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收購

不到二十四小時, 許鯨放在大木盆裏的當歸種子已經頂破種皮，露出一線白色。

許鯨不敢耽擱, 忙和齊雲至将發芽的種子小心播到事先平整好土地的田床中, 等當歸長大一點後, 他再來移苗。

生産基地裏到處都是耕種的農人, 趁着氣溫回升，大夥得趕緊将各種蔬菜與作物的種子播好，免得誤了時節。

許鯨這才兩畝地, 其中大半畝已經挖作泥塘, 基本不用怎麽管。當歸苗又沒長好，還沒到移植的時間, 他播完種子之後，地裏的農活暫時告一段落。

這些天都在忙田裏的事情，許鯨沒太管家裏的美術生們，這天晚上猛地聽到召南來道別，許鯨一拍腦袋，“你們這麽快就回去了？”

“是呀, 随着正式開學，我們的課程也快開始了，再不回去怕趕不上。”來仁源生活區一趟深有收獲，召南很愉快，“說起來, 強行打擾你這麽多天, 也怪不好意思。我畫了幅畫送給你, 你看看喜不喜歡。”

召南給許鯨一幅卷起來的畫，許鯨打開一看，那是他的肖像畫，畫上的他正坐在家門口低着頭認真修鋤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美化過的緣故，畫上的他五官很精致，眼神寧靜，表情柔和，給看畫的人帶來一種平靜的力量。

許鯨當真沒想到還能收到他的畫，眼裏不由帶着幾分欣喜，“謝謝。”

“不客氣，你喜歡就好。”召南揉揉他的腦袋，笑了笑，“這次過來我們從你身上找了不少靈感，得謝謝你才是。”

許鯨朝他擺擺手，難得有些局促，“那要感謝你們自己。”

頓了一會，許鯨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召哥，你們齊修大學在哪？怎麽會來仁源生活區采風？”

“在長江中下游綜合服務中心。”召南笑道：“我們學校不是特別有名，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至于來仁源生活區，這裏的沐神廟日很有名，末世前J省就有這樣隆重盛大的文化活動，現在還保留并發揚沐神廟日慶典的也就仁源生活區這塊了。”

“不是你們學校不出名，是我見識短淺。”許鯨自嘲地笑笑。

“其實也沒有，長江中下游綜合服務中心是我國最大的生活中心之一，裏面厲害的大學很多，我們學校排名一般，你長大一點就知道了。”

許鯨面露迷茫，問：“長江中下游綜合服務中心是什麽樣的地方？”

“這個還真不好說，可惜我沒有帶我的畫來，要不你看看就知道。”想了一下，召南形容道：“那是一個和這裏截然不同的世界。我聽說你家在長江中上游綜合服務中心？下游和上游的綜合服務中心完全不同，長江中下游綜合服務中心要大很多，也繁華很多。”

Advertisement

“在那裏，高聳入雲的建築随處可見，在某些區，半空中還有浮島，飛車就是人們日常的交通工具之一。除了特別繁華，特別漂亮之外，那裏還有許許多多很厲害的人，比如我跟你說的精神力，那些很厲害的人都擁有精神力，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操控水火，比如釋放雷電，比如視覺異常發達，等等。”

齊雲至見他一臉向往，認真道：“依你的資質，只要你努力，考到那邊的大學完全不成問題。你也不用擔心金錢的問題，每一位家庭貧困的大學生都能從許多途徑獲得資助，只要你考得上，你就讀得起。”

許鯨用力點頭，“謝謝。”

他看向就在不遠處的齊雲至，如無意外，他齊大哥應當來自發達的大生活中心。

美術生們第二天一早要去趕車，這天休息得都比較早。

許鯨收到了召南給的二十二塊住宿費和夥食費，他原本不想收，召南強硬要給。許鯨拗不過他，最終還是收下，不過美術生們離開的這個早上，許鯨一大早起來，和齊雲至一起揉面，煎酸菜豬肉燒餅給這群美術生們當幹糧。

美術生們都挺感動，揚言下一年還來看許鯨，幾個女生更是淚眼汪汪，許鯨沉默地朝他們揮揮手告別。

學校已經開學，許鯨剛從四年級轉到六年級，他的新班主任是一位女老師，姓梁，就是仁源生活區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梁老師知道許鯨的情況，比譚老師還好說話，許鯨跟她聊了聊，特地申請不上學校的自習課。

