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卿伶反問:“我怕就可以不做了嗎?”
故妄微笑:“不可以。”
對于這個答案, 卿伶毫不意外。
她垂着眼,情緒不太高:“那就快些吧。”
趁着時間還早,結束了說不準還能回去補個覺。
這麽想着, 她竟然還有了些困意, 沒忍住擡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哈欠。
故妄視線随着她的動作動了動,停頓了片刻。
明明前路還有未知, 明明也知道有危險。
可她的模樣,看起來很是放松,甚至于, 故妄覺得自己心底此時都多了一抹莫名的平和。
沒見故妄有什麽動靜, 卿伶疑惑轉頭:“嗯?”
故妄這才将視線移開了些許,他掌心攤開在卿伶面前,魂火飄在上面。
故妄:“摸一摸。”
卿伶想起了之前觸碰到魂火時那刺耳的尖叫聲, 但故妄卻說聽到了好玩的東西。
她疑惑着伸手,碰了碰。
這一次她居然聽到的不是尖叫聲了, 而是一個女人一直在重複五個字。
“他咒我們死!他咒我們死!………”
他, 說的或許就是下了咒術的那人。
故妄方才一直在聽這個麽?
卿伶:“聽到了。”
她又問:“然後呢?”
“然後?”故妄另一只手拿着佛珠, 慢慢地推進了那魂火裏, 輕輕擡眼,含着笑,“然後可能就需要小鬼主幫個忙了。”
話是挺客氣的,聲音也很溫和,但語氣裏卻是沒怎麽聽出來。
把可能兩個字去掉就對味了。
不過故妄說完了倒是一直在看着她。
卿伶眨了眨眼,不會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吧。
她試着說了一句:“那,好吧?”
故妄這才笑了:“那就謝謝了。”
卿伶:“……”
如果不是你方才說我不能不做, 或許我就信了你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見。
像是知道卿伶在想什麽似的, 故妄才挑了下眼尾:“這應該算是主動了?”
卿伶無言以對。
故妄樂的看她這副有些郁悶的模樣, 笑了兩聲。
随着他的笑音落下,他的佛珠也在魂火中炸開,将困住裏面魂魄的咒文給打碎了。
這次,卿伶不用碰就能聽到那魂魄的聲音了,而且,還換了一句話。
“報應不爽!報應不爽!”
結合前言,她猜測:“是被報複了嗎?”
故妄:“看看不就知道了。”
“怎麽看?”
“你不是鬼主麽?”故妄眼斂微擡,饒有興致,“自然比我一個佛修更懂跟魂魄打交道才是。”
他單手擡起那魂火,笑了笑:“小鬼主,聽說過共情嗎?”
卿伶一瞬間福至心靈,只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故妄就擡手,瞬間将那魂火印入了卿伶的額頭。
卿伶:!
髒話。
她頓時感覺眼前一陣發黑,腦子嗡嗡作響。
等她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站在一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大街上。
這裏她很眼熟,白日裏才走過,只不過那時這裏空無一人而已。
這裏應該就是還未被詛咒前的淮城。
“蘇家娘子,你還站着做什麽呢?”有個人走過來,“快一些,過會兒可輪不到你了!”
卿伶回過頭,跟她說話的是一個婦人,這會兒臉色着急,看起來要去趕着什麽好事。
這或許就是那魂魄經歷過的事情了。
她點頭:“好。”
卿伶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是個普通凡人打扮,再左右看了眼,不見故妄的身影,想來是把她一個人給扔了進來。
不愧是他。
她真是付出太多了。
周圍的人似乎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走,卿伶也跟着走了過去。
才走了兩步,就發現好像有什麽不對。
按道理,共情應該是共情者再經歷一次被共情者生前的場景。
可這裏,她居然能按照自己的主觀意識來動。
難道這不是共情?故妄在騙她?
