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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的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眼淚在光線折射下閃爍着晶瑩,刺痛看客的眼眸。

陳逸似是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表情倏然深沉。

在朦胧的視野中,張若琳看見他繞過沙盤大步走來。

下一秒她落入寬闊而溫暖的懷抱。

熟悉而久違的清冽氣息盈滿鼻息,他的手臂環着她的腰,越扣越緊,腦袋慢而重地埋進她的頸窩……

似乎還嫌不夠近,他擡手摁住她呆愣的腦袋。

光影為配,城池為依,他們心無旁骛靜靜相擁。

記憶裏的擁抱和夢裏的溫度,在一瞬變得真切,她體味着每一分觸碰,激活着每一個感官,把他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印刻。

以至于連他調整腦袋時喉結碾過她脖頸,她都感知得如此清晰。

“你真的挺愛哭。”

耳邊傳來他低而輕的聲音。

她沒否認,還點了點頭,“嗯”的一聲,委委屈屈的,眼淚大顆大顆落在他肩膀,晃動的腦袋在他的大掌下摩挲。

陳逸撫了撫她柔順的長發,緩緩放開她,“行了,再抱下去超過哥哥的範疇,我要收費了。”

“那我付費不就行了?”她脫口而出,語氣裏還帶着哭腔。反應過來時她迅速低下頭,欲蓋彌彰地抹了抹眼淚。

陳逸語氣輕飄飄地說:“你不是說你現在要不起嗎?”

張若琳已然回神,咽了咽唾沫,淡靜地答:“這跟KTV點少爺有什麽區別,我付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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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偷換概念,誰不會。

陳逸一怔,少頃回:“不錯,日子過得不錯,四辯的職業素養也不錯。”

張若琳:“謬贊。”

KTV少爺,呵,虧她一個女大學生說得出口。

對話詭異的走向讓暧昧與溫情蕩然無存,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忽然靜默。

“逛完了嗎,走?”陳逸兩手抄袋,語氣平常。

張若琳點點頭,等跟在他身後走出場館,才後知後覺,為什麽要跟他走啊?

她到存包處提行李箱,陳逸皺眉,“你這是在路演?”

提着行李箱到處晃悠。

她屏蔽他的陰陽怪氣,“我只是急于觀賞藝術。”

“你還不如說你在搞流浪行為藝術,”陳逸嘴不饒人,卻瞥見她紅腫雙眼下凸顯的黑眼圈,無聲嘆了口氣,“昨晚住哪了?”

“旅館。”她鬼使神差,老實回答。

“什麽旅館?”

張若琳報了個名字,聽着就很大衆,放古代就是“悅來客棧”的重名率。

陳逸摸出手機,作勢要搜索。

她無奈制止:“搜不到的,我下機場大巴跟着攬客的走的。”

陳逸把手機放回口袋,兩手虛插着腰,目光無語又兇狠,“你就這麽出門?這種你也敢去,是想被偷被搶還是想被割個腎賣了?”

張若琳眨了眨眼睛,微微後仰躲避他的怒氣,想起昨晚的情形,也有點後怕,難得沒有頂嘴。

陳逸最受不了她這副任打任罵的表情,拉過行李箱,“走吧,收留你。”

她跟着他上了出租車。

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令人平靜,她在想為什麽說不出半點拒絕的話,甚至不問去哪裏。

大概因為,在這陌生的城市裏,他是她嗅到的唯一熟悉的氣息。

大概因為,他是陳逸。

車停在酒店宏偉開闊的大門前,環形的建築在江邊獨占一域。

“你住在酒店?”張若琳有點懵了。

“不然呢,”陳逸說,“旅館嗎?”

張若琳扶額。

“你是過來有什麽事麽?”憋了一路的話,就這麽順口問了出來。

陳逸扭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先下車。”

到了前臺,陳逸把她身份證要過去辦入住,她作勢要掏手機付錢,他睨她一眼,“不用。”

“要的。”她堅持。

陳逸:“一間房,你要再付一次,你錢很多。”

張若琳目瞪口呆:“一間房?不行不行。”

陳逸:“兩張床”

“不行不行。”

陳逸無語:“套間!各住各的。”

她堅持:“不好不好,我自己開吧。”

“行,兩千三一間,”陳逸頓了頓,補充,“每晚。”

現在走出去比較丢臉還是跟他上去比較丢臉?

張若琳伸出的手緩緩收回,看看他,看看前臺小姐,前臺姐姐忍俊不禁地點點頭。

張若琳握緊行李箱拉杆往電梯間走,“幾樓?”聲音稱得上視死如歸。

陳逸的房間是個兩室一廳的套間,落地窗外風景無二。青山相接,碧水長流,游船徜徉其間,三峽風光秀美壯闊。

“你看到1點鐘方向遠處那座江心小島了嗎?”陳逸從身後走來,站到她身邊,問。

“看到了。”江心一點綠。

陳逸:“它現在可能有猴子了。”

張若琳扭頭訝然,“它是?”

