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宮宴
呂悅抽空往太後身後扶着太後的葉女史身上掃了兩眼,見她神色淡定,鳳目微垂,表情嚴肅,一派的正經,哪還有上午鄙視自己、虐待自己時的表情?!
裝!你就繼續裝!
呼啦啦,別管臣子還是兒子或是小老婆,所有人全都齊刷的跪了一片,口中山乎萬歲。
皇帝攜幾位尊貴女士到了正上面,各自落座,衆人再度起身,面沖北,跪下,行三叩九拜的大禮。
等上面宣“平身”後,衆人才起身,各自落座。
因為是正經日子,且也是做給外面群臣們看的,所以此時像肉包子這個一貫得寵的兒子,也沒能上去跟着自己家老媽給皇上太後那裏刷存在感。
呂悅擡眼向上看去,皇後下手處坐的正是葉貴妃,跟她上手的皇後一比,簡直就像是一個媽媽、一個女兒,怎麽看也不像是同一個人的大小老婆。
眼神一轉,又看到了太後身後立着的葉女史,心中一陣別扭加古怪的感覺,想起上午那事兒……這會兒再看看一臉淡定仿佛化身為太後身後布景板的存在,呂悅敢保證,這孩子的僞裝功力一定不淺!
上面皇帝坐穩當後,下面由打已經出宮立府的皇子們起,就一拔一拔的上前敬酒。
兒子們敬完是女兒們敬,之後是衆位妃嫔,再之後就是下面一拔又一拔的臣子。等大家敬了個七七八八,皇帝正說叫宮裏舞妓們出來奉舞的,就聽外頭宣:“太子殿下到——”
衆人心裏皆是一驚,呂悅聽到外頭的聲音後沒先向外看去,而是偷偷挑眼瞄了瞄上面坐着的葉貴妃,果然,貴妃娘娘她老人家臉色一變,就好像由打春夏一下子跳到了嚴冬直接省掉了秋季似的……
這還真是,讓人無法吐槽的拙劣僞裝啊……
殿中的臣子們哪個不是人精?之前就聽說宮中出了事——廢話,沒出事能把大年初一的宮宴改到初六來了嗎?
後來聽說太子貌似出事了,于是,一個個的,就算是大正月裏也不肯消停,借着拜年的幌子,偷偷私下聯絡,所聯絡的中心目标只有一個——太子要是挂了,咱們捧哪個上位最有利可圖?
還沒等大家盤算出個一二三來了呢,這不,太子他老人家又蹦達出來了不是?
太子臉色蒼白,身邊兩個小太監左右扶着,後面還跟着幾個看樣子像是只要他一倒上,大家就能一起擡着他一二一找地方救治的衆太監們。再之後,是苦着一張臉,就跟別人欠了她不知道多少錢似的太子妃。
下面臣子剛消停下來又要站起來、跪下、拜。
等太子到了皇帝跟前,老皇帝心疼的發現——兒子瘦了,臉色依舊蒼白。
“唉,不是叫你歇息着呢嗎?怎麽非要過來!”皇帝心疼的站了起來,連忙扶起正要跪拜的太子。
“父皇宴請群臣,兒子怎能不到?”太子擡頭,臉上笑得蒼白無力,眼中卻又可見灼灼赤子之心。
老皇帝再度感動的拍了拍他的手:“略抿一點便可,不許多吃了。”
“多謝謝父皇。”
看着這邊父子情深,那裏皇後感動得直拿帕子抹眼睛,葉貴妃則把帕子捏在手裏當紙一樣的扯啊扯……怎麽扯不開?這是哪家進上的料子?這麽結實!是不是不想幹了!
太子先端了杯子,給皇帝等人敬酒,然後又在人攙扶之下轉過身來,沖着下面衆朝臣道:“今日辛苦各位大人入宮伴駕,孤身子不适,只能略表心意。”說罷,抿了一點。
下面臣子苦逼跪在地上,酒到杯幹,人人都要滿飲一杯。喝完了還要磕頭謝恩——太子啊,有病就好好養着去吧,跪着喝酒很辛苦的有木有?
太子拍拍屁股閃人了,下面節目繼續。
歌妓舞妓紛紛上臺演出,樂聲陣陣,伴着這聲聲悅耳之音,下面衆人吃着半涼不熱的食物。
一張桌子上,人人都略飲着點酒,三五湊在一起低聲說話兒,就是動筷子,也不過是拿來略壓一壓酒的,只肉包子他老人家,酒?神馬酒?今天不是宮宴嗎?自然就要以吃為主了!
