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鬧、鬧、鬧那啥了!
“進來啊!”随喜走到門口,卻發現跟在自己後頭的呂悅竟然站在幾步外發着呆,挑了下眉頭,聲音也高了二分。
“呃……師、師父。”呂悅連忙上前幾步,一臉的谄笑,“其實吧,我就是從小有個偏頭疼的小毛病,看了多少大夫也沒用,不過也不嚴重,偶爾會跳個一下半下的,絕不會傳給主子的!”
随喜臉色沉了下去:“有病沒病不是你說了算!這裏是宮中!本當你是個機靈老實的,再耍滑頭先拉出去先打上二十板子!”
聽到“板子”二字,呂悅又是身上一顫,小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一咬牙,低頭進了屋門。
不就是看病麽?大不了就是讓人知道自己是個妹子!反正……反正自己年紀小,就是一口咬定還鬧不明白男女區別呢,他們最多也不過是把自己打死麽……
“兩位公公請了。”聽到人進來,裏面一人站了起來,沖二人打了個揖。
呂悅聽着這聲音愣了愣,詫異擡頭,就見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男孩子,身上穿着太醫院的衣裳,身邊桌子上頭還放着個醫藥箱子。
這孩子長的斯斯文文,不像是太醫,倒像是個讀書人家的孩子,身上帶着股書卷氣。只是正在變聲,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
竟然是位……小太醫啊!
呂悅的心放下了半顆,默默許願——祈求這位小太醫是個學藝不精不辨男女的騙子才好!
“何師醫,麻煩您了,這是小呂子,今兒早上說有些頭疼,只怕他是差了涼,再傳給宮中貴人。”随喜沖他也是一彎腰,臉上帶着三分笑,客氣說道。
“好說、好說。”說着,那位小太醫已經聽見二人在門口說的話了,還當呂悅怕吃藥呢,轉頭看向呂悅,“這位小公公不必怕,若是無礙,是不會叫你喝苦藥湯子的。”
呂悅只好抿着嘴勉強沖他一笑,卻不想,自己長成這個模樣,年紀雖小,可是叫頭回見着的人見了,也是不由得會覺得她可愛。
這一笑,竟叫小醫師愣了愣,臉上不由得微微發紅,又沖她慌忙間作了個揖,伸手示意面前的椅子:“請坐、請坐。”
随喜愣了下,呂悅也愣了,她不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罷了,他一個小醫師用的着沖自己行禮麽??還是說,這年頭醫書讀多了人也會變迂腐不成?
坐在椅子上,呂悅咬了咬牙,把胳膊放到軟枕上面,然後就兩眼死盯着何小醫師的臉,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聽”出自己的原形來!
把手指尖搭在她細小的腕子上面,何栾開始診脈,診着診着,就覺得着兩道火辣辣的視線在盯着自己,心下別扭,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她那兒掃了半眼,用不着對視上,就看到這小家夥瞪着一雙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呢。
那臉,莫名又紅了,把頭扭到另一側,拼命把精神集中到她的腕子上頭。
這宮裏除了太醫外,還有像他這樣自小生于醫家、年紀稍大一些,就領了差事入太醫院跟師父學醫的小醫師。又有醫婆一類,專給宮中大小宮女們聽脈。
他這些日子學得已經勉強能出師了,今日聽說是葉貴妃處的一個小公公身子有些不舒坦,雖這人是在貴人跟前聽使喚的,可又不夠資格叫太醫過來,這才讓他一個小毛孩子進來看看。
診了一會兒,實在是應付不了這個小家夥那火辣辣的“深情”注視,何栾忙把手收了回來,清了聲嗓子,沖随喜抱拳道:“這位小公公身上并無妨礙,怕是一時吹了點風,頭疼也是有的……就是小孩子火氣有些旺,這幾日小心別一冷一熱的凍着了就成。”
說着,就起身去提自己的藥箱子,又沖随喜點點頭,看也沒敢再看呂悅一眼,沖她那邊點了一下頭轉身就出門而去了。
“多謝何醫師。”随喜這才放了心,瞪了呂悅一眼,叫她老實在這裏呆着的意思,自己親去把他送出了門兒,才又轉了回來。
呂悅等随喜出去,這才皺着眉頭,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判定他到底摸沒摸出自己是個妹子的事來,見随喜又回來了,連忙狗腿的跑了過去,拉着他的衣角跟他撒嬌:“師父師父啊!這位小大夫到底說我怎麽啦?”
