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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聚餐?”項淩問。

“嗯是啊。”她答。

項淩看了眼宴客廳的門,“人不少。”

張若琳有些驚訝,項淩不是個熱情的人。她給步潼做了一個學期的家教,也沒和項淩說過幾句話。他符合張若琳心目中都市精英的樣子,優秀,嚴肅,冷漠。沒想到他會主動搭話。

“老鄉會,人還挺多的。”她讷讷答。

“挺好,多認識些人。”項淩點點頭,向包間走去。

陳逸也提步,路過張若琳身邊時,瞥了一眼樊星爍。

樊星爍茫然,“他是土建學院的那個什麽……”

“陳逸。”張若琳接。

樊星爍看向張若琳,她臉上沒了剛才的笑意,神情平淡,分辨不清眼神的焦距,他一句“他的名字不特別你為什麽記得”吞了回去,說:“你認識啊?”

張若琳收回目光,抿了抿嘴,“剛才那個項先生,是我家教小孩的家長,也是陳逸的姑父。”

不知是巧合還是因緣際會,她已經向許多人如此解釋她和陳逸的關系了。一種疲憊悄無聲息襲上來,她忽然不想繼續對話。

樊星爍沒有察覺,兀自點點頭,“這個新生挺出名的,是不是在你們女生的世界裏,這叫風雲人物?”

張若琳只是點點頭:“好像是吧。”

“也是,你這樣的女孩,一般不會關注這些。”

她喃喃道:“我是什麽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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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星爍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有短暫的失神,吞吞吐吐地答:“就是……不一般的女孩。”

張若琳失笑,看着他,“師兄,你眼光不怎麽樣。”

樊星爍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臉,不知道怎麽接。

臨近七點,人陸陸續續上桌,樊星爍幫着調試設備,張若琳管着簽到的事。

她參加過一次,有一些面孔還記得,就淺淡地打打招呼,更多的是生臉。

有人用方言問她名單的事,她愣了愣,有些尴尬地說:“同學,你說什麽?”

那人也是一愣,“噢,你是工作人員啊,不好意思,我剛才說的是方言,我是想問……”

給人解決好問題,張若琳癟了癟嘴,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目之所及,這裏大多數人都已十分熟稔,女孩子們還會激動擁抱,說着想念彼此的話,不太熟悉的,操着滇市方言,很快就能聊得火熱。

張若琳雖然在滇市呆了八年,但因為家裏人都說普通話,或者四川話,她沒有學到那一嘴饒舌的滇市方言,只勉強能聽懂。如果走神對方說得快,就反應不過來。

就像剛才。

忽然不太清楚她來到這裏的意義。

她沒想到還能遇上熟人。

“張若琳?你怎麽在這?”來人比她更驚訝。

是李初萌。自從密雲回來,她就沒有參加過社團活動,相當于自動退社,相當于,張若琳上次見她還是夏末初秋。

張若琳:“老鄉會啊。”

李初萌擡高了聲音:“你也是滇市的啊?”

這下輪到張若琳驚訝了,“你也是嗎?”她一直以為李初萌是北京人。

李初萌:“你是哪個高中的啊?”

張若琳:“南一。”

“噢,”李初萌恍然,“那不認識還正常些,不過你真的一點都不像滇市的啊?”

長相不像,口音更不像。

張若琳只是笑笑,“你也不像呀,我以為你是北京人呢?”

