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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得頗正式,灰黑色呢子大衣領子裏露出襯衫西服,單手抄袋靜靜伫立,微亂的額發讓他看起來顯得風塵仆仆。
看起來站那有半晌了。
“你來我家幹嘛?”步潼下意識的慫勁已經過去,不客氣道。語氣狂得很。
阿姨輕斥:“潼潼!”
陳逸沒有回答他,利索脫去大衣,禮貌拒絕阿姨的幫忙自己挂上了。
阿姨招呼着:“小逸吃晚飯了嗎,我做了點夜宵,你也一塊吃點吧?”
潼潼已經自顧自到餐廳落座,陳逸也來到桌前,松了松領帶在步潼對面入座,大手拍了拍步潼後腦勺,“臭小子,禮貌懂不懂?”
許是他今天的裝扮襯得人沉穩潇灑,此時和步潼說話帶了點長輩教訓晚輩的意味。
步潼不耐煩地拍開他,轉頭看着張若琳:“愣着幹什麽,來吃東西,被有些人道貌岸然的做作樣子迷暈了?”
陳逸訓得對,沒禮貌的臭小子!
她拉開步潼身邊的餐椅,沒好氣道:“我看你還是先把文化課放一放,去學一學怎麽說話吧!”
她坐定,對面的人第一次向她投來視線,目光凝駐膠着,四目相對僅一瞬她便移開,不自然地看向別處,無意識的羞赧暴露無遺。陳逸眼底不自覺盛了點笑意。
步潼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筷子敲了敲陳逸的餐碟,“收起你那到處留情的嘴臉好不好,別搞我們純情女教師。”
陳逸想起來萬峰的說辭,饒有興致地把“純情女教師”幾個字在嘴邊過了過,嘴角輕彎。
張若琳:“……”
步潼一邊喝粥一邊質問:“你怎麽回來了,我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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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拿護照,吃完去把你爸的找出來給我。”
“要出國嗎?”
“嗯,過兩天去,幾天就回來。”
“誰關心你們哪天回來啊,要護照我給你們寄過去不就行了?”
“大人的事少管。”
“你算哪門子大人。”
陳逸瞥步潼一眼,一副“不與傻瓜論短長”的模樣,不再言語,專心喝粥。
他喝了兩碗,看來是真的沒有吃晚飯。
飯後步潼把項淩的護照找出來交給陳逸,開始趕人“你走吧,看着點我爸叫他按時吃飯。”
陳逸拿着護照拍了怕他腦門,算是同意。
“你順便也按時吃。”
“哦。”
張若琳靜靜地看着兄弟二人。步潼刀子嘴,心思其實很細膩。
陳逸走到門邊換鞋,看看手表,狀似随意地轉頭問:“張老師不走麽?”
“哦,要走的。”張若琳收拾好書包來到門邊,交代步潼作業完成時間,又同阿姨道了聲謝,和陳逸一道出了門。
步潼和阿姨站在門邊目送二人上電梯。
一男一女分別占據電梯一角,并無交流,最後是陳逸摁了關門。
電梯門阖上,步潼嘴裏念念有詞:“阿姨,他們一上一下不同路啊,為什麽要坐一趟電梯?”
阿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并不是要聽阿姨的回答,好像只是找個聽他碎碎念的人而已,“怎麽有種地下黨接頭的感覺。”
地下黨接頭現場。
電梯裏一片靜谧,只有電梯下行的風洞聲,張若琳與陳逸的目光在鏡面裏短兵相接。
她癟了癟嘴。
他笑了笑。
忽然感覺有陰影罩了過來,她的手被慢慢牽起。
她擡頭,“去幾天?”
他低聲:“去我那?”
兩人同時開口,聽清他說了什麽的張若琳耳根子瞬間爬上潮紅。
“很晚了,得回宿舍。”
“我明天早上6點就得走……”他捏了捏她的指尖,“陪我會兒。”
他聲音低沉喑啞,帶着些許疲憊,她的手緊了緊,還想再說點什麽,電梯“叮”的一聲。
“到了。”他提醒。
到了他家的樓層。
他順理成章地拉着她出電梯,摁指紋鎖,開門,給她找了雙拖鞋,“下次買雙合适的。”
她看着地毯上那雙寬大的灰色棉麻拖鞋,似乎還是上次她穿的那雙。
上次是在無知無覺的狀态下進來的,這次……
半斤八兩,也挺懵的。
他替她把外套挂上,書包和他的外套就随手扔沙發上,随即忽然逼近她,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大腿抵在寬大的書桌邊,他兩手一撐,把她困在身前。
光線幾乎被他遮擋了個全,面前是他松松垮垮的領帶和潔白的襯衫衣領。
張若琳下意識後仰,望進他深潭般的雙眸。
他上下打量她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她有些幹燥的嘴唇上。
“不想我?”他問。
幹燥的嘴唇抿了抿,她不着痕跡地點點頭,随即覺得好像有歧義,搖搖頭,不對,又點點頭……
陳逸看着她臉頰慢慢泛起的紅暈,無聲笑了笑,她怎麽這樣容易害羞?
