又怎麽了？”

“怎麽說呢，貧僧只是覺得，那位道長真的很傳奇。”

因為是被妙緣搭救的，大概那位道長心裏也有很多話想要說，所以有機會就會跟妙緣說點兒什麽，這麽兩日下來，妙緣也算是将道長的經歷摸幹淨了。

道長還在俗家的時候，被拐子給拐了，原本是要被賣去煙花之地的。後來她比較幸運，被師父救下，就随師父做了女冠。只是，她這師父是個沉迷煉丹的，平日裏不光自己吃，還給徒弟吃，一只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将煉丹技術發揚光大。

她師父年紀輕輕的就死了，她繼承了道觀，并且将煉丹事業繼承下來，結果道觀入不敷出，她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就把道觀給抵給了別家道觀，湊了點銀錢想下山看病，誰知道，就倒在了半路。

她說自己道號青桑，說到後面，就當真傷心難過起來。

“貧道哪裏知道，這丹藥竟是毒藥？師父說，這東西吃了能讓人精神百倍，天長日久的服用下去，絕對會延年益壽的。可憐我那師父，該不會就是吃自己煉的丹藥，吃死的吧？”

那可真是太冤了。

“不煉了不煉了，貧道往後再也不煉丹了。絕對不碰那東西。”

本來還想着，下山看完病，等身體好一些，手裏若還有銀錢，就要再去弄個煉丹爐呢，如今還是算了吧。

謝辭淵：……

不是，你的夢想放棄的這麽草率的嗎？別這樣啊。

“她現在身體如何了？”

“看起來還不錯？不過藥是每日都在吃的。”

“那她在那邊住的如何？可有想過要離開？”

妙緣搖搖頭，說道：“似乎沒有。”

謝辭淵點點頭，說道：“唉，錯不在煉丹，錯在他們師徒不但煉了，還吃，不但吃了還天天吃。其實，煉丹這樣的事情，是個很奇妙的過程，我準備找個時間，去跟青桑道長好好聊聊。”

妙緣大師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才追問道：“你到底想要讓她做什麽出來？怎麽感覺，你像是要搞出點什麽大動靜來的樣子？”

不等謝辭淵給出解釋，妙緣就說道：“該不會是那個？”

謝辭淵點點頭，“就是那個。”

第二天，謝辭淵就去工地那邊了。

青桑道長大概是知道謝辭淵就是這個在建的莊子的主人，對他還是非常客氣的。

問過好之後才問謝辭淵過來幹啥來了。

謝辭淵說道：“我聽說道長是因為煉丹将身子給弄垮了，還發誓往後再也不碰煉丹爐了？”

青桑道長的臉色僵硬了一瞬，随即點頭說道：“是有這麽一回事兒。”

“我就是為此事而來。道長煉丹的時候，會觀察煉丹爐裏面的各種材料的反應嗎？”

“這是自然。”

“道長覺得，那裏面發生的種種反應神奇嗎？明明都是無色的水，融合在一起卻會變成藍色變成紅色，有些燃燒之後還會有不同顏色的火光。道長在煉丹的時候，有巧合的燒制出琉璃嗎？”

青桑道長搖搖頭。

若有那種巧合，她也不會窮的連看病的銀兩都拿不出來。

“那道長看過琉璃嗎？”

“自然看過。”她想，若當真有天宮，那天宮裏的各種宮殿，所用的應該就是琉璃吧？畢竟那可真是太美輪美奂了。

謝辭淵說道：“道長，在下倒是覺得，煉丹本身是沒有什麽錯誤的。只是吃進身體裏的東西，最好還是要交給醫者去檢驗一下，得慎重。但在煉丹爐內産生的東西，也不是真的就要吃進肚子裏去。各種廉價的石頭混雜在一起，也有可能會出現美麗的琉璃。這便是有價值的。我們的目光，完全可以放的更長遠一些，更廣闊一些的。”

青桑道長腦子裏還在想着琉璃。

謝辭淵說的這些她以前沒有想到。

他的這些話，換個意思，不就是在說，煉丹爐不但可以用來煉丹，也有可能會出現好寶貝嗎？

一旦從這個方向開始思考問題，青桑道長就覺得，妙啊。想當初，那用作各種慶典的煙花爆竹，不就是他們煉丹人無意中搞出來的嗎？

抛開吃進肚子裏這一條思路，其實她還有很多路恨意走啊。

師父，我覺得我又可以了！咱們這一派将要在我的手裏發揚光大。

她眼神放光的卡呢謝辭淵，說道：“我想了一下，覺得你說的非常有道理。”

謝辭淵也很有成就感，感覺自己鼓勵了一個遇到挫折打算放棄研究但有挺有天賦的一個人。

回去之後，謝辭淵就接到了聖旨，是皇上褒獎的旨意。上次搞出來新農具，皇上都意思意思給了一個爵位，如今謝辭淵種出了紅薯，還上交給了他，他若是不表示表示，或者表示的不如上次，那是要讓臣子寒心的。

思來想去的，皇上決定給謝辭淵升了一級。

他已經從奉國中尉變成了輔國中尉，封路也從原來的二百石變成了現在的三百石。謝辭淵挺滿意這個獎賞的，對于自己升遷的速度也十分滿意。

同時被賞賜的，還有謝宅的一些人。

比如劉豪，皇上是真正記住他了。

比如林珍，賞賜的紅薯宴，皇上吃的真的挺滿意的。

比如妙緣和他的弟子，這是個人才，從前那是不大了解，如今見了面自然還是應該褒獎的。你說妙緣是出家人？出家人怎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別說他是出家人，就算他得道了……算了算了，得道這個……不敢想不敢想。

總之謝宅衆人都大大的露臉了。

謝辭淵高興，在謝宅辦了一場宴會，邀請了不少人過來。像是吳方的兒子吳天歌，還有天鹿書院的幾個學子，還有岳少安也過來了。

謝辭淵已經好些視乎沒有看見岳少安了，冷不丁一瞧，竟然發現他變白了。

變白了的岳少安，倒是有些謝辭淵印象中的謀臣的模樣了。

岳少安明白謝辭淵的眼神，他倒沒覺得什麽，解釋道：“楊河村水土養人，謝先生夥食也好，我一身黑皮竟也白回去了。等我再去向宗将軍報道的時候，說不定将軍都要不認得我了。”

這次宴會的人員構成十分複雜：和尚、道士、軍士們、種地的、讀書人、廚子……另外還有本村的幾個主事人。幾個書院的學生，在喝了點酒之後，就要當場作詩。

那詩寫的好不好謝辭淵也沒去鑒賞，但內容大多都是什麽與民同樂，什麽盛世繁華，對酒當歌一類的，聽着就怪喜慶的。

還有人撺掇着謝辭淵寫詩。

謝辭淵擺擺手，說道：“我是個非常實際的人，大家從前看我的文章可能會覺得我是個浪漫的人。但其實不然。從前的我，要走的路是科舉致仕，所以我寫文章寫詩作詞作賦。如今我不能科舉了，換了路線了，便不會寫詩了。但我會其他的。我學了種地、學了榨油、學了怎麽搞一個大水車……

往後，我或許還會去學醫，學習水利、學種種能發揮實際用途的一切技能。寫詩作詞什麽的，對我沒有什麽幫助了，所以我就不會了。往後，我可能會寫農書，會寫我身邊的人和事，但我應該不會再寫詩了。”

謝辭淵說的都是真話，他也打算趁着這次機會講出來，那往後再有這樣的場合，應該就不會有人再鬧着讓他站出來寫詩了。

可他說的如此情真意切，聽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