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洪源實在是個實在人,還以為顧陌城是怕麻煩自己,幾次三番提出要幫忙,然後被顧陌城幾次三番嚴詞拒絕。
這麽丢人的事情還是少一個人知道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顧陌城飛快的給井溶打了電話,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清楚了,“師兄,師父下山了,但是不知道怎麽又把自己給弄到派出所去了,好像需要人過去領一下。”
井溶那邊出現了漫長的沉默,久到顧陌城都懷疑自家師兄是不是要反過來勸她幹脆就把這個不省心的師父丢了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
“他現在在哪兒?”
顧陌城趕緊報上派出所的名字,又問:“師兄,你去還是我去?”
“我去吧,”井溶帶着幾分無奈的說,“好像距離我這邊比較近一些,再說現在你也忙。”
“你忙完了嗎?”顧陌城反問了句。
然而井溶只是呵呵一笑,說:“秦家和馮家現在狗咬狗,厮打的不可開交,都說家醜不外揚,我作為一個外人,自然要知情知趣,這個時候湊上去讨什麽嫌?”
他的語氣是很溫和沒有錯,但顧陌城卻還是敏銳的察覺出他的不善,然後……默默地替自家師父捏了把汗。
你說你啥時候闖禍不好,偏偏挑在這檔口,阿彌陀佛。
井溶對這個叔叔兼師父其實還是很有感情的,挂了電話之後就叫人準備車出發了,十分雷厲風行。
差不多到的時候就将近十二點了,井溶琢磨着秦巒人生地不熟的,身上肯定沒多少錢,又在派出所裏,估計沒吃飯,還特地去當地一家知名餐廳打包了一個巨大的餐盒。
他本以為找到秦巒會費一番周折,或者說看到對方的時候如何凄慘,然而剛踏進派出所的門,他就一眼看到了那個人堆兒裏眉開眼笑的中年人,後腦勺上的小辮子随着主人的動作一翹一翹的。
“呦,小夥子你報案還是怎麽的?”
值班的民警看到他,主動上前詢問,豐富的經驗讓他覺得這個年輕人不像是攤上事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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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溶沖對方扯出個特別官方的微笑,指了指前面,說:“我來接他。”
那民警就笑了,然後揚聲喊道:“秦先生,你家屬來接了!”
秦岳聞聲擡頭,一看是他就笑開了,連忙招手,“哎呀溶溶你來啦?沒吃飯吧?快坐下吃點。”
這反客為主的架勢,搞得好像派出所就是他家,而井溶不過是個踩着飯點過來串門的鄰居一樣。
井溶在他喊出口的瞬間就黑了臉,在場一衆民警卻紛紛笑出聲。
蓉蓉?
這麽帥氣的大小夥子咋起了這麽秀氣一個名字?
井溶陰着臉過去,掃了眼在四個女警環繞下談笑風生吃匹薩,氣氛十分和諧融洽的秦巒一眼,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你再叫一聲試試?”
秦巒也不在意,只是拉着他往前走,又美滋滋地說:“這裏的同志真是很熱情啊,看我沒錢沒去處還請我吃飯,你看,麻辣小龍蝦的匹薩,真的很好吃,哦,對了,忘記你好像不太能吃辣了……”
他今年已經42歲,眼角早已有了一點細細的皺紋,但他長睫毛下的眼神依舊明亮活潑,神态依舊坦誠率直,這些皺紋反而讓他形成了一種天真又成熟的複雜魅力。
他出身優越,自有一股從容的氣質,哪怕此刻穿着從地毯上買的老頭衫,跟幾個基層公務人員縮在小小的壓縮木粉板桌子邊吃廉價的匹薩,也有一種平和不迫的優雅。
井溶看了他一眼,忽然就嘆了一口氣,擺擺手,“我來之前吃過了。”
秦岳哦了聲,忽然看到後面的人手上拎着的三層餐盒,立即眉開眼笑的問:“溶溶,啊小井,這是給為師帶的吧?”
還為師……趕明兒你是不是要去取經?