這句話聽着像是恭維,李初萌果然笑得燦爛,“不是啦,只是我舅舅在北京。”

李初萌也是第一次參加這個活動,不認識什麽人,索性陪張若琳一起管着簽到,兩人聊着天。

原來李初萌很小就來北京上學,但因為戶口的關系,高三才轉回滇市的高中參加高考,所以認識的人不多。因為舅舅的關系才來參加的老鄉會。

張若琳問:“你舅舅是?”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果然,李初萌指着坐在前排的男人,“就是活動的贊助方啊。”

七點十分,該來的差不多也都來齊了,活動開始。李初萌自然是被安排在前桌,張若琳想在後排找個位置,卻被李初萌連拉帶拽往前走,在前桌落座。

前桌十幾號人,除了組織的幾個學生,其餘的都是企業代表,吳總把李初萌介紹給他們,李初萌顯然對這樣的場合應付自如,叔叔伯伯叫得清甜。

張若琳略顯尴尬,吳總也介紹道:“這也是今天組織的同學,叫……”

見吳總進入苦思冥想狀态,她主動接:“張若琳。”

代表們點點頭,不發一言。

樊星爍是這次的主持,開場白後,就是各個企業代表發言,內容無非家鄉情懷世界眼光,同鄉血脈相容等等,順便宣傳企業對同鄉畢業生的就業優待……

張若琳聽得認真,即便內容大多在喊空口號,她還是願意多了解一些。李初萌就不同了,百無聊賴,手機上的社交軟件都翻不出新內容的時候,她終于把魔爪伸向身邊的張若琳。

“哎,你還在天文社嗎?”

感覺手臂被碰了碰,張若琳轉過頭來。

“還在啊。”

李初萌低聲:“社裏有什麽新的八卦嗎?”

張若琳納悶:“什麽八卦?”

李初萌睨她一眼,一副“你別給我裝”的眼神,“你說呢?”

陳逸啊……

張若琳:“我也不知道啊?”

李初萌眼神狐疑:“他和她那個女朋友是不是分手了啊?”

張若琳:“沒有吧,不知道,沒有聽到消息。”

“你呆在社裏每天都幹啥?”李初萌語氣恨鐵不成鋼,“連我都聽說了,他好像在追我們學校的一個女生。”

張若琳:“這樣嗎?”

李初萌有些嫌棄地看着一問三不知的張若琳,摁亮手機,在聊天框裏搜紀錄,嘴裏嘟囔:“聽說還是個哪兒哪兒都很普通的女生,演偶像劇呢?無語,不知道帥哥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然後她把調出的聊天界面給張若琳看。

最上邊是一張照片,一男一女撐着傘,走在雨中,離得遠,看不清人,但奇怪的是,陳逸的背影辨識度十足。

下面是一些讨論。

“卧槽,陳逸不會是有站姐吧,這也能拍到?”

“你見過圖糊成這樣的站姐?差評!”

“那女的背影看着還行啊,身材。”

“聽說臉醜。”

這時李初萌說話了,先發了一個憤怒的表情,跟着一串吐槽:

“草,老子怎麽沒有一米七!”

“陳逸是不是瞧不起矮子!”

“絕對是,你們不知道他那張嘴多毒!沒素質!”

“還好我甩了他!”

“腿長能當飯吃?”

後面的內容張若琳看不到了,因為李初萌把手機抽走了,“你覺得這女的怎麽樣?”

張若琳:“……”

她好像理解了孫曉菲口中的“求生欲”,此刻她就像是內心有自己想法和堅守,面上又不得不像兇惡勢力妥協的直男。

她在心裏斟酌用詞,然後說:“應該沒有你好看!”

李初萌忽然手臂一伸摟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是吧!帥哥到底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張若琳被她這一副“哥倆好”的做派吓得不輕,在她的印象裏,李初萌還是那種嬌羞軟萌甚至有些做作的女孩。

她低聲說:“一起走而已,也不一定就是追吧?”

“我也覺得啊,”李初萌面露無奈,“但是這群塑料姐妹都覺得陳逸那種人不會對貓貓狗狗那麽殷勤。”

“你知道嗎,她們就是在罵我貓貓狗狗,我真是無語了,帥哥誰不愛啊,我不過就是付諸行動而已,她們還只知道意/淫呢,”李初萌忽然像是有了盟友,打開了吐槽的閥門,“哎,你還在天文社,就沒有付諸行動嗎?”

張若琳懵:“行動?”

李初萌:“你不是也喜歡陳逸嗎?”