壓抑住某種沖動,最終,陳逸只是手指撓了撓她下巴,轉身去開飲水機。
張若琳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才注意到他陽臺深處有個三腳架。
她拉開玻璃隔斷門,驚嘆了一聲。
陽臺做了封閉,三面落地窗圍出了一片小天地,各式各樣的植物中間擺着兩臺望遠鏡,款式、大小都不一樣,看起來精密又貴重。
她轉身想問問他,視線卻被一道光/裸的背影吸引。
這陽臺連通着客廳和卧室,她從客廳出來,恍然不覺已經走到卧室這邊,卧室的窗簾沒拉緊,她站立的位置恰恰能看到在裏面換衣服的男人。
襯衫西裝被扔在床上,他人正在衣櫃前換家居服。
柔軟的套頭毛衣穿過他的頭發,路過堅實的脊背,落在西裝褲頭。
他緊接着要去脫西褲,張若琳趕緊捂住眼睛轉身非禮勿視。
可她站得離望遠鏡太近,一轉身手肘撞在望遠鏡上,三腳架足夠穩固沒有弄摔,只是腳架挪了挪位置,發出刺耳的聲響。
房間裏的人聞聲轉過身,就看到女孩把臉埋在手掌的模樣。
張若琳假裝若無其事地擺弄望遠鏡,嘴裏呼呼吹氣,想把那一點躁動和羞赧都吐出去。
“在看什麽?”身後傳來陳逸的聲音。
他已經換好家居服,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看望遠鏡啊。”
陳逸來到她身側,把望遠鏡重新擺正,淡淡問:“會看嗎?”
“不、不太會。”
他上前調好望遠鏡,自然随意地摟過她的肩膀,把鏡口調整到她眼睛的位置,“看看?”
張若琳捧着望遠鏡找到合适的角度,眼前瞬時展開一副星際畫卷,廣袤無垠的夜空中點綴着大片星河,像是碎鑽落在了潑墨山水畫裏。天氣并不算好,畫面泛着片片灰白,卻不影響這極致的視覺沖擊。
張若琳不自覺感慨贊嘆:“啊星雲團!那麽一大片!”
“那個大圓點是什麽啊,看着像人造衛星……”
“好清晰啊,比咱們社裏的要好吧!”
她自言自語,得不到一點回應。
忽然有人從身後摟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徐徐道:“你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不介意的,張老師。”
張若琳身子一僵,視野中是燦爛星河,耳邊是低語纏綿,一種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從耳廓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要叫我老師!”她眼睛沒有離開望遠鏡,身體也不動,只控制着自己的嘴皮子。
“為什麽?”他問,語氣裏已經帶着笑意。
“誰是你老師,不許叫。”
他似是妥協,轉移話題,說得輕松随意:“別回去了。”
“那怎麽行!”她說着,直起身,在他環抱的手臂裏轉了一圈,面對着他道。
他淡淡開口:“也不是沒有住過。”
那次她沒得選擇好吧,而且身份不同……
“你剛只說陪你一會兒的。”
“我反悔了。”
“……”
“去兩天,但是路途來回得三四天。”他忽然回答她在電梯裏的問題。
“去哪裏啊?”
“意大利。”
“哦。”
“別回去了。”他重複。
“不好,”她低頭,聲音放低了些,不忍拒絕但是又不得不提,“好好的怎麽能夜不歸宿呢……”
陳逸放在她腰間的手掐了掐,“怎麽,清純女教師人設屹立不倒?”
張若琳終于惱羞成怒,掙脫他進了屋。
陳逸不知道什麽時候叫了外賣,這會兒到了,有許多水果,都是清洗過的盒裝果切,還有酸奶。
他打開一部紀錄片,把沙發角落裏正襟危坐張若琳撈進懷裏,半晌仍舊得不到什麽回應,陳少爺并不覺得尴尬,兀自橫下身子,躺在她腿上。
張若琳看着他駕輕就熟的模樣,忍不住想,他到底交過多少個女朋友啊,都是這麽……
都是上來就這麽熟嗎?
想着,腿上的腦袋左扭右轉,尋找到舒服的位置,忽然開口,“寶寶……”
張若琳:“……”
還讓不讓人喘息了!
能不能有一點初戀的朦胧感!
能不能給點預備時間!
能不能循序漸進!
張若琳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陳逸談起戀愛是這個畫風,她那股羞勁從進門到現在就沒下去過,很擔心再這樣下去會搞出個心律不齊的毛病來。
正想着應或是不應,陳逸的聲音再次傳來,聲調高了些,“影院模式。”
然後一個機械的孩童聲傳來:“寶寶收到,立刻打開影院模式。”
與此同時,客廳的窗簾自動阖上,射燈和主燈瞬間熄滅,沙發後書桌上的小臺燈亮起,燈光柔和溫暖,巨大的電視屏幕色調也瞬時變得柔和,還真有影院的感覺。
張若琳:“……”
感覺臉更熱了。
自作多情的她忍不住想找點什麽話題掩飾尴尬,完全沒有意識到本來只有她自己覺得尴尬。
“那個……你的智能家電管家,名字也太……”
“怎麽?”陳逸閉着眼假寐,眼睛都沒睜開。
“這怎麽想到給他起這個名字啊?”
陳逸突然意識到什麽,緩緩睜開眼,眉眼間全是笑意,“什麽名字?”
“寶寶、啊……”她都覺得難以啓齒。
“開發商的品牌名而已,飽,飽,溫飽的飽,”陳逸一字一頓地解釋,“你是吃機器人的醋嗎,張老師?”
“我……”
她話沒說出口,腦袋就被他忽然伸出的手撈下去,他微微仰起身,吻住她倔強的嘴,淺淡卻缱绻的吻。
他放開她,重新跌回她腿上,就這麽仰視着她,笑得肆無忌憚,“還是說你喜歡被這樣叫,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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