井溶終于忍不住捏了下眉心,“嗯。”
秦岳馬上喜滋滋的跑過去,麻利的将餐盒放到桌上,十分熱情的邀請正在值班的所有民警道:“來來來,今天麻煩大家了,我跟大家搭個夥。”
衆人紛紛表示不用了,說不合規矩,但秦岳又熱情的邀請了幾遍,又親自給大家分了菜,反複強調是搭夥,這才過了。
井溶冷眼看着他在派出所裏混的如魚得水的樣子,總覺得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透着一股詭異,就出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哎呀小夥子不要老站着,坐下,坐下說。”跟秦巒同桌吃飯的四位女民警之一站起來,一手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牛腩蓋澆飯,熱情的給井溶拉了一把椅子過來。
她的年紀約莫三十五歲到四十歲之間,看制服還是個領導,聲音洪亮,長得濃眉大眼,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飒爽之氣。
井溶順勢道了謝,又順帶着迅速掃視桌上其他三位女性,發現大家的年齡跨度頗大,最小的看着好像警校剛畢業的樣子,最大的感覺應該四十出頭。
他又飛快的別開眼,看向秦巒的眼神中就帶了點兒一言難盡。
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自家師父讨人喜歡的本事一點兒沒落下。
西紅柿牛腩蓋澆飯女同志看看秦巒,又看看井溶,很職業的問道:“你們兩位是?”
看着倒是有點像,但這個年齡差好像有點尴尬,不像兄弟,也不大像父子。
井溶很自然的回答道:“叔侄。”
女警點了點頭,井溶就聽秦巒對面兩個相對年輕點的女警帶點兒興奮地對視一眼,小聲說,“你看,我就說吧。”
他就覺得有點啼笑皆非,這一帶的警民關系都這麽和諧的嗎?大家都這麽閑嗎?
蓋澆飯同志又打量了井溶幾眼,隐約覺得這對叔侄的情況可能有點特殊。
叔叔穿着非常不講究,一身衣裳加起來很可能也超不過一百塊錢,但這個侄子?哪怕她對奢侈品不大怎麽在行也能看出他身上沒一件便宜貨。尤其是那塊表,她好像依稀在商場看見過巨幅海報,據說單價沒有六位數以下的。
不過麽,她又看了正開開心心吃匹薩的秦巒一眼,根據多年經驗判斷,此人雖然穿着打扮不講究,但言行舉止中透出的氣質卻是隐藏不住的,估計出身很好。或許,只是不修邊幅?聽說有錢人家怪癖多麽,還有放着萬貫家財給別人打理,自己故意打扮的破破爛爛去流浪的。
她的視線停留的有些久,井溶有點不悅,不過面上并沒明顯表現出來,只是禮貌一笑,又微微擡高了聲音問道:“請問,可以麻煩您跟我說一下具體情況嗎?”
“啊,抱歉,”蓋澆飯女警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很爽朗的笑了下,并沒否認自己剛才的舉動,說,“職業病,職業病,是這樣的……”
原來今天早上秦巒到了這附近之後,本來想先找個地方吃飯休息的,結果看見一個年輕女孩兒被好像是她男朋友模樣的人當街痛罵,最後甚至還打了一下。
秦巒生性溫柔,尊重女性的意識根植到骨子裏,當場就看不下去了,上前勸說。
然而那個男的非但不停手,反而連他一起罵上了,最後索性把那個女孩兒拖走了。
那女孩兒看上去十分驚恐,一邊大聲慘叫,一邊拼命向路人求助,但竟沒有一個人出手。
秦巒猶豫了下,到底是擔心出事,就不顧路人勸阻跟了上去。
結果跟出去一條街之後,一拐彎,他就發現自己被堵住了,剛還叫的殺豬一樣的女孩兒笑嘻嘻的站在一邊,前後又冒出來四個吊兒郎當的混子,把他的前後去路都給擋上了。
然後秦巒就被敲詐了,那些人還試圖搶他的背包。
秦巒最忌諱這種欺騙別人感情的事,當場炸毛,就……把那幾個人打了。
聽到這裏,井溶的表情已經不能僅僅用一言難盡來形容了,就連說話的女警看上去也神情複雜。
井溶高高揚起眉毛,秦巒擡頭沖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還替自己申辯,“他們真的太可惡了,這麽消費大家的善意,時間久了誰還敢做好事?”
為了表示鄭重,他還特意把手裏剛咬了一口的麻辣小龍蝦匹薩放下了,顯得特別有誠意。
蓋澆飯女警看了他一眼,幹咳一聲,“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您的方式方法有點太過激了。”
秦巒沒說對不對,只是反問:“您自己說,要是今天他們碰到的是別人,結果會是怎麽樣?無非兩種,要麽乖乖交錢,以後吃一塹長一智,對遇到的不平事視而不見;要麽反抗,然後被暴打?”