現下已經到了這裏,也沒了別的辦法,卿伶只好壓着疑慮往前走去。
人群聚集在一個華麗的宅邸之前,宅邸上挂滿了紅綢,應該是在辦喜事。
大家圍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辦喜事這家人財大氣粗,正在府門口散銀子。
府門口站着的,為首的是個穿着大紅色喜服,看起來五六十歲的男人,頭發都沒多少了,肚子圓滾滾。
他身旁管家似的人手裏捧着一個大盤子:“今天是我們家老爺的大喜日子,也想跟大家一起熱鬧熱鬧,這些銀錢,誰搶到就是誰的了!”
說完,管家擡手就将盤子裏的銀子撒在了地上。
卿伶見過有錢的,自己現在也算有錢了,但還沒見過這麽撒錢的人。
所有人一窩蜂都圍了過去,又推又踩,痛并快樂着。
卿伶被人群擠着上前,看到那個所謂的老爺正笑眯眯地盯着下方的人,他很享受這種快感。
卿伶被人拉了一把,是剛才那個婦人,她催促道:“蘇家娘子,你愣着做什麽!快撿啊!你相公趕考讀書不還得要錢啊!”
卿伶呆滞。
她正糾結着要不要意思一下撿一點時,那管家又撒了一盤,人群更加躁動,前面的人突然往後退想接住錢。
一下子把卿伶推往後倒。
卿伶瞳孔微微一縮,糟糕,她此時是共情的狀态,不能用術法。
眼看着就要發生踩踏事件,她忽的被人從後面攔腰摟了過去。
一股陌生的冷香味,但只是瞬息之間便把她帶出了人群。
這身法,是個修士。
卿伶回過頭,看到來人時愣了一下。
是林鄞之。
但林鄞之卻是以自己的本相出現在這裏的,與她不同。
林鄞之将卿伶帶離人群站穩後就松開了手。
卿伶默默猜測,或許林鄞之只是随手一救,不知道自己是誰。
于是她只道:“謝謝。”
林鄞之垂眸:“卿姑娘不是回鬼界了?”
嗯?居然知道。
卿伶疑惑:“你怎麽知道是我?”
林鄞之言簡意赅:“我有靈力。”
對了,他有靈力,認出來這裏的人有何不同不奇怪。
卿伶點點頭,粗略道:“我還有些事沒處理完。”
林鄞之皺了下眉:“又是因為故妄?”
卿伶發現了。
林鄞之好像特別喜歡問自己跟故妄的事。
她沒回答。
林鄞之好像也沒要等到她回答,他眸子裏劃過一道冷光:“卿姑娘,你最好離他遠一些。”
才說完,他的劍突然嗡的一聲。
林鄞之握着劍,眸色微沉。
這男主管得似乎有點多。
卿伶這會兒沒心思跟他說這些:“那是我的事。”
林鄞之擡眸,語氣清冷:“他連自己都護不住。”
卿伶:“哦。”
她正準備要走,這時,這府門前突然響起了鞭炮聲,送親的來了。
卿伶才反應過來,這個新郎官沒去迎親。
見到新娘子來了,人群又開始朝着另一邊擠。
卿伶皺着眉,她不是很喜歡這種被人推來推去的感覺,但卻無能為力。
有點生氣。
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将她帶到了一邊,與人群隔開。
卿伶看到那抹白衣就知道是誰了。
她真心發問:“你怎麽沒跟古雨嫣一起?”
林鄞之:“走散了。”
走散了,又是走散了。
上次在神境裏,他也與古雨嫣走散了,怎麽就走到她這裏來了?
卿伶百思不得其解。
“蘇家娘子,你這是做什麽?”方才那個婦人瞧到這裏的情況,眼睛一豎就湊過來了,“這是誰?”
卿伶注意到,婦人的目光是停留在她跟林鄞之的手上的。
卿伶張了張嘴。
還沒解釋,那婦人就突然笑起來了:“你這也太大膽了。”
她小聲說:“怎麽,覺得你家男人沒前途了?”
卿伶:“不是……”
婦人:“也是,你家那個考了多少年也沒考上。”
她打量了一下林鄞之:“這男人長得也一般啊。”
卿伶沒忍住又看了林鄞之一眼,與故妄不同,故妄像是地獄裏的曼珠沙華,危險卻又引人。
而林鄞之一襲白衣道袍,卻像高山之巅的千年雪蓮,這如果一般的話,不一般的,該是何等長相?