陳逸點點頭。

當年最高的山,現在只露出了尖尖的一角。

她扒在窗邊,目光一點一點掃過翠峰、江水、岸上的樹木,像是透過它們看到淹沒的家園。

“你還沒告訴我,你來巫市做什麽。”她再問。

陳逸轉身往房間裏走,淡淡說:“探親。”

張若琳也不再看風景,跟在他身後到了客廳,各自占據沙發的一隅,陳逸打開了電視,找了一部電影放着,就低頭玩手機。

“你在巫市,還有親戚?”她問。

“嗯。”他答。

“那你準備呆幾天啊?”

“不清楚,看情況。”

“你怎麽不住親戚家裏?”

“不喜歡住別人家。”

“什麽親戚啊,我認識嗎?”

陳逸沒有立刻回答了,目光掃過來,上下打量她:“你到底想說什麽?”

“正常聊天而已啊,沒想說什麽。”她神态自然,還拿了茶幾上一顆聖女果扔嘴裏。

陳逸看着她做作的樣子,幾不可察地笑了笑。

長進了一點,撒謊學會用別的動作掩護了。

“那你來幹什麽?”他問。

“探親。”她也如此答。

“看來沒探到?”

“嗯。”

陳逸又問:“準備呆幾天。”

張若琳有樣學樣:“不清楚,看情況。”語氣帶有報複式的冷淡。

陳逸笑出聲,張若琳何止長進了一點,愛哭,脾氣大,蹭住都蹭得那麽趾高氣昂了。

她聽見短促的笑聲,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電視上放的電影是《勇敢的心》,張若琳很快沉迷在蘇菲瑪索的盛世容顏裏,兩個人安安靜靜看了一部三個小時的電影,結束時已暮色四合,窗外江岸邊有星星點點的燈光,一派寂靜。

張若琳沒有睡着,但已睡意深濃,她爬起來打算洗漱睡覺,陳逸叫住她:“下樓吃飯。”

“不想吃了,”她語氣倦然,“你去吧,我困了。”

“困也不能不吃飯。”他起身。

她扭頭過來,揉了揉眼睛,“可是我真的很困很困了陳逸……”

喃喃的語氣,拉長的尾音,陳逸身子一酥。

她這副撒嬌的樣子,讓他有一瞬的恍惚——這是在他家裏,他們還在一起,看電影,然後休息,休息前他會索要一個吻。

他拿上房卡出門,丢下一句:“愛吃不吃。”

再晚一秒,他就要克制不住上前摁住她好好□□。

張若琳大概有點習慣了他冷言冷語的,也不在意,回自己房間拿換洗衣服。浴室只有一個,她速戰速決,包了個頭巾回到自己房間才慢悠悠吹頭發。

陳逸回到房間時聞到一陣沐浴液的清香,喉間微緊。

她房間門關着,能聽到一點吹風機的聲音。

他敲門:“沒睡就出來吃點。”

她聽見敲門聲,關掉吹風機:“啊?什麽事?”

陳逸沒好氣:“出來吃飯。”

他不是說愛吃不吃嗎?

“哦。”她乖乖答應。人在屋檐下,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其實洗了澡她有點清醒了,饑餓感也上來了,出來看到滿桌紅油,頓時食欲大振。

陳逸擡眼,見她沒有穿酒店的浴袍,已換上自己的常服,目光在她濡濕的發梢停了停。

“頭先吹幹,”他擺擺手讓她回去,“去,吹完再吃。”

她已經坐在桌前,拿好筷子,聞言錯愕而失望地看着他,“先吃吧……”

“剛不是不想吃?先去吹。”他沒讓步。

張若琳:“我頭發吹幹要好久的。”那要猴年馬月才能吃上飯?

陳逸皺了皺眉,繞到她身邊,抽走筷子放一邊,拉起她就往她房間裏走。

她怔怔地盯着交握的手,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他看到吹風機就在床頭櫃,還插着電,摁住她的肩讓她在床沿坐好,自己按開吹風機。

嗡嗡的聲音傳來,他的指腹在她腦袋慢慢游走,吹吹腦袋,又吹吹發梢,距離合适,溫度正好。

張若琳垂着腦袋,只看見他的褲管和拖鞋。

可是心跳聲似乎已經要蓋過呼呼的風聲。

“吃什麽長大的,頭發這麽多。”這麽密,這麽順,滑過掌心,把人心都熨帖平整了。

頭頂傳來他的吐槽,張若琳撇撇嘴,“我說很難吹,你非要吹。”

“你平時就這樣睡覺?”

“只吹頭頂,頭頂幹了就睡。”

“女人确實麻煩,”他掐斷吹風機放一旁,“好了。”

她一直垂着頭讓他吹,柔順的頭發蓋了一臉,她雙手拂開擡起頭,見他已經快步出了房間,甚至還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剛安靜下來的耳朵被這一聲激得刺了一下。

張若琳有點莫名其妙:分明是他自己要吹,怎麽還發火了?

搞不懂,她現在只想吃飯。

可她剛從床沿站起來要往外走,目光微顫,身形頓住——

枕頭邊,是她洗澡前換衣服随手扔在床上的Bra。

非常藝術地、正正地、扣在枕頭上,堆出引人遐想的曲線。

她看看胸衣,又看看緊閉的房門,耳際緩緩爬上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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