女警就不說話了。
地方派出所的條件不是特別好,空調不太好用了,随着時間的流逝,室內溫度蹭蹭上升,不少人臉上都冒了汗。
正暗自慶祝勝利的秦巒見對面的姑娘妝都有些花了,就掏出一塊灰色亞麻手帕遞過去,“擦擦吧。”
他的鼻梁挺直,眼睛明亮有神,微薄的唇和線條流暢的下巴組合起來不知多好看,富有磁性的聲音中還帶着這個年紀的人少有的活力,剛畢業的女孩兒不自覺盯着多看了幾眼,回過神後就紅了臉,“謝謝。”
井溶微微勾了下唇角,收回視線後又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個關鍵問題:“誰報的警?”
話已出口,在場的值班民警表情越發古怪了。
見他們這樣,井溶就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出于某種原因,秦巒對警察不是特別信任,加上又是自己獲勝,自然不可能報警。
那麽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詐騙團夥被打的是在太慘了,撐不住,只好自爆……
而接下來蓋澆飯女警的話也進一步證實了他的想法:“你叔叔太能打了,一整個團夥六個人,沒一個跑了的,女嫌疑人吓壞了,就偷偷撥了報警電話。我們趕到案發現場去的時候,發現除了報警人之外,其餘五名男性嫌疑人都不同程度受傷,半小時前剛從醫院回來,現在還在做筆錄。”
井溶就噗嗤一聲笑了,再開口明晃晃帶了諷刺,“一群本來就踐踏法律的不法分子竟然也知道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怎麽,他們要起訴嗎?”
打從進門之後,他的态度雖然有些禮貌的疏離,可一直都是很好的,給人的感覺好像一副傳統水墨畫,淡雅而溫和。可是現在,他如同變了個人似的,話裏話外都流露出尖銳的譏諷和冷意,忽然有了強烈的攻擊性。
幾個民警有些驚訝的看着他,顯然震驚于這轉瞬之間的變化。
井溶擡手看看腕表,越過他們問桌邊的秦巒,“吃完了嗎?”
秦巒飛快的用濕巾反反複複擦了幾十遍手,點點頭,又站起身來,還跟一開始一樣笑的燦爛,“我吃好了,大家慢慢吃。”
對面幾個人本能的嗯了聲,旋即開始面面相觑。
那姑娘有些遲疑的舉着他的手帕,有些無措,“我,我”
“送給你了。”秦巒沖她笑了笑。
不遠處兩個男民警就有點不大樂意了,這到底什麽人吶!怎麽還跑到他們派出所來勾搭姑娘來了?
等秦巒過來之後,井溶還沒說走的就被人攔住了。
“無論如何,你叔叔打傷了人,就算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相應的經濟賠償也是免不了的,正式辦完手續之前你們暫時還不能離開。”
井溶也不跟他們多說,就示意身後的人上前。
那人扶了扶臉上的金邊眼鏡,露出一種系統內部人員最熟悉也最頭疼的職業微笑,遞了一張名片後神色平靜地說:“鄙人邰南平,将負責秦巒秦先生的一切法律相關事務……”
在場幾個民警不約而同停下手中的動作,吃飯的不吃飯了,喝水的也不喝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這事兒從頭到尾的發展怎麽就這麽不尋常。
一般老百姓來派出所接人,會帶律師嗎?
井溶和秦巒也不跟那些民警交流了,全權委托給律師,就這麽坐在等候區的塑料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有哪兒不舒服嗎?”井溶問道。
秦巒搖搖頭,把短袖下面的兩條胳膊伸過去給他看,“沒,那些人就是菜雞,沒一個能打的,只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敢報警。”
太滑稽了好嗎?受害人還沒怎麽樣呢,加害方先就請求保護了!
井溶笑着搖了搖頭,算是把這事兒揭過去,又說:“來之前我派了一個工程隊過去,正好趁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把山上整體大修一下。”
秦巒沉默半晌,有些赧然的說,“你們賺錢也不容易,哪能花你們的。”
井溶瞅了他一眼,非常不給面子的揭露真相道:“那你倒是有錢自己修啊?”
秦巒忽然覺得好氣!