卿伶看着這張臉,實在說不出違心的話,只好公平公正:“嗯……也不一般吧。”
聽了這話,林鄞之對上她的視線,眼底竟劃過了一絲笑意。
他無聲張口:“靈力。”
他是用了靈力,所以這裏的人才看不到他的真容。
卿伶點點頭,不過也無暇顧及這些,眼看着這婦人誤會大了。
她嘆了一口氣:“您誤會了…”
這婦人似乎很喜歡打斷別人說話,一副別說了我都懂的樣子:“哎喲,那你們拉着做什麽?”
“是呢。”一道懶洋洋地聲音插了進來,帶着絲絲的涼意,“你是誰?拉着我娘子做什麽?”
卿伶懷疑自己聽錯了。
明明不是故妄的聲音,這陰陽怪氣的語氣卻又與他如出一轍。
林鄞之的手很快就放開了。
卿伶轉過頭,只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從人群裏走了過來。
相貌只能算是清俊。
但……
他走路閑散,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那雙眼睛直直地落在了卿伶身上,裏面卻是沒有絲毫笑意的,甚至還很涼。
太熟了,哪怕是換了張臉卿伶都覺得,這人骨子裏那股又欠又張狂慵懶的勁兒遮都遮不住。
她歪了下頭,無聲喊:“故妄。”
故妄看見了,卻沒反駁,這是認下了。
卿伶松了口氣後又反應過來,他說什麽?
娘子?
婦人臉色也變了下,她偷偷拉過卿伶:“你說你,偷人也不知道躲着點,你讓他知道了還怎麽得了。”
卿伶:“……”
換了個身體,她總算是可以呼吸了,她微微吸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沒有偷人。”
故妄已經走到了眼前。
像是聽到了那婦人的話,他略一擡眸,冷笑:“還不過來。”
真就一副過來抓奸的樣子。
卿伶慢吞吞移了過去。
邊走邊想,怎麽林鄞之是真容,故妄卻是別人的皮。
她走到了故妄面前,故妄視線掃過她的手腕,眼裏劃過一抹戾色,随後掏了一塊手帕出來,拉過她的手腕。
卿伶感覺到他擦拭自己手腕的力道,一點也不留情。
又疑惑,怎麽共情用別人的身體也會感覺到疼?
哦,疼。
卿伶後知後覺縮了縮,要掙開:“你弄疼我了。”
故妄動作頓了下,把那手帕扔給到卿伶身上:“自己擦。”
他擡起眼,看向林鄞之:“你想死?”
林鄞之目光在卿伶身上掃過,淡淡道:“卿姑娘多考慮考慮我的話。”
“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故妄周身的氣息頓時陰沉了下來。
卿伶怕他血脈又壓制不住,猶豫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衣服:“你別生氣。”
故妄回過頭,眼底的戾氣毫不掩飾,他嗤笑:“我生什麽氣。”
“你快哄哄,服個軟。”一旁看戲的婦人勸道,“遇到這事兒誰不生氣啊。”
卿伶:您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怎麽還兩邊倒呢?
故妄一個眼神過去,那婦人頓時被吓了一跳,不敢多言,趕緊去湊新娘的熱鬧了。
故妄垂眼看着卿伶扯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随後手往旁邊撤了撤,卿伶也被迫松開。
故妄這會兒眼裏的戾氣散了些,又問:“我生什麽氣?”
卿伶心想:我怎麽知道。
故妄擡起眼,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忽的輕嗤:“小鬼主,你知不知道,在這裏有家室的人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
“是要被浸豬籠的。”
卿伶:“?”
你在說什麽胡話?我怎麽聽不懂了?
故妄親自教學:“把你團成一團,塞進豬籠,再扔到水裏。”
他越說越來勁:“活活溺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說完。
故妄揚了揚眉,輕啧:“死的太快,是不是有點便宜你了。”
作者有話說:
阿伶:這踏馬說的是人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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