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誤會

“囡囡——”

聽到醫院走廊傳來寧曼可大呼小叫的聲音時, 許遲第一反應就是要推開身前的靳翊。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寧曼可已經冒冒失失地推開了病房的大門,連門口的陳助理都來不及攔。

只一瞬間, 小小的病房好像已經獨立在了整個世界的外面, 靜得落針可聞。

看着門外一臉抱歉的陳助理, 和門邊目瞪口呆的寧曼可, 許遲索性松開了撐在靳翊胸口上的手,仰卧着倒向身後的病床,盯着頭頂的天花板, 徹底放棄了掙紮。

此時的四人中,只有單膝跪在病床上的靳翊還算鎮定,他若無其事地起身,背對着門口拽了拽褶皺的襯衣,還順帶理了理衣領。

許遲見狀也趕緊跟着起身, 瘋狂給門口的寧曼可打眼色。

就在兩人忙着“擠眉弄眼”時,靳翊默默轉身, 吓得寧曼可立刻站直了身體, 像個罰站的小學生似的,呆呆地杵在門口。

“來了。”靳翊不動聲色道, 便算是跟寧曼可打過招呼了,“一個人?”

過程中他只掀了掀眼皮, 門外的陳助理就立刻收到訊息, 轉身離開了病房。

“沒、沒有……”寧曼可結結巴巴地回道, “我哥送我來的。”

她睡醒刷手機,看到別墅那一片今天解封的消息, 就薅上孟嘉浩, 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卻被家裏負責打掃的阿姨告知,許遲已經到醫院去了。

以為親閨蜜一個人在封控期居然病得進了醫院,她也顧不上細問,又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來。

“嗯。”靳翊默默地點了點頭,“車子備好了,有什麽話回家再聊吧。”

他說着轉身,準備扶起病床上的許遲,一回頭才發現,許遲已經從病床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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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可可一輛車!”

許遲繞開靳翊,丢下一句話,不由分說就上前拉上寧曼可,正要往病房外面走時,卻被身後的靳翊一把拽住了腕子。

“那我讓陳助理送你和寧曼可兩個人回去。”

靳翊的安排,基本一向是不容置疑的,許遲也從小到大也習慣了聽“哥哥”的話;況且,比起據理力争,她更想趕緊離開那家跟自己可能八字不合,讓她尴尬不斷的醫院。

她和寧曼可坐上了靳翊那輛白色勞斯萊斯,很快回到了別墅。

靳翊不知道是不是去坐了孟嘉浩的車,總之在兩人到家時,還沒有看到靳翊的蹤影;但許遲也顧不上這些了,拉着寧曼可就急匆匆地躲進了自己的卧室。

“哦……”

在聽許遲簡單“交代”完自己封控前後這段時間的遭遇後,寧曼可一臉神秘地點了點頭。

“所以……”她緩緩湊到許遲耳邊,故弄玄虛地壓低了音量,小聲道:“在我茶飯不思地擔心着你一個人的封控生活過得好不好,擔心得夜不能寐的這段時間裏——”

“你居然躲在別墅裏‘豔福不淺’!”

“還不告訴我!!!”

她說着突然吊高了嗓門,吓得許遲閃身躲開,本能地捂住了耳朵。

“可可——”

知道閨蜜在跟自己開玩笑,許遲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兩個人都笑出了聲。

“唉——”笑過了,寧曼可又故作深沉地嘆了好大一口氣,“你說這學霸的腦子,是不是天生跟咱們長得不太一樣啊?”

“你說什麽呢?”許遲不解道。

“不然靳翊怎麽能連阿姨的雪菜肉絲面都會煮呢?”寧曼可說着搖了搖頭。

她也沒有親身經歷過封控,但許遲的事算是給她提了個醒。

田野和她的廚藝都只停留在泡方便面能勉強泡熟的程度,想要煎個蛋加餐都沒戲;看着許遲被封控,她也生出一種莫名的危機感,深怕自己要是也碰上,得和田野餓死在出租屋裏。

于是她拉上男朋友,買了菜,找了菜譜,一本正經地下起了廚房,但不管誰掌勺,最後做出的都是黑暗料理——

物理意義上的,黑得沒法看。

菜沒研究出一道,鍋倒搭進去兩口。

“我也從小就看我媽煮飯炒菜來着啊,你說他怎麽就能看兩回你媽煮面就學會了呢?”想起自己和田野這兩天的“研究成果”,和那兩口“英勇殉職”的不粘鍋,她誇張地感慨道:“還有你哥不會的事情嗎?”

“他……”許遲聞言心虛地小聲道:“已經不是我哥了……”

雖然她跟寧曼可當了十幾年的親閨蜜,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幾乎沒有什麽秘密,但關于自己和靳翊已經領了證的事,她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為防被寧曼可覺出不對勁來,她嘀咕完就立馬話鋒一轉,調開了話題。

“寧曼可!這是重點嗎?”她假裝嚴肅道。

“也對。”寧曼可贊同地點了點頭,“囡囡啊,其實我早就想勸你來着,又怕你生氣。”

“這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們是浪費了五年,我也替你不值,但好在以後還有很多個五年,甚至五十年——”

她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說着還拉起了許遲的手。

“畢竟你也喜歡靳翊那麽久了,他現在白撿了個便宜又有錢的爺爺,還願意對你好,要不就好好在一起吧?”

