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夢中女神
聽了我的怒吼,何叔凝重的臉上,微微動了一下恻隐之情;
其實他比我要明白,任何人攤上這種事,都會跟我一樣的,不然他也不會一個勁兒地勸我、盯着我。
“陽陽,殺人确實能讓你痛快,讓你出了心裏的惡氣;可是殺完人呢?你想過後果沒有?”何叔難過地看着我,但并沒有上前。
“我本來就沒打算茍活着!我爸沒了,我在這世上也沒有親人了,叔你知道,我向陽打從生下來,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如果活着就是為了受苦,那死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您告訴我,我還能為什麽而活?”
“為了我,為我活着行嗎?陽陽,叔救過你兩次命,難道你就不想報答我嗎?還有,這次你住院,花了8萬多醫藥費;你要是死了,這錢我找誰要?我救了你,還賠了錢,那我豈不成冤大頭了?”
何叔眼神凝重地盯着我,繼續又說:“你要殺人報仇,我不攔着,但前提是,你先把我的錢還上吧!等還完了錢,你幹什麽我都不攔着,這個道理說得過去吧?!”
确實,我向陽雖然在這件事上犯了渾,但心裏還是有一杆秤的;
何叔不僅救了我,搭了醫藥費,我父親的後事,也是他一手給操辦的;
這份恩情大如山,如果不報,黃泉路上我也走不安穩。
見我表情有了明顯的松動,何叔趕緊又說:“我剛才去了金長生家,他們已經知道你回了村,現在正張開大網,等着你去報仇呢!
孩子,你現在魯莽行事,剛好會中了金長生的計,所以還是放下刀子,跟我回縣城吧。”
何叔的話,再一次擊垮了我複仇的沖動!
他說的沒錯,那金長生老奸巨猾,知道我回了村,又怎會不有所防備呢?
是我把問題想簡單了,人在沖動的時候,确實不宜做任何決定。
“叔,你的話我聽進去了,在沒報答你的恩情之前,我不會魯莽行事的。天色不早了,要沒別的事,您趕緊回去吧。”說完,我拿着刀轉身就往屋裏走。
Advertisement
可何叔卻沖上來,一把揪住我胳膊說:“少廢話,跟我到城裏住,別說那些沒用的。”
我無奈地皺眉道:“叔兒,我真不再犯渾了!再說我這麽大個人,到你家裏住多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正好何冰也回來了,這麽多年沒見,她還挺想跟你敘敘舊的。”
說完,何叔兩步回屋拿了手機,然後不由分說地就把我往外推,走到門口,他揪住我手裏的刀柄又說:“還拿着這東西幹什麽?趕緊給我扔了!”
再後來,我的刀子被何叔奪走了,人也被摁進了車裏;
路過金家胡同的時候,我确實看到裏面站了幾個人,何叔沒騙我,如果今晚行動,我極有可能得不償失。
只是出了村之後,金長生的電話就來了,那意思是問何叔,我這邊到底是個什麽态度,願不願意接受和解?
何叔也只能無奈地嘆息,讓金長生再等等,而且還跟他說,我已經被帶回了縣城,讓金長生先睡個安穩覺。
聽到這個消息,我瞬間又萌生了複仇的沖動!
金長生知道我去縣城後,肯定會有所松懈,保不齊現在就已經把門口的人撤了;
所以此刻殺個回馬槍,金長生絕對預料不到!
可何叔的車開得太快,我根本沒法下車;
尤其之前,我還信誓旦旦地給他下了保證,如果當着他的面反悔,我可就真的不仁不義了。
所以我要等待機會,等晚上何叔睡着了以後,再悄悄返回村裏,絕對能殺得金家人仰馬翻!
來到何叔所住的小區,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那小區十分漂亮,歐式的建築外觀,碧綠的草坪,空氣中都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上樓進門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盤腿坐在沙發上的何冰!
何冰是誰?那是我永遠都不敢奢望的夢中女神!
我們曾在同一所小學念書,二年級之前,我們兩家還是鄰居,那時我跟何冰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我比她大三個月,她總管我叫「陽陽哥」;
生活中有這麽一個漂亮妹妹,我當時都高興壞了。
可二年級之後,何叔一家就搬進了小洋樓,窯廠也越幹越紅火;
只是再也沒人跟我一起上下學了,每次路過她家小洋樓,我內心就有種說不出的自卑;
每次何叔開車送何冰去學校,我都躲得遠遠的。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階級層次,我再也不配當她哥哥了。
那年夏天,何冰穿着洋氣的連衣裙,甩着俏麗的馬尾辮,興沖沖跑來喊我「陽陽哥」的時候,我趕緊把露着腳指頭的鞋子藏在身後,吓得扭頭跑開了。
再後來我交不起學費,總被班主任拉到操場上逼問,好幾次都被何冰看見了,當時我恨不得去死!
更打臉的是,何冰告訴了他爸,他爸給我交了學費,感激之餘,我覺得自己都卑微到了塵埃裏。
好在初中她念了私立學校,高中又去了市裏,我們之間幾乎再沒什麽交集了;
只是我沒想到,多年以後,她變得更漂亮了,白皙的長腿盤在沙發上,粉色短褲和背心是那麽洋氣,烏黑的頭發紮成馬尾,耳朵上戴着白色耳機,手捧一本時尚雜志,紅潤的唇邊,還嗑着瓜子。
“冰兒,你看看誰來了?還認得出你陽陽哥嗎?”何叔一邊換鞋,一邊朝我們笑着說。
何冰微微擡頭,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後摘掉耳機,烏黑而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腼腆地朝我點了下頭。
她沒有喊我陽陽哥,畢竟我們都長大了,而往事,似乎也早已随風而去。
“快坐吧,吃水果。”何冰放下雜志,把果盤朝我推了推,她的聲音很動聽,冰冰涼涼的,就跟含着薄荷糖似的。
我局促地站在原地,何冰對我,似乎有種天然的血脈壓制,每看她一眼,我就跟做賊似的,不僅心虛的厲害,而且那種自卑的感覺,總讓我有種扭頭就跑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