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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附和着。張若琳忽然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公平哦,轉的時候沒說,那就得從下一把開始大冒險!”
大家有點愣住了,本以為這個安安靜靜坐着的女孩,是那種唯唯諾諾的類型,沒想到她會反駁。
陳逸忽然開口了,對轉盤子的杜宏毅說:“猜拳,誰贏聽誰的。”
這是陳逸今晚第一次開口說話。場面靜了幾秒鐘,杜宏毅說:“來,石頭剪刀布?”
張若琳說:“好啊!”
她出了錘子,杜宏毅出了剪刀,她贏了。
路苔苔說:“若琳你運氣可以啊!”
張若琳低聲說:“調查顯示,在剪刀石頭布裏,男生大概率第一把出剪刀,這是一種習慣。”
路苔苔:“哇,這也行……”
張若琳說:“我選真心話。”
大家唉聲嘆氣,杜宏毅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很常規的一個問題。
張若琳想都沒想說:“威武霸氣。”
“不行不行敷衍!啥是威武霸氣啊!”
張若琳辯解:“多好啊,這意味着優秀有實力健康強壯,這不是理想型是什麽?”
大家笑起來,放過她了。于是再開一輪,約定了大冒險,輪到萬峰轉盤子。
衆望所歸,指針指向陳逸。大家十分配合地鼓掌起哄。李初萌說:“社長,你看,這轉盤就是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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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也玩嗨了,說:“趕緊想想怎麽整這小子吧!萬峰,你別放過他。”
萬峰摸着下巴,拿出手機不知道在搜索什麽,鴉雀無聲,大家都關注着他,過了一會兒萬峰擡起頭,輕咳了兩聲才說:“兄弟,第一把咱們不玩太大哈,這個臺詞,你挑個女生,對着她聲情并茂地念完!”
陳逸接過手機,臉一黑。
大夥竊竊笑起來,這下好玩了!好奇又期待。女生們此時面上沒有什麽特別的,心裏大概也都在期待陳逸能選擇自己。
陳逸的表情回歸平淡,轉過頭說了句,“就你吧。”
誰?
張若琳就坐在他旁邊,選她方便快捷,似乎沒什麽不對,但結合他來的時候的做法,忽然讓大家有些猜不透。如果不是張若琳實在太普通,大家恐怕要懷疑陳逸就是沖着她來的。
張若琳身上集中了全部視線,她緩緩轉過頭,看着男生下巴的位置。
萬峰調侃道:“張同學怎麽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啊?”
又是一陣笑聲,張若琳煩死萬峰了,她瞪了他一眼,萬峰得逞般笑得更歡了。
收回視線的時候,不經意對上陳逸的視線。
陳逸靜靜看了她半秒鐘,開始念:“我知道他愛你愛的好痛苦好痛苦,我也知道你愛他愛的好痛苦好痛苦,你痛,我也痛,你痛,我更痛,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和她一起看雪看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只和你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他聲音很好聽,沉沉的,卻不重,像是凝聚的一團霧氣,人置身煙霧之中看不真切,容易迷失。氣場這東西着實神奇,這狗血的臺詞在他念來也沒有那麽不堪入耳了。漆黑夜色下,氤氲燈光裏,平添了浪漫的氣氛。
靜了幾秒鐘,有人笑抽了滿地打滾比如萬峰,有人憤憤不平比如李初萌,有人六神無主……比如張若琳。
陳逸放下臺詞。張若琳眼神閃爍,轉過頭去,煞有介事地對大家做了個哭臉說:“天,要是我什麽時候被咱們學校的女生活埋了,還請各位一人給我刨點土救救我!”
大夥又被逗笑了,很快繼續下一輪。直到每個人都轉了一遍,游戲階段結束,開始切蛋糕,然後自由觀星交流。
張若琳上了趟洗手間,冷水拂面,她注視着鏡子裏臉色蒼白,不,蒼黑的自己,過了幾分鐘才回到天臺。大家分散在幾個望遠鏡邊上,幾個學長在一旁高談闊論。一場游戲結束,大夥确實放松不少,也更熟稔了。
陳逸和他們宿舍幾個還坐在地上,分派別,好像在打牌。旁邊也圍着幾個女生,路苔苔也在,和小胖在鬥嘴搶牌。
張若琳擠不進設備那邊,便沿着圍牆繞到後邊,看着學校的夜景,靜谧安寧,往遠處看,燈火通明商務高樓,仿佛不眠不休。
“我們是不是很早就認識?”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低低的像是幻覺。
張若琳轉過頭。是陳逸。
我們?哪兒有我們。
她別過目光看地面,拍拍胸口說:“陳同學你走路沒聲音啊,你是鬼嗎?”