甩開腮幫子,認準哪個盤子,呂悅跟小馬子就要給他夾上哪個盤子的菜,這二人才是這桌上除肉包子之外最忙的兩人了。
十皇子他們就在這一桌的首位,擡眼瞧了瞧,見肉包子吃得歡實,心中一陣不爽,想起上午那會兒想黑他手下的小太監來着,擡眼看了看呂悅跟小馬子,因為二人一直低着頭,個頭、年齡又都差不多,上午他就沒看清人是哪個,這會兒更認不出來了。
想了想,沒聽說上午那事有鬧出來,心中微微有些不爽,挑着肉包子的刺道:“這席上的菜都半涼不涼的,外頭這麽冷,吃壞了肚子可怎麽辦?”
十三聞聲知其意,點點頭:“可不是麽?宴上的菜哪個會認真去吃?都是回去再用些暖和的呢!”
于是,衆人連連點頭,拿眼睛往不知養生之道的肉包子方向看來——依舊低頭悶吃,聽都沒聽見似的。
十皇子唑了唑牙花子,遇見這麽一位主兒,你繞着說吧,他聽不懂,不繞吧……說出來又太丢自己的面子了,真有種無處下嘴的感覺啊……
想了想,又轉頭看向十四皇子:“十四啊,聽說年前,你母妃給你屋子添人了?”
十四一臉通紅,低頭,把剛喝去的那點兒果酒噴了出來,大聲咳嗽了起來。
十皇子笑了起來:“瞧你這個樣兒,都多大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
十三湊趣笑道:“這一桌除了小十七,還哪個是孩子?”
十七皇子今年才剛十歲,雖然聽不太清楚哥哥們在說什麽,卻好歹也有些知覺,翻了十三皇子一眼,低下頭去不吭聲。
再看肉包子,依舊低頭,甩着腮幫子,繼續吃!
呂悅低頭憋笑,跟他打啞謎?那也得他聽得懂才行啊!
十皇子見肉包子沒反應,運了運氣,正要說話,那邊十一皇子沒眼色的開口問道:“說到這個,十哥來年就要大婚了吧?”
一句話,把十皇子正想就學業上的事情再憋憋肉包子的話給卡到了嗓子眼兒,轉過頭去狂咳嗽了起來。那裏十二和十五皇子一起沒眼角的起起哄來了:“十哥害羞了!十哥害羞了!”
害羞你妹!
十皇子肚裏想罵人,可嘴裏卻不敢說,碰過女人是一回事,可娶正妃又是另一回事。沒娶正妻就不能叫真正的成家立業,別人依舊會當你是個孩子,可娶了媳婦就不一樣了。
想憋別人,卻反莫名其妙的被人給憋了,十皇子瞪了十一一眼,低頭,恨恨的吃酒。
這一桌上,一群半大小屁孩兒們在玩逗心眼。那邊頭一桌上,一群已經出宮立府的皇子們在談論着更為高雅的事情。
“過幾日我那府上借着早春開個詩會,到時發貼子請衆位兄弟過去賞光啊!”四皇子笑得一派光風霁月,搖着手中的折扇,晃了晃腦袋。
二皇子點頭笑道:“四弟家一向最是典雅有趣的,為兄屆時一定到場!只是詩力有限,就不敢獻醜了。”
“二哥說得哪裏的話?二哥的字,于這文人清流間,可最是有名的了!”
八皇子臉露不愉之色,跟九皇子咬耳朵:“整日就知道窮酸,做那些個詩也成不了詩聖!”
九皇子低頭悶笑:“八哥不如到時托病,小弟聽說京裏的春風樓近日從江南帶了一批新鮮女子過來,都是絕好的孩子,要等二月才正經開苞呢,不如先去嘗嘗鮮?”
八皇子先是一喜,随即嘆了口氣,朝肉包子他們那桌看去。
兩個小太監站在肉包子身後給他布菜,他則吃得一臉油膩,看着好不讓人堵心啊……
“那孩子沒弄到手?”九皇子也向那邊看去,低聲問道。
八皇子聽了這話,臉上氣得發黑:“那頭豬!跟他繞着說,他聽不懂,直說了他又要耍賴!”
九皇子疑惑的摸了摸下巴,在呂悅跟小馬子身上掃了兩眼:“別是那兩個他已經享用過了吧?”
