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醫生

遲家對遲麟态度奇怪，可以說沒一個正常的。

老大遲海華扮演着一個過度包容侄子的大伯，老二遲錦華毫無掩飾自己對侄子自殺未遂的遺憾，老四遲炳華雖然沒有特別熱情，但是前後兩次見面也是判若兩人。至于遲麟的堂弟遲玺，那個敢怒不敢言的勁兒，反而還真實一點。

他們回到遲家，醫生果然已經到了。做了幾項基礎檢查，一切正常，醫生叮囑遲麟第二天去醫院做深入檢查，查找失憶的原因。

“是的，雖然不管記不記得，你都是大伯的嫡親侄兒，但是總這樣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好，你自己也心慌迷茫。明天跟林醫生去好好檢查一下，找出病因總會有辦法的。”

遲海華說完，遲炳華接話：“其實就要安排你回來住院檢查的，四叔态度不好弄擰了關系，耽誤你了。”

這理由實在很難拒絕，雖然餘貝和遲麟都清楚失憶的真正原因，但是總不能直接說你們侄子早死了，現在這個不是你們侄子，當然不記得你侄子的事。

遲麟還是不接話，餘貝替他應了下來。

送走林醫生，一頓飯吃得都有點累，各自回房。遲海華一發話，遲玺溜得最快，他早就不想在這裏作陪了，做檢查本來就無聊，更何況陪的還是他從小最讨厭的堂哥遲麟，要不是他爸要求，他怎麽樣也不會在這陪着。

都散了，見遲麟沒有要跟他再說什麽的意思，餘貝只好自己回了房間。

一回房他就給霍曼昕發消息：【遲家什麽來路？做什麽生意？有什麽家族內鬥？】

霍曼昕很快回複：【管他什麽來路，還不都是遲麟一指頭的事？】

餘貝：【他家房子隔音絕了，根本聽不到旁邊房間說話。】

霍曼昕：【頂級隔音材料？】

餘貝：【你真的是沒見識，什麽隔音材料擋得住我兒子？！他也聽不到好嘛。】

霍曼昕：【這樣啊……沒聽說他家有異界背景啊，他家建新樓盤選址奠基連風水師都不請的。】

餘貝：【你這麽說就更奇怪了，他家不是什麽老家族嗎？不是歷史悠久的豪門嗎？哪個老家族是這種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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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貝想了想，接着又說：【只能說，或許是有恃無恐。】

霍曼昕：【沒錯了，他家背後是有人，這點我早就有這個猜想，只是我沒想過他們家的靠山有異界背景。】

餘貝：【異界管理局的大能？】

霍曼昕：【不像啊，他家跟政府關系是不錯，但是并不像岳家那種□□做派。如果他們家有異界管理局的背景，能夠調用的資源就多了。】

餘貝：【隐世大能？】

霍曼昕：【有可能……】

看來在霍曼昕那裏是問不出這方面的消息了，餘貝轉了話題，問起霍曼昕更可能知道的情報。

【遲家三兄弟是不是不和？老大和老四一夥，老二想翻天？】

那一頭，霍曼昕輕笑，正在她辦公室彙報工作的部門總監就見鐵娘子拿着手機溫柔笑了，他看不到霍曼昕手機上是什麽，只覺得更緊張了。

總裁現在心情好，要不要繼續說下去？打擾了總裁的好心情怎麽辦？但是不趁着總裁心情好承認自己的過失那要什麽時候說？

霍曼昕懶得理會下屬的糾結，她自顧自回餘貝的消息：【你都搞清楚了還問我幹嘛？這些年遲家老二管理的遲光風投連續投對了幾個大案子，最近風頭正勁，想跟他大哥争董事長的位置呢。】

餘貝：【那他們是不是有什麽隐藏的争奪籌碼？你不知道，他們對遲麟的态度可奇怪了。】

然後餘貝噼裏啪啦一通打字，把今晚吃飯的事說了。

說完以後那頭也沉默了，過了一會霍曼昕的回複來了。

【遲麟這個人以前都沒怎麽聽說過，從來沒放出來外面交際，所以我也不了解多的。】

【但是就你剛才說的情況來看，我覺得他們兩兄弟的矛盾焦點是遲麟的生死問題。換個思路，或許遲海華關心包容遲麟，只是不想讓他死。而遲錦華，想的正好相反，他想讓遲麟死。】

