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斷絕

許高格盯着許鯨的正臉，內心十分震驚。許鯨不在他身邊長大，不知被灌輸了什麽，變得這般目無尊長，滿嘴混賬話。

一桌人都在這裏看着，許高格有些下不來臺，他羞惱道：“你小時候條件不好，家裏沒辦法才送你去鄉下！這些年來，家裏是沒給你寄錢還是沒給你寄糧？你就這麽跟我們說話？”

“就算我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現在如何？”許鯨的表情很冷，“難道現在也沒辦法？”

許高格被他的眼神激得心頭火起，猛一拍桌子，死死盯着許鯨道：“你這小王八蛋跟誰說話？我養你難道還欠你的？把你養到這麽大，就為了讓你質問我？”

“是你養的麽？就出了點錢，把我扔到鄉下也好意思說養？”許鯨心頭火越滾，面上越冷靜，他坐在一旁眉毛都未動，“你看看你侄子，再看看你小兒子，我比他們大兩三歲，個頭還沒他們高，身體也遠沒他們健壯！表姨他家有子有女，會怎麽養我你猜不到？”

“小王八蛋放什麽屁？！”許高格勃然大怒，站起來撸袖子就要打許鯨，“媽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老子了？”

許鯨冷冷地看着他，“你打，只要你敢打一下，我就報警家暴，看你工作保不保得住！”

許高格怒氣更甚，旁邊林茂花和他大哥許高成忙拉住他。許高格用力想掙脫他們兩人，嘴裏喘着粗氣道：“你們松開我，讓我打死這白眼狼！我要是不寄錢回去，這白眼狼早被扔去野外埋了，還能在這大放厥詞？”

許鯨冷笑，“那時我生病智力不大正常，你還把我送去別人家養，敢說心裏沒抱着等別人把我養死，然後一了百了的心思？”

許高格內心隐秘的想法被他說中少許，又驚又怒，面皮漲得通紅。

林茂花的臉色也不好看，“許盛禾，你怎麽說話的？”

“難道不是？”許鯨直視林茂花的眼睛，“你們心裏要是真有我，聽見我好轉的消息後會無動于衷，壓根不來看我一眼？”

林茂花無言以對，半晌，她失望道：“你爸說得對，我們就是養出了一個白眼狼，不懂得感恩不說，還處處想咬我們一口。”

“恩？”許鯨冷笑一聲，“從我五六歲起就把我扔到鄉下不聞不問，你們對我也算得上恩？你們為我花的時間精力還不如別人養條狗！”

許高格道：“我要知道你會這樣，當初生下來就應該把你扔馬桶淹死！養條狗也好過養你！”

“誰稀罕你養？”許鯨走下飯桌，從一旁的茶幾上抓起紙筆，怒道：“來，我們今天就斷絕父子母子關系，誰還扯一起誰就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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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高格伸手奪過紙筆，甩開筆帽，立即動手寫字。

許祺鳴一把抓住許高格的手，一雙略帶混濁的眼睛盯着許鯨，威嚴道：“好了，大晚上的，在飯桌上胡鬧像什麽話？高格你少說兩句，小林，你帶盛禾上樓去吃飯。”

許鯨躲開林姨來牽自己的手，冷笑道：“我不去，快寫關系斷絕書，拿到我就走，再不沾你家一分一毫。”

“你一孩子，氣性這麽大幹什麽？”許祺鳴語氣不好，道：“難道你爸媽還不能說你兩句？”

“沒什麽好說的。”許鯨冷漠，“我聽說盛祥讀菁菁小學用的是我的名額？反正我也用不上，幹脆寫信去取消好了。”

許祺鳴聽出他話裏有話，皺眉道：“眼看就要過年，一家人有什麽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盛禾，這個家确實有些對不起你，你想要什麽，說說，別繞彎子。”

“我什麽也不想要，只想要自由。”許鯨看着他，“這麽多年，我不想再寄人檐下。”

許祺鳴盯着他認真的臉盯了好一會，道：“你才十二歲不到，現在談這個太早，過幾年再說，爺爺給你單獨立戶。”

“現在立，誰知道過幾年什麽形式？”許鯨不為所動，“就算我現在立不了戶，我們也可以簽一份契約，說明情況，等我滿十四歲後我自己去遷戶口。”

“你沒房沒産，遷到哪裏去？”

“這就不用你們關心了。”許鯨接着道：“簽好協議，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打擾就行。”

“說什麽傻話，你一人難道還能生存下去？”

“有什麽不能？”許鯨反問，“我這些年來比一個人生存還能好多少不成？”

許祺鳴及許高格幾人只想拖着，許鯨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态度強硬地要求簽協議，以後不再往來。

許祺鳴沒辦法，只好在飯桌上跟許鯨簽好相關協議，寫明等許鯨一滿十四歲，擁有立戶的能力後就讓他單獨立戶。此外，許鯨的一切行為，除開違法犯罪外，他們都不幹涉。

許鯨很滿意地收起這張紙，他也清楚，這紙文書其實沒多大的法律效益，不過有這東西，他以後要做什麽事都方便許多。

簽好協議後，雙方的态度都緩和了一些，許高格問：“過完年你不回仁源生活區？”

“回，我學籍還在那裏，為什麽不回？”

許高格冷笑，“口氣那麽大，我還以為你用不着靠我們的關系，用不着住你表姨家了。”

“當然不住。”許鯨看他，面無表情，“我住表姨家幹什麽，每天被驅使着幹活麽？”

一桌人不歡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許鯨換上來時的舊衣服舊鞋襪，準備回去。

許家人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氣性這樣大。許高格和林茂花臉色完全僵了，不知怎麽辦才好。

許祺鳴有心想勸，又不知該如何勸起，就算全了面子，裏子也要受罪。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幹脆讓許鯨去，于是端坐在上首，板着臉不說話。

林姨一雙眼裏含着擔心，短短幾分鐘內往許鯨這邊掃了七八遍，奈何一屋子許家人在這裏，她什麽也不敢說。

許鯨不在意地掃他們一眼，道：“家人做成這樣，也是我們有緣無分，以後少來往吧。”

說完，許鯨帶齊雲至出門。

許鯨身上只帶着一個小包，裏面裝着他的相關證件，齊雲至身上背的竹簍裏裝滿了他們這幾天買的東西。

出了門，許鯨半點沒停留，直接叫了個人力三輪車，直奔火車站而去。

過了好一會，許家人才出來打聽消息，聽聞許鯨坐上人力三輪車已經離開之後，一家人面面相觑，眼裏都挂着難以置信。

這小王八蛋，就這麽輕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