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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回來,春分一過,萬物複蘇。

張若琳長在四季如春的滇城,對季節變化沒有概念,只覺得轉眼間整個校園就換了模樣。

老樹抽芽,春雨如畫,連風都像是過了篩,柔得像綢緞。

孫曉菲的快遞成堆成堆地往宿舍裏領,全是淘寶店家給她寄拍的春裝。她生得美,身段好,她男友賀陽攝影技術過關,兩個人靠着寄拍的活掙得盆滿缽滿,衣服更是穿都穿不過來,遇上風格不合适的,就送給張若琳,路苔苔身形偏胖,哭喪着說自己薅不着羊毛。

張若琳得了便宜,迅速抱大腿:“做美女的室友可真爽。”

“我說我送你這麽些小裙子小毛衫,你也不穿出去約個會什麽的,疊在櫃子裏準備壓箱底啊?”孫曉菲嫌棄。

張若琳沒有談過戀愛,對于談戀愛最直接的了解,都是從孫曉菲那裏看來的。可他們那種當衆膩膩歪歪的模式,張若琳模仿不來。

她和陳逸都不清閑,白天上課晚上自習是她亘古不變的習慣,一天課程下來,如果不複習,就總覺得落下點什麽,沒有獲得感,所以晚上幾乎都窩在圖書館。

而辯論隊八校聯賽在春分正式開幕,她作為小新人雖不能上場,也得組隊給正賽隊伍做模拟辯論。今年還輪到Q大做“主席校”,除了參賽,還負責辦比賽,算是東道主,要忙活的雜事也格外多。

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約會什麽的……

“在步家家教算嗎?”張若琳弱弱開口。

孫曉菲無語了,“陳逸沒意見?”

他嗎,每次都過去蹭個飯,偶爾把她拐回家,搞點小動作,再把她送回學校。

“好像……沒有吧。”

看不出什麽喜怒,他除了上課,大多時候都在家裏做模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很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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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需要經營的,你們這不冷不淡的是要幹嘛,溫水煮青蛙?”孫曉菲搶過張若琳手裏的單詞本,“陳逸這麽養眼的男朋友藏在家裏幹什麽,帶出去遛啊!”

“這用詞不對勁,我要打小報告。”

孫曉菲才不理她,循循善誘:“去吧,打小報告也沒事,趁春光好,出去約會!”

周六一早,張若琳按時到步家,阿姨出去采購了,步潼給她開的門。

男孩上下打量她許久,“小老師,你轉性了?”

張若琳也低頭看自己的打扮,碎花長裙,外邊是寬松的短款米色馬海毛套頭毛衣,腳下是一雙毛茸茸的米色船鞋,懷裏抱着幾本書。

時髦精孫曉菲給她搭配的——清純女教師穿搭。

她很少穿淺色衣服,就連夏天都很少穿裙子,自己也不适應,最後可以說是被孫曉菲推出門的。

但自己慫歸慫,容不得別人戳穿,“怎麽,你有意見?”她錯身進屋。

步潼關了門跟在身後,“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距離中考不到一百天,你的注意力能不能好好放在學習上?”

“你現在說話怎麽跟我媽一樣,無趣。”

“好好考試,考完你就解放了。”

“哦,說得好像宇宙的盡頭是中考了一樣,中考之後還有高考,高考以後還要學學學,考研,考博,永無止境……”

“嗯,對,是這麽回事,挺有志氣的。”

師生日常鬥嘴結束,開始上課。一模剛過,張若琳需要分析步潼的卷子,步潼便自己先刷題。

“小老師……”步潼輕聲喊。

“嗯?”她以為他有什麽問題要問,柔聲應道。

“你是不是和陳逸在談戀愛?”

張若琳目光微滞,還不知道如何回應,步潼又自顧自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我爸媽的。”

“你怎麽會這麽想?”她模棱兩可踢皮球。

步潼:“最近陳逸來我家的次數也太頻繁了。”

“是嗎?”

“是啊,沒臉沒皮整天蹭飯,你一來他就來,跟屁蟲啊?”

張若琳:“就因為這個啊?你要中考了,他關心你學習。”

“拉倒吧,”步潼滿臉不懈且不信,“你們真沒談戀愛?”