八皇子一愣,忙叫道:“怎麽可能!”那就是頭豬!他現在怕是連男女有何區別都還不知道呢,何況這個!
這一聲叫得有些大,引得桌上衆人都向他看來。
“老八,怎麽了?”二皇子納悶問道。
“呵呵,沒事沒事,九弟說京中新鮮事兒呢。”
見八皇子把事兒往自己頭上一推就躲了過去,九皇子肚子裏罵了句娘,嘿嘿笑了聲:“弟弟前幾日聽說劉禦史去王禦史家做客拜年,看中了他家一位貴妾,王禦史就把那妾送給了劉禦史。”
四皇子挑挑眉毛:“若是賤妾也就罷了,這貴妾哪能随意送人?可是聽錯了?”
“弟弟也正奇怪呢,八哥聽了才如此反應啊。”
下面衆人扯皮聊天,下面幾位大BOSS也在說着套話聊着天,沒一會兒,外頭報:“天道真人到——!!”
呼啦啦,這下子,別說大臣們了,就連上頭皇帝也站起身來迎接,太後跟皇後也是一般,葉貴妃自然不能再坐。
雖然天道道人不是皇帝、不是太子,他進來臣子們不用跪拜,但想想看,一個連皇帝見了他都站起來的道長,其身份之尊貴,這大殿上下,又有哪個能比得了?
“仙師,上請!上請!”門口出現幾人,一步步走了進來。
呂悅心中好奇,偷偷擡眼向那一行人看去。
進來的四人都是身着杏黃色道袍的道士,當先那個,猛一看不過四旬左右,下巴上留着一縷山羊胡子,行走如行雲流水一般,腳下輕飄飄的,動作舉止間就帶着股仙氣兒。別說,光看這扮相,就有夠能唬人的了。
後面那一個,是個十八、九歲的小道士,斂着眼睛,眼觀鼻、鼻觀心,五觀俊秀,身上也帶出了一股子飄逸之氣,一步步跟在老道士身後,手裏捧着個桃木劍。
後頭還有兩個道童,也是清秀的孩子,不過十歲上下的模樣。
走進前來,擡手沖皇帝打了個“無量壽佛”,又向太後、皇後幾位問過好後,才走到皇帝左手邊剛剛端過來的一套桌椅傍,笑着對皇上道:“今日是皇上大喜的日子,貧道自要來讨上一杯酒水才好。”
皇帝大喜,連連宣:“把上好的素酒取來!”
素酒不是酒,而是一種用冰糖、桔餅沖出來的飲料,可以往裏面添加一些其它的果味兒,沒有絲毫酒精,出家人、方外人都可以飲用。
這東西是甜的,味道很好,肉包子一聽,耳朵動了動,兩眼眼巴巴的看着天通道人那桌上,恨不能過去替他嘗嘗,這“上好”的素酒到底是個什麽味兒?
下面衆人坐好,宴席再次開始,因為真人出現,所以這會兒下面上演的節目全都換成悠揚舞姿,樂曲也都是以飄逸的為主,下面舞妓們身上穿得也比之前多了些。
上面有了天通道人,皇帝一臉笑意與其推杯換盞。
不一會兒,下面有臣子起身道:“向來春雨貴如油,這一場春雨,事關農耕、事關天下百姓,臣鬥膽,還望真人祈雨求福,能為天下萬名降下春雨,以整年之福氣!”
皇帝聽了,眉毛一挑,這幾年天時不利,連年欠收,倒是也請天通道人求過幾回雨,每求必中!只是因其時常閉關,不能常常打擾,今日倒正是個好機會。
天通道人摟須一笑:“倒也可,不過今日天氣還寒些,就是求來了,怕也不過是場春雪,而非是春雨了。頭年冬天大雪已降了幾場,不如再等等,待天氣轉暖一些,再求春雨可好?”
皇帝大喜,忙問道:“不知定在哪日合适。”
天通道人歪着朝殿門口處瞧了瞧,捏了捏指,轉頭向皇帝恭敬道:“不如二月初一可好?那時,天氣轉暖,又是二月打頭頭一日,正是降下春雨的好時節!”
“大善!大善!”
下面衆臣子聽了,又集體起立,跪在地上,口中稱頌萬歲之福,方能得仙師相助。
呂悅偷空又朝那個老道瞄了瞄,他應該是能算出天氣預報什麽的吧?不然用的着再往後推上幾天麽?當場下起來又能如何?反正這些大臣們有車有馬,不怕踩得一腳泥,他用的着替他們擔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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