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徒弟

餘貝迷之自信，覺得他一定能紅，但是事實上，他在鏡頭面前真的欠缺一點幽默感，他開播前想跟果核一樣跟觀衆多互動來着，最好搞笑一點，結果一進圖書館播着播着就成了講學模式。

“我們可以看到，這八根立柱已經做了初步清理，從國家博物館調派來的技術人員正在修複上面的浮雕。我們先來看第一根立柱，好，我給大家放大一點，大家可以看到全貌了吧。這是來自先秦時期的雕刻筆法，特點非常突出，圓雕、浮雕與線刻緊密結合，造型簡潔，結構緊湊，體積感很強。”

“我們來看，這一筆是睚眦的尾巴，他已經破損了，工作人員正在修補。尾部缺失了一部分，我們的技術小哥正在現場雕刻，平雕技法可以說是出神入化了。大家看到了嗎，尾部的毛麟出現了，線條古樸，是不是跟立柱渾然一體。小哥，你這手雕刻技法是出自曲陽吧。”餘貝說着就地坐了下來，和坐在一旁灰塵撲撲的技術小哥面對面。

手裏的相機下意識塞給遲麟，想了想又拿給了莎莎，莎莎正看得着急呢，看餘貝的眼神就跟恨鐵不成鋼似的，作為一個學渣富二代，莎莎不太理解這個有什麽看點。餘貝一伸手，她幾乎是立刻就把手機搶了過去，然後對準餘貝的臉一通拍。

現在網上那麽多顏控，餘貝講得再沒意思都沒關系，給他們看臉，讓他們無話可說！莎莎自覺策略非常正确，那邊餘貝來了興致，已經跟技術小哥就雕刻技法讨論上了。

那小哥年紀也不大，一看餘貝挺懂行，興沖沖說：“我看你挺懂，要不你來上手試試。”

餘貝沒回複，小哥又說：“沒事，雕壞了我也有本事修回來。”

“你确定？”餘貝有點猶豫，他怕打擊了小哥，畢竟人家當他外行人呢。

“別怕，試試。”

“那行。”餘貝開始挽袖子。

莎莎急得不行，一把拉住餘貝的手，說：“別了吧，別給人整壞了。”

餘貝還沒回答，技術小哥搶着說：“沒關系的，你放心雕。”

莎莎：“……”她不管了，繼續對準餘貝的臉，間或拍拍遲麟的大長腿，結果一看彈幕，上面全在喊：“我們要看小哥哥握刀的樣子！”

一堆手控越喊越來勁，無奈，莎莎只好把鏡頭對準了餘貝拿刻刀的手。一看餘貝的手，莎莎也不禁感嘆，真是好看，白皙修長，勁瘦有力，握着刀就跟握着藝術品似的。可惜是個基佬……

“你握刀的姿勢很專業啊。”

餘貝沒說話，拿上刀瞬間找回了手感。他是正經學過雕刻的，而且學過不少傳承已久的專業技法，不止去曲陽學過，還去易縣、東陽多地學過。作為一條出生就能夜化為人的橫公魚，他活了五百多年，學過的東西不計其數。別人的夜晚就是他的白天，他天生好奇心旺盛，什麽都想學，在人類社會行走就學習各種知識和技藝最開心。就像石雕、木雕、玉雕，他都會，而且有些失傳的技法他都有所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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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貝沒動刀的時候技術小哥還能調侃玩笑兩句，等他一動刀，小哥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不止他，其他技術人員也漸漸圍了過來。餘貝看似跟着小哥之前畫的線在走，但是一些細節處卻并沒有重合，圖案仿佛活在他心裏，不需要畫出來直接就能下刀，刀法行雲流水，他做的細微改動讓整個圖案瞬間活了起來，那種先秦而來的莊重威嚴幾乎要從這一截尾巴裏跳出來。

小哥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直播間裏的觀衆大多不懂雕刻這種常見又生僻的藝術，但是這不妨礙他們舔手，刻刀在餘貝的手裏像是活的一樣，餘貝有時會無意識的轉個小刀花，好看得不得了。

“我賭五毛小哥哥是學過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太好看了，手玩年！”

“手玩年！腿算什麽，腿哪有手好看。”

莎莎撇嘴，這幫舔狗，她不服氣的鏡頭一轉，對準了遲麟的腿。

“我錯了，我算什麽，腿跟手不相上下。麟哥的腿我能玩一輩子。”

“說得跟你玩得到一樣……”

“舔狗終将一無所有。”

“我要看雕刻，我把我們雕刻老師都安利來了，快，讓我看雕刻。不然老師要打死我，這學期我會挂科的！”

有個水友不停呼喊要看雕刻，莎莎于是勉為其難的把鏡頭又移了回去，莫名傲嬌。

高清鏡頭下本應該可以看清餘貝的每一個動作，但是他下刀太快太流暢，看着看着就看個節奏，都沒顧上看細節。一條白字彈幕很快刷了過去，莎莎沒注意到，然後那人又刷了同樣的彈幕，還是淹沒在觀看人數五萬人的彈幕海洋裏。

華大美院雕刻系教室裏，兩鬓斑白的教授拉着學生一個勁問：“他怎麽看不到我發的彈幕？”