張若琳又在腦海裏搜索措辭,“我覺得,這可能是你的錯覺。”

“怎麽可能?”李初萌一副看透她的表情,“什麽錯覺?你就是慫!”

張若琳:“……”

在她無法招架時,熱烈的掌聲拯救了她,原來是吳總結束發言,宴席開始了。

樊星爍也結束主持工作,前桌留了他的位子,就在張若琳旁邊,他下來後,還禮貌地對李初萌打了個招呼。

此時服務員上來開酒,張若琳木了木,“要喝酒啊?”

李初萌點頭:“不然呢?”

樊星爍湊過來,“你不會喝酒嗎?沒關系的,這種局不強求的。”

李初萌道:“不過你得學着喝點了,以後工作了少不了的。”

樊星爍也贊同地點點頭。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我沒喝過。”張若琳說。

李初萌:“一看你就是了,平時也沒有什麽聚會的。”

這倒是事實。張若琳連高三畢業謝師宴都沒參加。

果然,話音剛落,吳總就端起酒杯,說了幾句場面話就一飲而盡,他雖然說了随意,但張若琳環視一圈,不管是學生還是企業代表,沒有人端飲料杯。

猶豫不過一瞬,她一飲而盡。喉嚨裏一陣火辣,然後醇厚的酒香漫上鼻腔,漸漸的,嘴裏竟有些甜。

不算難喝。

李初萌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嘀咕:“你也太猛了吧,你慘了。”

等她放下杯子才發現,不是所有人都幹了,女生幾乎都是抿了抿,杯中酒的刻度一點沒變。李初萌也是。

張若琳發現,在長輩面前,李初萌也是那副軟萌乖巧甚至有點做作的姿态。大概這是她的處世之道。但不得不說,真管用!不像她——

“看不出啊,張若琳同學酒量很好啊!”吳總開懷大笑,覺得這個女孩真是給他面子,“難道你是少數民族嗎?”

滇市在西北,雖然不是聚居地,周圍市縣卻有不少少數民族同胞。

“不是啊,是漢族。”

“好酒量啊!”

“是啊是啊,來,再給滿上!這可是我們滇市的特色酒,在北京也是很難喝到啊!”

服務員來給她添酒,她看着水色一樣通透的液體添滿玻璃杯,覺得有些懵,“其實不會喝,剛才聞着香……”

她認為的解釋,在酒桌上無疑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李初萌搖了搖頭,“真的是個憨比。”

果然有人道:“一般能喝的都說自己不會喝。”

吳總說:“張同學,沒關系,喜歡喝就喝些,喝不了就少喝些,不強求的。”

張若琳點點頭。

這個動作讓她意識到,她的頭好像有點沉。但思維和視野都還很清晰。

一杯酒,不至于醉吧?

她也不知道醉是什麽感覺,想來大體是暈乎乎的。那她還好,但她接下來也留意着,只是抿一口,沒有再猛灌。

細細抿,不辣,很香,她還挺喜歡這種味道。

之後席面熱鬧開來,別桌的人也來敬酒,本桌的代表們也下去和同學們套近乎,整個宴會廳觥籌交錯。

“張若琳同學?”有人在叫她。

她緩緩擡起頭,是吳總,舉着杯子站着。張若琳趕忙也站起,“噌”地一下把椅子蹬得巨響,她卻未察覺,端起酒杯,灑了些。

李初萌瞥一眼張若琳,得,翹一個。

“吳總!”張若琳笑呵呵的。

吳總:“我聽初萌說你是她好朋友?我看你這孩子實誠又靠譜,假期要是沒事,就上我們公司去,我破格,給你發每天一百五的底工資,怎麽樣!”

每天一百五,一個月四千五……

哇!

張若琳激動道:“好!”伸手就要去碰吳總的杯,卻碰岔了,沒碰着,她也沒發覺,兀自一飲而盡。

李初萌一句“你醉了別喝了”還沒說完,張若琳已經把空杯往桌上一磕,癱在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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