他不說話,又走近了幾步,步伐輕,但足以聽見。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察覺。
張若琳笑了笑:“沒有。我這樣的,怎麽會認識你這樣的。”
陳逸說:“你的名字……”他沒有繼續往下說,拖長的音調令人有些恍惚。
重逢以來,她幻想過無數次,當他聽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會有什麽反應,當他問她的時候他要怎麽回答……
這一刻終于來臨的時候,張若琳反而沒有什麽想法了,她只是保持微笑,說:“和你朋友一樣?哈哈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再說了,同名不同命,名字一樣長得不一樣啊,對吧。”
終于還是選擇了否認。人在緊急時刻最是暴露本真,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上演一場“重逢”。
胸腔裏有一股壓力襲來,她支撐着,氣息漸漸止住了,心髒跳動的聲音蓋過了不遠處社員的笑鬧聲。說謊真需要體力。
陳逸長久地沉默,最後點點頭,轉身走了,步伐不緊不慢,和來時一樣。
**
陳逸提前離開了,手機一直不停震動,催促他的消息一個接一個。
今晚是言安荷的生日。一場聚餐他借故沒去,二場不去說不過去。微信界面一片紅,好幾個人在催。
他回家拿了禮物,進包廂時已經将近十點,免不了被一頓灌酒。在場的都是高中同學,還有言安荷在學校新認識的幾個朋友,有男有女。
言安荷是表演系的,同學的相貌自然都不差,她的外在條件,即便在表演系也是出挑的,加上家境優越,平時沒少有人往她跟前湊。但大家也都知道,言安荷是名花有主的,對方與她青梅竹馬,還是q大的高材生。
陳逸沒來時,就一直有人念叨他,導致大家對這個人十分好奇。左不過是個學霸,最多相貌清秀,比起學表演的,顏值上還是相差甚遠的。
包廂門被推開的那一刻,電影學院的還以為是他們的同學,但一聲“陳逸”,打斷了聯想。
有人調亮了燈光搞事情,往玻璃桌臺上蹬了整整一打酒。借着燈光大夥也都看清了。細看之下才覺得,這個男人長得沒話說,表演系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但他并不像學表演的,他穿着簡單,沒有潮牌堆砌的浮躁感,舉手投足個人風格突出,冷淡疏離被一點書卷氣中和,有一種氣定神閑的氣場。
按照他們對陳逸身份的理解,作為言安荷的男朋友,或者準男友,他遲到應該給個理由。但陳逸沒有解釋自己晚到的原因,把禮物袋子給言安荷說了句“生日快樂”,就往那一坐,爽快地喝了三杯酒。
于是場子又熱起來,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到了零點,生日歌響起,服務員推着蛋糕進來,言安荷像是公主一樣被大夥簇擁着許願。蠟燭熄滅,有人起哄:“許的什麽願啊?”還煞有介事地把陳逸往中間推。
言安荷俏皮地說:“為什麽要告訴你,你又不是老天爺能幫我實現願望。”
那男生說:“我不能,陳逸能啊,是不是!”
又是一陣起哄,陳逸說:“行,你說,我盡力。”脾氣好得令女生們羨慕。
起哄聲更甚了。言安荷注視着陳逸的眼睛,背景的生日快樂歌不知被誰暫停了,喧鬧的包廂鴉雀無聲。
言安荷緩緩踮起腳尖湊近陳逸的臉,周圍又開始竊竊地起哄,聲調暧昧。衆人翹首期盼那個吻的到來,甚至已經做好鼓掌的準備。
而言安荷只是湊近陳逸的耳朵,說了一句話。誰也沒有聽清。
然後陳逸點點頭說:“好。”
言安荷微微笑着。
等來這一幕的衆人并不滿意,開始不滿地抗議,言安荷把蛋糕一切,裝作不滿地說:“你們為什麽這麽關注陳逸,今天是我的生日好吧,我是主角!”
衆人把她這個表情理解成惱羞成怒,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情,氣氛重新熱鬧起來。
一直進行到半夜兩點,大夥喝的七倒八歪,這局才散。言安荷在樓上定了好幾間房,一群人都住酒店。陳逸把言安荷送回房間,就準備回家。
言安荷知道他能不睡酒店就不睡酒店,但還是說:“你喝了好多,還是別回去了,怪折騰的。”
陳逸說:“我沒事。”
言安荷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笑了笑:“那你小心一點,到了發個消息。”
陳逸說:“好。”
她站在門口,看着他走到走廊盡頭,拐向電梯間。沒有回頭。
言安荷關了門,躺在床上久久沒有去卸妝洗澡,她好像已經花光所有的力氣。直到手機震動,陳逸發來消息:“我到了。”
她拿起來,回一句:“好,早點睡。”
陳逸:“你也是。”
看似默契周到,但也僅僅限于默契周到。他們認識八年了,她一直在他身邊,在周圍人眼裏,他們郎才女貌,自然而然就是一對,她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因為除了她以外,他也沒有和別的女孩走得這麽近過。
上了大學,在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在今天這麽好的氛圍下,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麽,他都會照顧她的面子滿足她,即便她向他表白,他也不會在那樣的場合拂了她。可是她不敢,在他的眼睛裏,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稱之為愛意的東西。
他永遠是一副有些厭世的感覺,似乎這世界沒什麽值得他特別留意的,來去自在,閑散慵懶,可又不是喪,難以形容,琢磨不透,所以吸引人。她想象不出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怎樣的。會不會變得熱烈,會不會變得幼稚,會不會變得無理或者霸道?
她不确定。但她知道,至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麽多年,閨蜜都說他們倆早已友達以上,只差其中一個捅破窗戶紙。可她不那麽認為,她明白,她只是恰好從小就認識他,他也不讨厭她,她就一直在他身邊,此後因為她,也沒有其他女生靠近而已。他甚至也可以和她在一起,如果她說他缺一個男友的話。可沒有愛情的關系能夠維持多久?如果分開,那便是永遠再無機會了。
所以她穩穩地,耐心等待,耗掉所有人,等他擁抱她。
她今天在他耳邊說:“你可得請我吃頓大餐!”
他的回答是如此的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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