其實也真是難為他了,好好的一個富家公子哥失戀之後去給人養孩子,什麽都要從頭做起,原來的愛好也成了賺錢的手段,有幾年壓力太大,感覺發際線都要後移了。
後來兩個孩子漸漸長大,也能幫忙分擔了,秦巒就松了一口氣,算是基本卸了擔子。
他天生就不是那種很有野心的人,又或者是因為成長過程中從沒缺過錢,對金錢也沒有特別大的渴望,後期也是有壓力了,才會拼命去賺錢。
現在壓力沒了,他賺錢的動力也沒了,畫畫也重新變回愛好。手頭的錢花的差不多了就去賣幾副,有了錢之後就繼續放松,所以手裏一直沒有多少存款,山上的房子也一直沒有修,他倒是也怡然自得。
井溶就說:“小師妹也一直挂念你,不過礙于規矩不好動手。別的不說,那些線路都有些老化了,必須重新過一遍,不然以後也是安全隐患。還有空調也不好用,早該換了,冬天你畫畫的時候顏料凍了多少次,都不嫌麻煩的嗎?”
山上條件是不大好,但也完全是因為上面幾代都沒落了的緣故,現代社會只要有錢,什麽事兒辦不到呢?
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井溶心裏一直挂念着這件事,這次好容易趕上機會,哪裏能放棄呢?
他都在心裏默默的規劃了多少遍了,哪兒挖一條河,哪兒修一個池塘,房子也都直接重建,最後完全能變成一片山間度假村別墅的模式。
反正是住,如今他們也不缺錢,幹嘛白遭罪?
只是秦巒瞧着還是有些擔憂的樣子,井溶不等他開口就神情淡漠的說:“墓碑那裏,我準備叫人修一個園子,你不用擔心。”
秦巒擡頭看了他一眼,低低的嗯了聲。
又過了一會兒,律師邰南平意氣風發的回來了,很內斂且驕傲的宣布自己已經搞定一切事宜,大家可以回家了。
井溶先讓司機出去準備車,自己卻擡腳走到剛才那位蓋澆飯女警面前,很和氣地問:“我能見見那幾位嫌疑人嗎?”
有了剛才的插曲之後,現在一衆民警看他的眼神也不像剛開始那樣放松了,當即很警惕的問道:“他們馬上要被送到後面拘留,你想做什麽?”
井溶微微笑了下,“沒什麽,只是想看看這幾個人的模樣,免得以後再上當。”
這理由聽上去有點扯,他要說想日後報複的可信度反而高一點。
但民警還真就不好阻攔,人家的要求不過分不說,而且那幾個嫌疑人去拘留所也得經過這裏,不用特別申請看都能看見的。
衆人正在僵持間,那頭幾位民警就帶着三個鼻青臉腫的小青年往這裏來了,後者老遠看見一臉人畜無害的秦巒都是一驚,然後就條件反射的瑟縮起來。
沒別的,本以為是頭傻乎乎的肥羊,結果下一秒那肥羊就掀了羊皮,露出來兇殘的本質。
一個人啊,這混賬一個人打他們五個,他們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那是真丢人!
對這個詐騙團夥而言,遇見秦巒可能就是他們職業生涯中難忘的一次滑鐵盧了。
“怎麽只有三個?”井溶微微蹙眉。
幾個民警又看向秦巒,“還有兩個受傷相對重一點,還在醫院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好像斯斯文文的,怎麽這麽能打?兄弟你這麽能打怎麽當年不報考警校或是軍校?
真要說起來,秦巒把人打成這個樣子已經構成防衛過當,如果不是今天有精英律師在場,絕對會很麻煩。
井溶往前走了一步,上到在場民警,下到那三個幾乎面目全非的詐騙犯,都不約而同的緊張起來,齊齊道:“你要幹什麽?”
“我只是看看。”井溶攤了攤手,說着,當真細細打量起來。
他看到哪兒,那幾個嫌疑人就是一抖,還要時刻提防秦巒發難,真是緊張極了。
過了幾分鐘,井溶卻忽然笑起來,低聲說了句什麽,又把右手一伸,“我觀你們印堂發黑,眼尾泛赤,如今掐指一算,恐怕不出幾日就要大難臨頭了。”
嫌疑人:“……?”
民警:“……?!”
不等衆人回過神來,井溶和秦巒就帶人離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滿頭霧水的問了句:“這人到底是幹嘛的?怎麽神神叨叨的。”
“不知道……不過那個叔叔好像是個油畫家。”
“嗨,大男人紮小辮兒,不是搞藝術的就是流浪漢!”