張若琳低下頭去看卷子,輕嗔一句:“無聊。”

步潼看了看她無所謂的态度,想法松動了,只低聲自言自語:“那他估計就是想泡你,你小心,下次來別穿成這樣了。”

話畢步潼專心做題,沒有注意到他的小老師耳根子都快紅透了。

大概只有這小子會覺得她和陳逸在一起吃虧的是她,這麽想着,看向步潼的目光變得欣慰又柔軟。

再說話時,聲音都格外溫柔:“你的作文還是落下太多了,我聽你媽媽說你不想掙紮了?作文一下子提高确實不現實,但也是有跡可循的,你這麽早就把這個大頭放棄了,從哪裏去找這十幾分呢?”

步潼托着腮,犯難:“我按照高分作文的模式寫的啊,老師看不上我那破文筆我能怎麽辦?”

張若琳循循善誘:“初中作文,還是應試模式,文筆不是最關鍵的,你首先是病句過多,我們可以找幾張病句專題卷來做,做完了朗讀,練題的同時練作文語感……”

“你說怎麽學就怎麽學吧,那你……”步潼絕望回應,轉過身時聲音頓住,瞧見了倚在書房門口的挺拔身影。

“你怎麽又來了?”

張若琳循着他的視線看去,陳逸單手抄袋立在門邊。

屋內一大一小,一坐一立,大好的陽光被紗織窗簾阻隔在外,氤氲成柔和的光線,圈住了穿着毛衣的女孩,在她披散的發絲上跳躍。

樂融融,暖洋洋。

陳逸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看着氣鼓鼓的小孩:“老虎窩,來不得?”

“出去,別打擾我們上課。”

陳逸不多言,轉身出去了。

步潼轉回書桌邊,嘴裏念念有詞:“你看吧,眼神色眯眯的。”

張若琳被他逗笑,她怎麽沒看出有什麽變化,他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沒聚焦在她身上。

想着,似是感應到什麽,她往門口瞥了一眼,撞上去而複返的陳逸若有所思的雙眸。

他晃了晃手機,示意她看。

張若琳摸過手機,同時聽到他往客廳方向去了,步潼聽聲音不對,看了眼門外,空空如也,他又扭頭看看張若琳,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小大人似的搖頭。

微信裏。

。:【離他遠點。】

張若琳:【九臉懵逼.jpg】

張若琳:【誰啊?】

。:【你的好學生。】

張若琳:【幹嘛?】

。:【上課用不着離這麽近。】

張若琳:【哦。】

張若琳:【美女語塞.jpg】

還跟小孩子較起勁來了,還有這語氣,怎麽和他那張臉那麽不搭?

她笑了一聲,步潼再次扭頭看她。

仿佛被抓包,她心虛地把手機放好,專心講題。

下課後照例在步家用午飯,照例回到陳逸家裏“消食”,通常就是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看電影或者紀錄片。

陳逸問:“想看點什麽,還是直接睡午覺?”

她往常上完課會上來休息一會兒,偶爾趕時間回不去宿舍,就在這邊午睡。

但她今天存了約他出去的小心思,不知如何啓齒,加上他看到她變了風格換了模樣,似乎也沒有什麽感覺,愈加被打擊信心。

想想也是,他身邊從小就跟着言安荷這麽一個大美人,免不了也同她的那些美女朋友們打交道,什麽樣的沒見過,她這半土不洋的,倒顯得煞有介事。

沒得到回應,陳逸回頭,看到女孩垂着腦袋,在沙發上正襟危坐,靜靜發呆。

他往沙發上一靠,順手把她撈起來坐腿上,摸摸她下巴,“在想什麽?”

這姿勢稀松平常,她本來已經習慣,可今天穿着裙子,這麽一撈後邊的裙擺上移,感覺自己的大腿摩挲着他的褲子,過于親近的距離讓她縮了縮腿,卻不想一個沒坐穩向後仰去,她下意識環住了他的脖子。

仔細想想,他們好像也挺膩膩歪歪的,只不過人前端正。

懷裏的人毛茸茸的,一張臉藏在烏黑濃密的頭發中間,又羞又憤的模樣像只傲嬌的貓,陳逸想起她教育步潼的良師模樣,不由心間微動,他低下頭,就着姿勢和她接吻。

她察覺陳逸的手掌扣着她的腰,緩緩上移,在毛衣裏穿梭。

即便隔着連衣裙,她依然能感覺到他游移的掌心,溫度灼熱。

“今天什麽日子,穿這麽好看?”陳逸放開她,往沙發後一靠,離遠了些上下打量她。

張若琳喜形于色:“好看嗎?”