梁老師倒沒意見，“你要是跟得上，不上自習課也行，反正你自己把握。你可別忘了你要考南陳一中。”

“梁老師您放心，我自己定的目标，我記着。孰重孰輕我分得清楚，不會因小失大的。”

“那就好。”梁老師笑了笑，彎腰從辦公桌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一份試卷給許鯨，“這是我們六年級往屆小升初考的試卷，你先做一做，我看看你放個假手有沒有生。”

許鯨拿回去，很快就做完了。這種程度的試卷對他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仁源生活區的試卷比他去年在校長辦公室做的還簡單些。

許鯨交還給梁老師後，梁老師發現他做題的思路很清晰，知識面也很廣，哪怕現在就去考試，也完全不會有問題。于是，梁老師心中一塊石頭放下，對許鯨遲到早退的現象越加睜只眼閉之眼，算給許鯨最大的自由。

許鯨打算在挖了深溝的那畝田裏種藕，藕種還沒着落。他特地問了生活區的好幾戶人家，大家種糧食還來不及，壓根沒有多餘的農田來種藕，自然也不知道哪裏有藕種賣。

開學第一個星期的周末，許鯨特地去油桐集逛了一圈，也去農藥站問了問，都說這邊沒有種藕的人，想要找藕種得去外地。

許鯨無奈，只好再次上守望號看，守望號裏倒是有藕種賣，就是那價格實在讓許鯨心疼。

仁源生活區的氣溫有些低，這裏估計要到三月底，四月初才能種藕，許鯨估摸一下，打算再想個辦法多掙點積分，要不然手頭上的積分根本不夠用。

山上能采能挖的，許鯨都帶着齊雲至去找過了，目前也沒什麽特別好的辦法，許鯨琢磨了幾天，決定借一輛自行車，去附近幾個生活區去收購藥材。一開始可能收不上來多少，但農人們知道有人收這些東西，上山下田時便會多留意。

要是做得好，這有可能成為一個長期的積分來源。

許鯨手裏還有五百多塊錢，收藥材完全沒壓力。他一個生活區一個生活區地過去收，一次也用不了多少錢，不怕人懷疑。

自行車借的正是梁良子他家的，梁良子他們聽說許鯨要走街串巷去收藥材，紛紛表示自己也想去，都被許鯨一一謝絕。

有好心的人特意提醒許鯨，“小禾，你家裏給你那幾個錢，你好好收起來，還是別倒賣藥材了吧？要是被人騙了或者生意虧本了，你怎麽辦？下半年哪來的錢讀初中哦？”

看着對方憂心忡忡的臉龐，許鯨感激地笑笑，“我借了梁化禹他家的藥書看，一般的藥材我都認識，就算虧本也只是小虧，我先去試試，要不然在家坐吃山空也不行。謝謝您提醒啊。”

“哎，不客氣。”對方感慨，“你這小子主意太大了，大人都不敢做的事，愣是讓你一手做了出來。”

“我沒什麽種田的本事，只能取這麽一個巧，比不了您這種田行家靠手藝吃飯。”

對方愉快地笑，許鯨道別後騎着自行車載着齊雲至開始走街串巷。好在他齊大哥是魂體，本身重量沒多少，要不然這一米八幾近一米九的大高個許鯨還真載不動。

他這藥材買賣做得還可以，大部分人家都情願拿藥材來換錢。有些人家的藥材挖來是為給自家用，早送去檢測過，特地挑能用的留下來，手上還有相關證書。許鯨用守望號掃描确定這些藥材沒有問題後，會将這些藥材照單全收，不再按三分之一的價格計。

也有奸猾的人，看許鯨一半大小子，特意欺負他，悄悄給藥材混一些別的東西，比如混泥土枝葉，給藥材浸水等。許鯨不講情面，只要欺騙過他的人家，以後這家的藥材就一律不收，誰來講情都沒有用。

