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過了立秋，盛夏餘熱未消，八月的天氣依舊悶熱得不行。

等到了下午五六點，地面的熱氣終于少了些，小鎮上的人早早吃了晚飯，拿着涼扇牽着小孩兒出來散步。

初一怕熱，所以特地選了這個時間點出門。

只是，等她從超市采購完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忽然大變，下起了雨。

天空變得陰沉沉。

豆大的雨滴直落在地面，噼裏啪啦的聲響回蕩在耳邊，如一支交響樂。

大雨掃去空氣中的熱浪，帶來一絲涼意。

舒适的傍晚，有小孩踩着拖鞋歡快地在雨中踏步玩水。

夏日來一場這樣的雨，洗刷去燥熱與煩悶，本該是高興的。

只是——

初一拎着兩個大的購物袋，看着超市外面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的大雨，有些犯難。

超市就在她住的小區外面，所以她是走路過來的。

雖然包裏裝了太陽傘，但這會兒，卻是沒有多餘的手撐傘了。

初一站在超市門前的遮陽棚下，擡眸，看着眼前的雨幕，漸漸出了神。

高中有一段時間，她特別喜歡下雨天。

席時包裏常年備了傘，而她總是“忘帶”，到後來，一到下雨天，他就會自覺地到她教室的走廊樓梯口等人。

同撐一把傘。

大傘仿佛阻隔了雨水落在路面的響聲，這時候她也安靜下來，沒了往日少女叽叽喳喳的聲音，氣氛變得微妙又和諧。

那短短一路，卻承載了滿滿的少女心事。

雨點砸在防水帆布棚上，然後滑下一道淺淺的水痕，忽然，一陣又一陣的涼風來，滑落的水滴在半空中被刮到她的手臂上。

冰涼的溫度讓初一倏地回了神，下意識打了個顫。

旁邊有行人經過，說話的內容也随風斷斷續續飄到初一耳邊。

“怎麽這天說變就變忽然下雨了？”

“雷陣雨啊，夏天不都這樣……這麽多年了你還沒習慣啊！”

“唉，這雨水濺在腳上真不舒服……不過幸好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說不定過個幾分鐘就能停了。”

“……”

她站在旁邊，看着天看着雨看着跑在雨中的人們，靜等了會兒。

只是，這雨勢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

随着疾風，越來越多的水滴也落在她的外臂。

初一打算放下購物袋先打個傘避雨，這風吹雨打的架勢，時不時被風刮到身上的雨水帶着涼意，她怕自己回去會感冒。

只是，就在她低頭去包裏拿傘的時候，周邊的雨勢聽起來似乎小了，連雨聲都變得漸弱遙遠。

右手臂也再沒有被接二連三滴落的雨滴打濕。

身邊似乎多了個人。

初一後知後覺，無端地晃了下神，擡頭看向旁邊。

原來，并不是雨變小了。

而是因為——

有人在給自己撐傘。

她看着眼前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是出現幻覺了嗎？

席時瞥到地上的兩大袋購物袋，穩穩地打着傘，空出另一只手去拿。

他說：“走吧。”

初一還沒有回過神，卻等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習慣性地跟着他走進了雨幕。

她的大腦裏某一瞬間有閃過直接走開，把他扔在原地的想法。

只是——

初一看向席時左手拎着的她的購物袋，以及，外面傾盆的暴雨。

算了。

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下一秒卻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你知道我去哪兒？”

傘下的世界很安靜。

她聲音輕輕淡淡的，不帶任何情緒，神色也如語調一般，平淡如水，似是毫不在意他的出現，不驚訝不歡喜也不厭惡。

席時注意着前面的路況，但視線又不自覺地落在她的身上，三十餘日未見，他覺得她變了很多，卻又說不出，哪兒變了。

“哪一棟？”

轉眼間，兩人已經走進了小區。

初一猶豫幾秒，指向其中一棟，沒有開口。

她目視前方，沒有看見席時此刻的表情，他在看到她指的那棟房子後，神色微變，多了幾分驚訝。

走到單元樓下，初一刷門卡，她本想接過席時手裏的兩個袋子然後自己進去的，不過，席時的動作比她快了一步，收傘，先推開了門。

門自動關上，悶沉的“砰”一聲。

腳步聲輕緩。

初一察覺到他跟在身後進來，不悅地皺了皺眉，但又想起剛剛這人給自己打了一路的傘，舒展開了微蹙的眉，回頭，“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去忙吧。”

席時聽出來了，這是在變相地請他離開，沒打算讓自己知道她住在幾層。

他沒說話，初一也以為他聽懂了就會走。

但下一秒，卻見眼前的男人反而是笑了。

她奇怪，這有什麽好笑的。

席時指了指已經開門的電梯，語氣帶笑：“我也上去。”