剛一上車,秦巒就迫不及待的問起來他們師兄妹的近況,聽說顧陌城現在跟崇義相處的很不錯,秦巒也替她高興。
“我早就算到了,她爸爸是有苦衷的,并非涼薄之輩,現在看來果然應驗了!城城是個好孩子,多個人疼她也好。”
井溶盯着他看了好久也不說話,秦巒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最終還是哼哼唧唧的承認了,“對,我是沒算出來,那又怎樣?反正你們都是我教出來的,哼!”
說着,他就側過身子去,專心致志的看起窗外的風景來。
井溶失笑,眼前不禁浮現出冬天顧陌城剛下山,自己從林家把她接回來的畫面。
也是這輛車,也是這樣的位置,甚至這師徒兩個連動作都一模一樣。
秦巒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他發自內心的熱愛一切生命,更善于發現生活中的種種美麗。
或說回來,這要是個心胸狹隘的,遇到當年那些糟心事兒估計早找棵歪脖子樹把自己吊死了,還養什麽孩子!
他認認真真的看着外面的景物,時不時發表一下見解和感慨:
“啊,小時候我最愛來這家圖書館看書了,沒想到還沒破産。”
“唉,那家咖啡店果然沒了,他家的意式濃縮特別正宗,咖啡豆好,老板的手藝也出衆。”
“什麽?我才區區二十年沒回來,這裏的水位已經下降這麽多了嗎?早年那塊草坪也是湖泊來着!”
随着車子逐漸駛入市區,秦巒的話也漸漸多起來,每一句裏面都包含了諸如懷念、逃避甚至是厭惡的複雜情感,一直到車子穿過這座城市,重新往郊區所在的別墅群開去才又慢慢安靜下來。
等到了別墅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井溶帶着秦巒進去,指着二樓的主卧說:“我跟小師妹在一樓,二樓的視線也好一點,你就住這裏吧。日常生活用品我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帶你去買點衣服,你看看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在經過了人生中的重重波折之後,現在的秦巒對貧窮或是富貴已經很能淡然處之了,當即搖搖頭,“你看着辦就好,我恐怕也不會待太久。”
“可我恐怕,”井溶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你不得不多待些日子。”
見秦巒又要說話,他搶先一步道:“山上的大整改沒有兩個三個月沒可能完成,而且現在八月了,十月份就是小師妹的生日,我連續兩年缺席,今年好不容易能在一起過了,難道師父你又要缺席?”
秦巒果然猶豫了。
井溶又道:“還有小師妹的父親也早就想見你一面,難道你不想見見他,詳細了解一下他這個人?即便他們有血緣關系,可說到底,在幾個月之前還是完全的陌生人,你就放心把小師妹交給一個剛認識沒幾個月的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秦巒還能說什麽,只好答應至少等過了十月份再說。
井溶這才滿意了,親自去房間裏看了一遍,再次跟秦巒确認需不需要什麽東西。
秦巒努力想了一會兒,竟然還真想出來一件。
“之前城城給我寄過兩次點心,好像是七合齋的,明天咱們去買點心吧?”
井溶用死魚眼看他,然後飛快的轉身往外走去。
“哎真的,真的特別好吃!明天你帶為師去啊,哎溶溶?!”
井溶猛地剎住腳步,臉上微微漲紅,磨着牙一字一頓道:“不許這麽叫我!”
秦巒哈哈笑起來,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又十分懷念的唏噓道:“唉,一眨眼你都長這麽大了,越來越不可愛了,小時候每當我這麽叫你,你都可開心了,然後口齒不清的喊獅虎獅虎的,還要抱抱呢,哎哎哎別走啊!”
當晚顧陌城就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慰問自家師父,聽說了事情原委之後也如井溶一般沉默了。
你十萬火急的給我打電話,就是因為你把一整個詐騙小團夥都給打翻了?!
還特麽的留在派出所吃小龍蝦匹薩?!
不過那是什麽?聽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此刻的秦巒早就把白天的事情丢開手了,噓寒問暖一陣之後就問:“城城,你什麽時候回來看師父啊?要不師父過去找你也可以呀,還有你爸爸的事情,看什麽時候大家一起坐下來吃個飯。”
“最近可能不太方便,他去外地拍戲了,我也在客戶家裏呢,”顧陌城有些遺憾地說,“對了師父,我要正事要跟師兄說,你先把電話給他!”