“別再糾結過去的事情了。”

“你別看孟嘉浩天天說我沒腦子,但這個事兒我比你看得透,我就是希望有個人願意好好照顧我閨蜜,也有能力給她最好的生活,別的說什麽都是虛的。”

寧曼可難得認真的模樣引得許遲也一陣沉思,但還不等她仔細琢磨琢磨對方的話,寧曼可又一臉神秘地湊到她耳邊。

“但是囡囡啊,喜歡歸喜歡,你自己可得留個心眼。”她說着突然低頭,翻起了自己随身的那個鼓鼓囊囊的布包,從裏面掏出一個小盒子後,神神秘秘地塞進許遲懷裏,才接着道:“你是還要出國留學的人,可不能搞出‘人命’!”

許遲低頭,看向寧曼可塞給自己的小盒子——

X蕾斯。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

這小小的紙盒子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塊燒紅的烙鐵,拿在手裏燙人得很,她急忙把東西塞回給了寧曼可。

“我沒有……”

她語無倫次地解釋道,還沒把話說完,就沒寧曼可打斷了。

“那你們剛才在醫院裏……‘那樣’?”寧曼可只一句話,就噎得許遲徹底沒有了聲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咱倆誰跟誰啊?害什麽臊……”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暗戀他那麽多年,他對你又那麽好,可不得幹柴烈火,一觸即發嘛!”

“我懂——”

“靳翊也才二十多歲,年紀輕輕,血氣方剛的,總不至于身體有問題吧?”她說着又朝許遲挑了挑眉毛,把那個小紙盒重現塞回對方手裏,“這都很正常,但你還要出國留學的,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什麽意外。”

“一定不能抱有什麽僥幸心理,還是要做好安全措施!”她一本正經地“教育”着許遲,見對方不肯收下自己的小盒,又馬上補了一句:“這是我上次陪田野出去寫生的時候買的,你別看開過封了,但裏面都是獨立包裝的啊,不影響。”

“還好我扔在包裏忘了收拾,不然現在還沒有了呢。”

“還剩幾個,夠你撐到自己去買新的了。”

“你要不好意思,就讓靳翊去,實在不行,你再找我,我再給你送幾盒過來。”

看着自己手裏的小盒,許遲差點就想跟寧曼可說,靳翊的身體沒準真有點什麽問題……

這幾天除了強行抱她上樓或是上車,她和靳翊之間,連正兒八經的牽手都沒有過,更別說跟這個小盒子有關的事情了。

但想起剛才在病房裏的一幕,靳翊低沉的嗓音“威脅”道——

“許遲——”

“你不要覺得——”

“每一次——”

“我都可以忍得住。”

許遲想了想,最後還是把“靳翊身體可能有毛病”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就在她猶豫着手裏的小盒該往哪藏時,寧曼可正低頭準備拉起背包拉鏈,又發現了新東西。

“看我這腦子!一聊‘八卦’差點把正事兒忘了!”寧曼可一拍腦門,從兜裏掏出個小塑料袋,“這些你拿着,以後你回公司,去學校,還要開畢業大會,人都多了去了,可得注意着點!”

看着個閨蜜又一副操心老媽子上身的樣子,許遲将信将疑地開了塑料袋。

這回的東西可正常多了,只是一些正常的感冒退燒藥,和幾個抗原檢測試劑盒。

“聽說你們這兒封控,差不多也是最後一回了。”寧曼可認真地叮囑道:“現在這些東西可不好買了,得虧孟嘉浩給我送來一些,我就趕緊給你勻出了一份,你也別嫌少。”

“對了,你剛還去醫院來着,下午是不是還要上班?”她說着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個試劑盒,“趕緊去測測,自己安心,也算是對同事負責。”

許遲白天去的是高檔的私立醫院,沒有接觸多少人,她其實覺得倒沒有這麽誇張,但想着手上還有另一個“燙手的山芋”,便正好借機帶着測試盒溜進了衛生間裏。

雖然做檢測只是自己開溜的借口,但畢竟寧曼可也是好心,人又還在外面等着,走進衛生間後,她還是按照說明書,随手給自己做了個檢測,然後把測試盒的外包裝扔進了垃圾桶裏。

她的心思本來也不在那個測試盒的上,做完便随手把那個條狀的小塑料塊擱在了洗手池邊,翻下馬桶蓋坐在上面,盯着手裏的另一個小盒子發愁。

“囡囡——”就在這時,寧曼可突然在屋外喊道:“電話!”