抿了抿唇,随喜無奈在她頭上敲了一下:“什麽‘小’大夫!雖還不是太醫,可何家也是有名的醫家,代代都能供出有名望的太醫來!能請他給你聽脈,還是仗着你是咱們這韶華殿的人的緣故!”
“那,何大夫到底怎麽說啊?”呂悅可是從十點檔的狗血宮鬥劇裏看到過,古代大夫診完脈後都是出去之後、離開病人之後才會說實話的!
“說你吃的太好了,這幾日火氣旺了點子,沒病!”知道他沒病,随喜也松了口氣,本來人手就不夠用的,前幾天病了個德隆,這會兒這孩子要是再病了,天知道還要去哪裏找人來用!
常勝那裏就別指望了,只一出了正月,就是要打發的……說不定,這兩日他要是再作死,過不了正月就要處置。監檔院中新來的孩子們又還沒調教好,說不得,還就得指望着這兩個趕緊上手!
且小呂子又比那個小馬子機靈點兒,他要是病了,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呂悅回了自己的房間,又琢磨了一會兒,想起何小太醫給自己診脈時臉上發紅、脖子上頭流汗的模樣,她可沒想到是因為自己的目光太熱情,把人家這個斯文的小太醫給驚着了,還當是他自己學醫不精、沒診出毛病所以心虛呢!
學藝不精就好啊!他要真是個二把刀,回頭自己次次找他看病!不然,換個有本事的大夫過來,人家一摸就能分出男女,自己還怎麽在宮裏混啊?
把結論全都歸于何栾是個混吃等死不求上進的身上後,呂悅這才松了一大口氣,跟小馬子收拾收拾,又出去到随喜處再學着規矩不提。
再說小醫師何栾,背着藥箱,跟着個帶路的小太監一路回了太醫院,見過自家師父。
“今日怎麽樣?那位小公公身上無妨吧?”怎麽說也是自己的高徒頭回出去自己瞧病,沈太醫還是十分關心的。
“無妨。”何栾先恭敬的給沈太醫打了個揖,想了想,才疑道:“師父,這宮中的公公們,同尋常的男子的脈息可是有所不同?”
“哦?”沈太醫挑挑眉毛,面帶微笑的問道:“怎麽可不同法?”
“就是……”琢磨了一下,“快,也比尋常男子的脈象要陰柔一點子……”
“這位小公公的年紀?”沈太醫又問道。
“約麽七八歲上下的模樣。”
點點頭:“人與人間的脈息都是略有區別的,公公們……确實同尋常男子的有所不同,且這位公公的年歲小些,還不到分男女的時候兒呢。你年歲小,回頭若是有機會看看宮女、嬷嬷們的脈,便能分出男女的區別來了。這當醫生,要的是就常年見不同人的脈、見不同病症,時候久了,才能學到骨頭裏去……”
跟在随喜身邊兒背着各種宮內服飾區別,及種種規矩,又趁着肉包子不在時,到了他的房中,同碧玺幾位大宮女學肉包子什麽時候穿什麽、什麽東西放在哪兒。
宮女們教時,只碧玺還用心些,旁幾個,雖沒說出來,卻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別說呂悅同小馬子兩個小孩子了,就是随喜,自拔到十六皇子這裏,也從沒近身兒伺候過啊!一向都是她們幾個經手,雖然知道爺們兒不能真讓自己幾個就這麽常年伺候下去,心底到底也不甘願。
想想看,前頭葉貴妃處的幾位大宮女的坑兒可是占得滿滿的,她們幾個跟着十六皇子還能拿着大宮女的例,要是一回到前頭……那可是就使喚丫鬟的小命了!