秦巒酸溜溜的說:“難道跟師父說話就不是正事了嗎?一個兩個的長大了,都翅膀硬了,厭煩師父這個老人了。”
早已對他賣慘這招免疫的井溶立即拿過手機,還很冷酷的丢了句“知道自己是老人了就對自己上點心吧”,氣的秦巒又狠狠掐了他的臉。
井溶一邊吸涼氣,一邊問顧陌城是什麽事。
顧陌城也顧不上忍笑了,當即道:“師兄,你還記得胡雲胡掌櫃嗎?就是之前在望燕臺的時候,沈哥帶我們去的那個古董店的老板胡雲!”
井溶點點頭,“記得,他怎麽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前他給我打電話,”顧陌城說,“情況有點棘手。”
胡雲家打從幾代起就做相關的古玩生意了,在這個圈子裏頗有名氣。
可老話說得好,想得到什麽,就得先付出什麽,做古董生意也不例外,風平浪靜的表象後隐藏着巨大的風險。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如今恰逢盛世,古董就越發有價無市起來。可這些年留在外頭的零散古董越來越少,而國家管控的也越來越嚴,這個行當也就越來越不好混了。
胡家是祖上就做這個的,早有了自己一整套的流程和系統,外界打擊對他們的買賣影響不大,倒沒什麽,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時間久了,難免有人動歪心思,走歪路,送上來的東西就不大那麽幹淨。
有的老物件是真邪乎,可有的卻只是商人為了能賣出高價自己炒作的,中間倒幾把手,以訛傳訛、多次發酵,到最後是真是假連自己都分不清了。
胡雲有個遠方表弟,叫蘇渙,這幾年生意十分不景氣,又不想墜了祖上名聲,丢了家傳買賣,也不知聽了誰的蠱惑,竟然跟人搭夥去了一處早就被圈內人視為禁地的舊墓!
去之前他是瞞着家裏人的,只有一起去的幾個人彼此知道,就是怕有人阻止。
算上來回路程,這一去就是将近二十天,那幾個人還真是帶回來幾件寶貝,沒等真正回到家就出手了。
做古董買賣那是三年不開張,開張頂三年,有了這一筆大單子,蘇渙也傳出來一點名氣,總算保住了祖宗顏面,他爸媽還在朋友圈裏炫耀了好一陣子。
一直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蘇渙才略微放下警惕,在一次聚會上喝的七分醉,一個沒忍住,就把這事兒拿出來炫耀了。
一家人都被他吓死,而且這種非法的買賣是幾家祖宗早年定下的規矩,不能幹的!
然而蘇渙很不以為然,又說什麽時代在變革,他們也不能一成不變,最後一群人不歡而散。
原本事情到這裏結束的話也就沒什麽了,可這個月初,胡雲才突然得到消息,說蘇渙快不行了?!
他當時就吃了一驚,上個月打電話的時候人還好好的,怎麽忽然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到底是親戚,同輩裏就他們三五個堂表兄弟姐妹,彼此感情都不錯,胡雲就連夜去了一趟,發現事情可能不那麽簡單。
蘇渙一個原來一百六十多斤重的大小夥子,倍兒精神,現在卻形銷骨立,癡癡呆呆,人在他耳邊大聲吆喝才勉強有點反應。
蘇渙的爹媽就他這麽一根獨苗,這會兒都快急瘋了。
剛開始蘇渙只是說累,精神也有些萎靡,哪成想緊接着就開始暴瘦,家人也沒想那麽多,趕緊送到醫院檢查,結果說是營養不良!
這不是奇怪了嗎?
他們蘇家雖然不算什麽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生意攤子鋪的也比不過望燕臺的胡家,可好歹吃喝不愁,蘇渙又一貫體健如牛,甚至最近食量格外大,怎麽可能營養不良?
可各項檢查都翻來覆去做了好幾遍,就是這麽個結果:蘇渙的食量突然毫無征兆的增加了,可雖然吃的多了,他的身體卻一點兒沒吸收!
甚至非但沒吸收外來的,就連蘇渙本身的能量也都在飛速流逝。
好像,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拼命汲取他體內的養分似的。
在這個圈子裏混的人大多都信陰陽風水之說,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衆人都隐約有了些猜測,覺得可能跟上次蘇渙做的買賣有關。
等他們想盡辦法聯系上當時跟蘇渙一起去的幾個人之後,發現事情大條了:
連上蘇渙,去的一共五個人,可其中一個月初就去世了,還有一個已經到了極限,每天只能依靠大量注射營養劑維持生命跡象,還有一個剛開始消瘦,另一個跟蘇渙的情況差不多。
作者有話要說:詐騙團夥:“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打我們!”
師父否認三連拍:“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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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