學生被老師搖的手抖，敢怒不敢言，為免自己繼續被荼毒，趕緊回答：“太多人發彈幕了，看不到不奇怪的老師。老師你看，這種彈幕就很顯眼，能看到。”

看着屏幕上帶翅膀的彈幕，教授問：“怎麽才能發這種？”

“要充錢。這種的最少200塊一條。”

“這麽貴！”

“我來我來。”學生在老師的目光攻勢下瞬間敗下陣來，充錢打字一氣呵成。然後餘貝的直播間就飄過了一條雙翼天使彈幕：“我代表華大美院雕刻系詢問，貝殼大大有興趣來我們雕刻系讨論交流嗎？我們系主任很欣賞你的技法，這種平雕和浮雕結合升級出來的技法，我們以前從沒見過。”

這下莎莎看到了，念給餘貝聽，餘貝頭也不擡，專心手下的動作，說：“好呀。”

彈幕一片“握草”。

“貝殼你別被騙了啊，什麽華大美院，才不會跑來看直播。”

“樓上，這個直播是寧大官微推送的，其他大學會看也不奇怪吧。”

“你才是騙子！要看學生證嗎？”正主出現了，華大美院的學生在彈幕裏跟人你一言我一語吵上了。

“好了，修補就你來吧。”餘貝雕完修補用的尾部，刀還給技術小哥，站起來往旁邊走。

幾位圍觀的技術人員你看我我看你，打了幾個旁人看不懂的眼神，一看餘貝起身，其中一個立刻奔了過去，拉住餘貝就喊師父。

餘貝一臉懵：大叔，我什麽時候有你這麽大個徒弟了？？？

技術大叔也不慫，頂着啤酒瓶蓋一樣厚的眼鏡說：“這裏就我沒有師承，都是自己琢磨練習，我們其實都想拜師，不過他們不好背叛師門，所以就便宜我了。師父，收下我吧！”

餘貝被他的熱情弄得往後躲，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胳膊扯了回來。學雕刻的都有一身力氣，把他又不好在這裏對凡人使用法術，好險沒被拉住。

連連擺手，餘貝趕緊說：“不不不，我有徒弟了。”

“那也可以再收下我啊。”技術大叔一臉堅持。

“不不不，我們師門有規矩，徒弟只能收一個。”

“我不信！”技術大叔耍賴，“那你徒弟在哪？”

餘貝靈機一動，把遲麟拉了過來頂在前面，頭從遲麟身後探出來說：“這就是我徒弟！如假包換！”說完拉着遲麟就跑。

彈幕一片歡樂：“我信了你的邪，如假包換你跑什麽跑？”

“哈哈哈哈，貝殼你承包了我一星期的笑點。”

餘貝拉着遲麟跑了，莎莎和喬奕辰趕緊跟上去，鏡頭一陣晃，但是有兩大帥哥并排跑步的“倩影”，水友們一點意見都沒有，還在舔舔舔。

莎莎也是無語了，就這樣水友都能舔，真的是彩虹屁，喬奕辰請的這公關公司也是蠻厲害。還有這個現場要拜師的，是學校找的托吧，還挺會演，看起來蠻真實，真是人生處處要演技。

轉眼他們跑到了圖書區，也不介紹什麽雕刻技法雕刻圖紋了，工作人員在從書架上整理書籍，把書搬下來一本本查看，重新歸類裝箱。

餘貝終于想起了直播的目的，清了清嗓子面向鏡頭介紹：“寧大這所老圖書館當年因為一些原因封存，保存在裏面的大量孤本、典籍也都随之保存了下來。現在老圖書館重見天日，這些珍貴典籍也都會進行修複，讓它們重新面世。學歷史和學文學的同學有福了，我上次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裏還存有一些明清時期的線裝書。”

“比如工作人員正在修複的這本《淮尚集》，是筆者的生活劄記，記錄了明朝中期省府各階層的日常生活狀況，很具歷史學價值。尤其現在很多古裝電視劇編劇，将來也可以到寧大的線上圖書館借閱這本書的電子版，遠離胡編亂造必備書籍。”

“你怎麽這麽清楚？你看過？”喬奕辰有點疑惑，他舅舅不可能為了這個直播還特意搞排演的，他越來越疑惑，餘貝怎麽懂這麽多，好像看到什麽他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

“聽說過。”餘貝是看過，他在明朝時看過……但是這不能說啊。“我家也有一些藏書，其中就有書裏提到過這本書，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本。”

“哦……”文科白癡喬奕辰也接不上話。

直播間人數直線上升，已經突破六萬人，看不懂的全在舔顏，但是也有少數看得懂的，心裏有跟喬奕辰一樣的疑惑，怎麽這個小哥哥好像什麽都懂，這不是演的吧？

有人懷疑，自然就有刺頭跳出來搞事，突然一條四翼天使彈幕飛過，上面幾個大字：“功課做得不錯，那你說說旁邊那本書呗。”

莎莎正把鏡頭近距離對準工作人員修書的動作，餘貝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到了這條彈幕。他往旁邊一撇頭，看清旁邊待修複書籍的書名後，遲疑了片刻，問：“真的要介紹？”

“必須啊！怎麽？不懂了？”四翼天使彈幕又飛來一條。

餘貝的表情一言難盡，那書的封面上四個大字——品花寶鑒！

作者有話要說：

《淮尚集》是我杜撰的書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