“好看。”他點點頭。

“那你和我約會吧?”

陳逸臉上難得見驚訝的神色,他眉頭微挑:“今天到底什麽日子?不是學習至上了。”

他這語氣,張若琳怎麽聽出了點怨念?

“你不是也天天忙着搞模型……”

“模型?”陳逸疑惑,轉瞬又了然,看了眼沙發後大書桌上的微型建築,“你說這個?”

張若琳點點頭。

陳逸笑出聲,扶了扶額,“這是樂高。”

她愣怔,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大意了。

“打發時間。”他補刀。

言下之意:他閑得不能再閑了。

張若琳沒有掩飾自己的尴尬,“那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他語氣裏掩不住的笑意。

張若琳:“那我計劃一下,嘻嘻。”

“不用,”陳逸抖抖腿示意她下去,“上了一早上課,去睡一覺,這種事女孩子不用準備。”

或許确實是太累了,張若琳一覺睡到四點,醒來一陣恍惚。

從房間裏出來,外邊光線黯淡,客廳關着窗簾,電視播放着紀錄片,只是沒有聲音,陳逸半躺着,占據了整個沙發,一只長腿落地,修長得詭異。

聽見腳步聲,他悠悠轉醒,見她站在幾米開外,他看了眼腕表,“醒了?”

“你怎麽不叫我啊?”之前他都是兩點左右叫醒她,所以她從來不定鬧鐘。

“好不容易休息,多睡會兒。”說着他已經起身,“去洗把臉醒醒,我換身衣服,出門。”

“去哪呀?”

“這時間……去吃飯吧。”

“哦。”她有點懊惱,耽誤了大好春光。

他似是看出她所思所想,揉了揉她腦袋,“來日方長,呆子。”

“不許叫我呆子!”

陳逸:“行,寶寶。”

陳逸:“下次有空約會,提前給我暗示,明示也行。”

**

車子逆着晚霞一路向東,過了亮馬河,在一街角停駐。

餐廳門臉是大片木料,也沒有店名,稍不留神便會路過,但顯然陳逸來過,牽着她穿過長廊,入目是巨大的人造盆景,玻璃罩子裏茂林修竹流水潺潺,一張巨大的桧木料理臺立于其間,臺邊擺着四座高腳凳。罩子外隔着麻布簾子,串着幾進包廂。

強烈的日式風格讓張若琳這個門外漢都能領略出一二。

還未落座,側邊的前排包廂裏出來兩個女生,邊走邊笑鬧,聲音清脆悅耳,其中一個還很熟悉。

“要我說omakase還是上海的好。”

“你都沒吃呢,怎的就說北京的不好了,你這樣說,主廚可是要把你趕出去。”

“诶唷,我聽你現在說話跟清宮戲似的不對味。”

“你怎麽狗鼻子似的,我最近在拍的還真是清宮戲。”

“幹嘛不坐吧臺呀,包廂裏都看不着主廚做手握。”

“吧臺被人訂了,再加咱三個坐不下……”

是言安荷,和一位同樣高挑精致的女孩,但比起言安荷,另一位的“人工痕跡”就重了些。

“陳逸?”

先打招呼的竟不是言安荷,而是她旁邊那位。

陳逸看着那女孩,思索了會兒,疑惑地看向言安荷。

那女孩不等別人介紹,自顧自道:“不是吧陳逸,頭發挺茂密的怎麽就健忘了,我董佳芸呀?隔壁班,高中的時候每周末都去你們班找安荷的,咱不是也經常一起玩一起吃飯嗎?”

陳逸似是回想了一下,說:“女大十八變。”

那女孩有點囧,這才注意到陳逸身後跟了個人,探究的眼神毫不掩飾,微笑問:“這位是?”

“女朋友。”陳逸簡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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