“你幫我看看是誰?”許遲随口回道。

寧曼可看了眼手機屏幕,“趙經理——”

趙經理就是許遲在實習公司的直屬上司,她上午打電話請假一直沒有聯系上對方,現在突然接到電話,只好手忙腳亂地起身,走出衛生間前,慌慌張張地将那個“燙手”的小盒子塞進了洗手池上方的收納櫃裏。

電話裏,趙經理說之前許遲負責的一個項目有一份書面文件找不到了,現在很急用,問她放在了哪裏,但因為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她一時也想不起來。

想着反正要回公司準備一些證明,順便補齊請假的材料,她便跟經理說自己馬上回公司去。

挂掉電話後,她匆匆拿上包,帶着寧曼可下樓,看見靳翊正坐在客廳裏看報紙,也來不及打招呼。

“去上班?”靳翊問道。

“嗯。”許遲急着換鞋,敷衍地點了點頭。

“車正好在門口,趕時間就讓司機先送你。”靳翊盯着報紙道。

“不——”

許遲擺了擺手正要開口,就被靳翊打斷道:“下班了我去公司樓下接你。”

剛才在電話裏她答應了經理半夜小時就到,真的很趕時間,便沒有繼續跟靳翊客氣,換好鞋子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今天剛剛解封,靳翊原本也要回Moller處理一些事情,剛才他在樓下坐着,就是打算等寧曼可走後,問問許遲下午出不出門,要不要一起。

但看着許遲急急忙忙跑下樓的樣子,寧曼可又在身邊,他便沒有再開口了。

許遲走後,他掏出手機給孟嘉浩發了條消息,知道對方已經開着車已經走遠了,也沒有多說什麽。

別墅區不好打車,孟嘉浩又走遠了,現在再讓陳秘書安排一輛車來,估計也和等着司機送完許遲回來的時間差不多。

他想着,便沒有再麻煩旁人,反正公司的事情一兩個小時就能處理完,他再等一會就好。

把筆記本電腦拿去樓上書房時,他剛好走過許遲卧室的門口。

方才許遲走得急,是寧曼可跟在她後面,但寧曼可大大咧咧慣了,居然連房間的大門都忘了帶上。

靳翊上前,剛準備幫許遲關好房門,餘光正好從門縫中無意間瞥見,屋裏衛生間的大門也開着。

做檢測的時候,許遲滿腦子想着怎麽處理那個“燙手”的小盒子,心思根本不在上面;她雖然按照說明書上的要求,在測試前洗了個手,但卻連水龍頭都沒有關好,到現在還“啪嗒啪嗒”地滴着水。

靳翊推門走進衛生間,随手擰緊了水龍頭,一低頭正好看到了放在水池邊的小盒。

他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而外面對于這方面的管控向來寬松,他沒有用過抗原檢測試劑盒,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只依稀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孟嘉浩拿着差不多的照片,找他借過錢。

拿起水池邊的小塑料片時,他發現自己的手都在發抖。

但他還是不死心,掏出手機,給孟嘉浩發去一條消息。

-C/T,只有一條杠,是什麽意思?

-那就是沒中招。

孟嘉浩開着車,随手回了條消息才發現不對勁,立馬一個急剎将車子停在了路邊,趕緊給靳翊回了個電話。

“卧槽,兄弟,你動作這麽快嗎?不是前兩天才說要跟許遲認真的?這才幾天啊?就把人家肚子都高大了?不做點保護措施啊?”

電話一接通,他就噼裏啪啦地問了一大堆,見電話那頭沒有反應,才悻悻地回了句:“也對……”

“我剛聽我妹說了,你倆封控一起關裏面,擦槍走火也是難免的,是來不及準備什麽。”

他說完,靳翊那頭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只是聽筒裏傳來的呼吸聲越來越凝重,隐隐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難道……不是許遲啊?”他小聲嘀咕道:“我就說嘛……沒這麽快……”

“那是誰啊,兄弟,你怎麽能……”

自從電話接通,靳翊就沒有說過一個字,但即便隔着聽筒,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能冰封一切的氣勢,說着說着便識相地閉了嘴。

“那個……你也別着急……”他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不管是誰,這玩意時間短的話,驗孕棒也測不準,不行你還是帶人家姑娘上醫院——”

嘟嘟嘟——

孟嘉浩話還沒說完,靳翊已經挂斷了電話。

想起之前在出租屋樓下那個一臉緊張的男人,和在倉庫門口情難自已的男大學生,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厲害。

他看到的只有這麽兩個,但許遲這麽可愛,五年時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喜歡也很正常吧?

再想想之前許遲有意無意間對自己的逃避……

很早之前他就問過孟嘉浩,許遲,是不是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不敢再想下去下去,他猛地一把擰開水龍頭,打算洗把臉冷靜一下,倉促間手肘正好碰到了洗手池上方虛掩着的收納櫃。

他用顫抖的手,拉開抽屜,一眼就看到了那盒用剩一半的X蕾斯。

作者有話說:

別緊張,小誤會馬上就會解開,并且解開之前所有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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