這大概就是讨論中有了靈感，餘貝思路清晰了起來。

【你一說好像是這麽回事，明天還安排了醫生檢查，他們最關心的好像就是這個問題。】

【那就說明兒子的生死關系到一件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

霍曼昕接話：【而且遲麟死了的話那麽遲錦華得利，遲海華則要遭受重大損失。】

餘貝蹙眉：【會是什麽事呢？】

【老霍，請用你豐富的人類社會生活經驗解釋一下。】

【豐富？在你這個老妖怪面前我怎麽敢稱經驗豐富？】

【不不不，我還小，我還是個寶寶。按照我們族的壽命，我還是個兩歲寶寶。霍姐姐，您說，您說。】

【假設遲家老爺子曾經留下遺囑，贈予了遲麟一份遺産。假設這份遺産現在是由老大代管，但是遺囑上寫了，如果遲麟夭折，遺産歸老二。你覺得這個可能性有沒有？】

餘貝撇嘴，打字回複：【故事想得挺好，但是遲家老頭是有病嗎？好好的孫子，覺得孫子會比兒子早死？而且還想着孫子死的時候都沒有後代？這不是爺爺，這是黑子吧！黑子都不帶這麽詛咒的。】

霍曼昕：【……】

霍曼昕手機一扔，聽完下屬的彙報，把人罵了一頓趕了出去，又拿起手機來看，上面餘貝已經自己刷屏了一大堆話。

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猜測，沒一個靠譜的。

什麽遲海華幡然醒悟啦，什麽遲玺得了病需要遲麟捐器官啦，最後連遲海華發現遲麟是他的私生子都說出來了。

霍曼昕回了他一打表情包。

[社會人]

[可怕]

[來自底層的仰望]

[真行啊你小老弟]

[閉嘴吧你]

表情包成功戰勝遲麟的不靠譜言論，最後霍曼昕拍板下結論：【我現在就安排人去查遲家的事，什麽遺囑、健康狀況、血緣關系，你猜的都給你查清楚。】

餘貝：【給力，就等你這句話了。】

霍曼昕：【我真是欠你的……】

餘貝：【你當然欠我啦，我可是你最信任的人，我這麽慷慨讓你信任了這麽多年，讓你無處安放的吐槽有處可說，多難得。】

霍曼昕：【我有一句MMP一定要講】

餘貝抓着手機哈哈笑，心滿意足等明天。

第二天上午，餘貝陪遲麟去了預約的醫院，也是林醫生供職的私人醫院。遲家派的車，一路把他們送到了地方。

餘貝陪遲麟進去看診，遲海華的生活秘書也一起。

從腦部開始，林醫生給遲麟做了全套檢查，檢查結果顯示沒有任何異常。

林醫生指着腦部CT說：“腦部沒有任何血塊壓迫神經，海馬體也沒有受損，腦部活動一切正常。從今天的檢查結果來推斷，遲麟的失憶很可能是心理問題，我約心理醫生跟他談談。”

“這方面我不專業，但是可能是應激性的心理反應。”

說完林醫生撥了個電話，作為副院長，他直接安排了院內最好的心理學專家給遲麟做治療。

換了個診室，這一次其他人都沒讓進去，只有遲麟單獨和醫生對話。

心理醫生姓張，風度翩翩。他的診室布置得舒适典雅，裏面燃了清淡的香，讓人放松。

他主動倒茶，然後請遲麟坐下。

遲麟沒有拒絕，平淡的坐了下來，等張醫生開口。

“遲麟，你很緊張。”張醫生輕笑，鏡片反射出一點光，“放松點，我們只是聊聊，你也不是第一次來這了不是嗎？”

聽到這句，遲麟的眼神終于聚焦了一點，掀起眼皮看着他。

“你還記得，果然沒有失憶……但是這可不是什麽擺脫你兩個伯父的好辦法。”

“那什麽是？”

遲麟順着他的話說，這樣能夠得到更多信息，雖然暫時不知道得到的信息是真是假，聊勝于無。

“你不是早就提起勇氣試驗過了嗎？要擺脫他們很難，但是死可以。你的神會引渡你，讓你獲得重生。”

遲麟笑了，他坐直了，再次看向面前的張醫生。

張醫生突然覺得汗毛倒豎，直覺危險。但是遲麟很快又低下了頭，他的目光退去，診室內緊張的氣氛随之緩解。

張醫生松了一口氣，握了握茶杯暖手，這才接着說：“你知道，我是你的同道，我不會害你。當時我真為你高興，也開始計劃擺脫我老婆，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給我信念。但是我沒想到，你确實回來了，卻是這樣回來的。”

“遲麟，你做了逃兵，這是對神的背叛。”

“是嗎？”

“當然，這就是背叛。更何況我最近得知了一個消息，關于你的，很重要，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想知道嗎？”

“你說。”

“你活不過三十五歲，不管怎麽樣都活不過三十五歲。而只要你死了，就有人需要繼續你的身份、你的使命。這個人不是遲玺，就是遲笠，你難道不想報複他們嗎？”

張醫生眼中隐隐閃動着瘋狂，他咽了一口唾沫，終于說：“所以，你有什麽理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