也有些混子，仗着比許鯨強壯，硬要強買強賣。許鯨壓根不怕他們威脅，更不怕打架，哪怕被拽着衣領，他也面不改色。

一段時間下來，附近幾個生活區的人都知道許鯨不好惹，這後生做生意厚道歸厚道，但機靈得很，根本騙不了他，更別說欺負他。沒幾個星期，許鯨的名聲便打了出去，附近幾個生活區都知道仁源生活區有個會受藥材的小禾。

許鯨對外一律說把藥材賣到了外面的大藥鋪，隔三差五，他也會背着個大背包往南陳生活區走一趟。當然，這只是做樣子給生活區裏的人看，背包裏的藥材一出生活區，走進山裏後，他就會賣給守望號。

他去南陳也并非全是假話，他得去那裏賣藥材。現階段他收購藥材的攤子鋪得不小，就算他手裏有幾百塊，錢也不那麽夠。

為湊錢，他悄悄賣了兩條從守望號裏買的百年老參，這次沒遇到急需用參的人，價格不是那麽理想，但也十分可觀。把參賣給藥鋪，一條賣了六百二十六，一條賣了六百八十，短時間內，許鯨都不必擔心缺錢花。

在收藥材的過程中，有一天許鯨忽然被攔住，攔住他的男人問，“小禾，你這收的都是植物藥，你收不收動物藥？”

許鯨停好自行車，不解地看着他。

男人比劃了一下，“蛇、石蛙、甲魚、黃鳝……我們這裏的動物藥也很多哇，你要是收，下次來之前我們就去捉點給你。”

許鯨遲疑，“活的動物不好保存，而且裏面的W射線含量超标怎麽辦？”

“嗨，這好辦，反正植物藥你也要送去讓人檢測，動物藥你一起送就是了嘛。”男人勸許鯨道：“你只收植物藥賺得到多少個錢？多拓展一點副業多賺一點多好。大不了動物藥你就開低一點價，這樣你賺錢我們也賺錢，雙贏的事情。”

許鯨被他拉着不讓走，聽了半天，心裏明白有生意要上門，只好道：“我以前沒收過動物藥，現在試試水也行。不過先說好，我只收石蛙、甲魚等名貴的動物藥，價格我也得先去問問，重量還是按原重的三分之一。”

“成成成，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們信得過你。你等一下，我去屋裏那點好東西給你看。”男人美滋滋地小跑進屋，“我前天去放水的時候在河邊捉到一大窩石蛙，七大十三小二十一只，一共九斤八兩，你要是樂意，算你三斤，一斤給個豬肉價的三倍，七塊二就給你拿去，怎麽樣？”

許鯨悄悄用守望號掃描一下，這裏W射線含量在安全之內的石蛙有一點六千克，但守望號給的積分不低，三十二積分一千克的價格抵得上大部分藥材。

這生意倒能做，許鯨心裏願意，面上卻露出些猶豫。

男人一下子急了，“七塊二還嫌貴呀？石蛙可是滋補上品，你翻翻書，以前找都找不到的好東西哩。你放心，這石蛙好養活，你在家放個三五天沒事，要是它們被養死了，你來找我，我退你錢！”

見他唾沫都噴出來了，許鯨趕忙退後兩步，道：“行吧，這次我先買下來，就當我拓寬一下生意，一般的的動物藥我可不收。不過你這石蛙到不了豬肉的三倍，我還擔着風險，運出去也不容易。再說，這石蛙送去檢測也要花一筆錢，你要是有心，五塊錢賣給我算了。”

這石蛙本就白得的，五塊錢能換六斤多豬肉，男人哪有什麽不願意，“成，你說五塊就五塊，要是外面的藥鋪給的價格高，下次你可得給我提提價啊。”

許鯨笑，“要是你下次弄的石蛙品質好，價格方面我當然不會讓你吃虧。”

“放心，不會坑你。”那人喜滋滋地等許鯨給他數錢，“這石蛙是你自個提回去還是我給你送回去？桶你下次來的時候給我順手帶來就行。”

許鯨數好錢遞給他，“我自己提回去，下次再給你帶桶。你以後碰見藥材，多照顧我的生意就成。”

“哎，成！我有個侄子是捕獵好手，下次打到好東西，送去檢測後，我讓他把好東西給你留着，絕不賣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