這邊不情不願的教着,那邊呂悅不情不願的學着,她倒是盼着這幾位宮女能抱住肉包子的大腿,死也同他不分離才好呢。
又不是誰都樂意伺候那一身的肥肉?她們以為自己很想啊!
等肉包子回了,幾個又跟在身邊兒一通忙活,兩個小的還插不上手,連遞個東西接個衣裳的都不叫他個占手,他們二人自然只能傻站在一邊兒,就跟圍觀肉包子表演更衣秀似的。
“呼,可算是完事了。”出了肉包子那屋,見轉過來後沒外人了,呂悅才長出了一口氣。
小馬子臉色有點兒不好看,他的年歲大些,雖心眼兒實誠卻又不是個傻的,跟着呂悅進了屋,就低聲問道:“是不是那幾位姑姑們……都不樂意叫咱們伺候殿下?”貴妃娘娘可是說了,過了正月就要換他們二人上了,到現在,他連怎麽給殿下系扣子都不知道!
掃了他一眼,呂悅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多看了,娘娘那意思,怕是就算把幾位姐姐叫回去,這打頭的一兩位也還是會留下的……到時咱們再向她們慢慢請教着。”留在這邊的十有八九是碧玺,這位宮女年歲大一些,也穩當,看上去也不像是個奸猾的。且自己二人是太監,又不搶她的差事,沒必要給自己二人穿小鞋。
小馬子只好眼巴巴的瞅瞅他,點點頭。
“你先睡吧,我去個茅房,肚子有點疼。”能不用房間裏面的馬桶,呂悅是堅決不用的。小的還好說,大號……還是去廁所解決比較衛生。不然……咳咳,大家都懂的。
拿着幾張草紙,匆匆出了房間門,縮着脖子轉到了後頭的茅房,拉開了個門兒就蹲了進去。
大冬天的上茅房,那感覺,絕不能用一個“爽”字來形容!冷風吹在小屁屁上,幾次都讓呂悅覺得快把小屁屁凍掉了。
好容易完事,起身出來,從茅房到前面的下人房處的道就這麽一小條,她就是想迷路也迷不了。到現在,她更是感慨起韶華殿的好來了——小就是好啊!別看小,住的人少不說,路還好走!
像別的院子,這幾天聽随喜說過,太後那院子就跟四妃們住的院子差不多大,區別是——太後的慈恩殿裏只有她老人家一位正經主子住,傍的都是下人,人不多,滿院子都是假山流水花草樹木的景致。
可那四妃呢?除了她們四位主位外,還有若幹大小貴人,等級不一,人數卻絲毫不少!
好好的院子裏頭至少兩大排、兩小排房子,裏頭住的都是人,中間的院子也只有丁點大,不過種點花草點點卯就完了,還要留出地方走人搬東西使喚。房子後頭更是要留出晾曬的地方!
再說九嫔的院子,比起四妃的更小,可裏頭的貴人人數卻不比那四個大院子的少,住的都快比上大雜院了!
像貴妃娘娘這樣,能一人獨占一個院子的,整個宮裏連皇後都比不了啊——皇後的院子跟皇帝的是連在一塊兒的,前面還有要有書房,其大小可想而知。
口裏面吐着白乎乎的涼氣,呂悅低着頭就往前頭走,這大冬天的,只一說能歇息了,誰還會在外頭轉悠?又不是人人都跟呂悅似的,睡前的這趟廁所還非要在外頭上?這會兒後過道兒裏面一片寂靜,連點兒動靜都沒有。
這路她這麽走了幾天了,也沒害怕,就這麽往前走着,忽聽一個人客氣問道:“敢問這位小兄弟,皇上住的宮殿,要怎麽走?”
……
“啊?”呂悅愣了愣,還以為北風太大,自己沒聽清呢,疑惑轉過頭去,就發現……前後左右竟然都沒人?!
人,整個就愣住了,腦子一時有些放空。
就聽那聲音又問道:“皇帝住的屋子,要往哪走?”
皇帝住的屋子……要往哪兒走?她……她哪知道啊!
冷汗“刷”的一下子就冒出來了,看不見人,卻能聽見聲音?!這是在鬧……鬧……鬧那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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