初一：“？”

後面有人趕過來跑進電梯，初一不得不停下在電梯門口和他的僵持。她走進電梯裏，按下樓層，然後扭頭看向跟着進來的人，聲音淡淡：“你去幾層？”

席時側目，看了看上面的數字，眼裏劃過一道了然的意味，“一樣。”

初一：“？”

電梯裏還有其他住客在，初一忍下就地質問他的沖動，等抵達樓層出了電梯後，她直接問：“是你買了這房子？”

初一指的，正是她對門的那戶人家。

一個月前她剛租下這邊的房子時，對面住的是位待人熱情的奶奶和她剛高考完的孫子。直到半個月後，對面奶奶說最近有不少人要買這邊小區的房子，剛好她孫子考上了京市的大學，她反正也是要跟着過去，就打算把房子賣了。

她當時沒做他想，即使席時那時候跟着她去住公寓了，但這裏不是清城，是溪縣石溪鎮，初一覺得席時再想怎麽樣，也不可能跟過來。

只是——

她看到席時點了頭，然後他應下：“是。”

初一并沒有因為他搬到自己對面來有多高興。

她只想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住在這裏，他是不是故意買下這間房子，他又是來做什麽……

察覺到她看過來的目光，席時微微低頭，認真地解釋：“我從學校那邊知道你來了溪縣，猜到你會在這個小區，但事先，的确不知道你就住在……對面。房子的事是讓助理去辦的，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巧。”

初一冷笑着呵了聲，“你助理會這麽巧地買下我對面的房子？不就是你的意思嗎……”

席時還想解釋，張了張口，卻又頓住。

這次的确是他沒想到的巧合，但有了公寓的事在前，似乎無論怎麽解釋，都有了他是故意買下她對面房子的嫌疑。

初一轉身走到自己家門口，輸了密碼和指紋，握上門上的執手鎖，一個眼神也沒給他，“砰”的一聲關門。

她一邊把購物袋裏的生活用品拿出來，一邊心裏默念，像是在給自己洗腦，房子不是她的，他想買就買，愛住哪兒住哪兒，她不關心！

半個小時後。

初一窩在沙發裏，手邊是紅糖水，支架上的平板正在播放着一部口碑極佳的教育紀錄片。

她今天下午會出門，也是記起這個月例假快要來了，想着提前準備衛生用品。

結果，不知道是被外面冷風冷雨吹的緣故，還是因為剛剛被席時給氣的，她剛回屋就發現大姨媽竟然提前兩天來了。

等歇的差不多了，心情也緩和過來，初一拿起手機看了眼外賣配送進度。

【騎手距離您還有1km】

她起身，準備下樓去拿外賣。

門開了。

正對面的門也開了。

就像是在等着她開門一樣。

聽到對面的動靜，初一條件反射地瞥了過去，反應過來，目光要收回的時候，怔了下。

席時還穿着剛才的那一套，白色襯衫和西裝褲，只是衣服外面圍了條綠格子圍裙，格格不入。

他這是在做什麽？

初一下意識地升起疑惑，又迅速反應過來，心生懊惱，她想那麽多幹什麽。

“我做了你喜歡的青椒肉片和酸菜魚，過來一起吃吧。”

初一剛轉身将門拉手，就聽到他發出邀請。

她微皺起眉看向他，說：“我不喜歡。”

她沒有撒謊：今天，她對這些重口的菜沒有胃口，她的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她吃這些菜。

席時聽到她回答的是“不喜歡”，而不是“吃過了”，就道：“要好好吃飯，不吃飯對胃不好。”

他不希望她為了和自己賭氣而不吃飯。

初一聽完他的話，卻是冷笑了一聲，“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

明明他才是那個一日三餐飲食最不規律的人，她以前就常把那句“好好吃飯，不然對胃不好”的話挂在嘴邊說給他聽。

但這會兒，席時卻是把她的意思理解成了她在質問他如今兩人已經離婚，他有什麽資格管她。

初一已經往電梯方向走，席時上前拉住她，“外賣多吃對身體不好。”

緊接着，他就放輕聲音，商量着問：“我把飯菜端到你那兒好不好？”

初一深呼吸了下，擡頭和他對視上，純黑的眼眸沉下來，如同平靜的海面下隐藏着暗流洶湧。

她沉着聲音，又透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那天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又跟到這裏，到底想做什麽？”

席時的這一動作，終于叫初一正視了他，只是她眼神冷淡，神色似是不耐煩。

但這些都沒有叫他退卻。

“我來重新追求你。”

他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字都在她的心上重重落下。

作者有話說：

周五入v，0點有一更，晚9還有一更。

ps：最近在看奧運，哭得我眼睛幹澀很難受orz手速已經沒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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