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口 吐了
都說安越難追,江震偏不信這個邪。
下車後人流湧出,陸陸續續地往田徑場的方向走。上午七點半,大家都還很困,安越已經在宿舍提前化好妝,但眼下仍舊困倦得擡不起眼。
偏偏這個時候江震還從車上追了下來。
“安越!安越!”他邊喊邊跑過來。
運動會開幕式九點整開始,運動員區已經陸陸續續地來了好多人,觀衆應援區的人也不少。
安越今天要舉牌,得換上她那身瑤服。有些繁雜,她只穿了打底的一部分然後套了件大衣,外身服飾和頭飾都還沒換,正要找個洗手間。江震沒臉沒皮地跟了過來,繼續讨要聯系方式。
她對這個人沒什麽印象,好像在宿舍樓下見過幾次,又聽廖華亭提過。來來去去,四舍五入也只能劃到“陌生人”那個模塊。
想到廖華亭,安越也很自覺地和他劃清界限。
“抱歉,我不加微信。”她困得眼皮都掀不起來,模樣看着越發清冷如月光。
只是一次拒絕,江震也沒覺得羞臊,追人追到了衛生間門口,堵着沒讓她進去。
“為什麽呀?”江震吊兒郎當地笑。嘴角扯開,陽光帥氣的臉龐多了似痞意。
他之前就是靠這一招把廖華亭迷得神魂颠倒的,但這模樣在安越眼裏和校門口的保安對她笑沒什麽區別。
安越:“我從不加舍友的男朋友。”
江震捏着手機不以為然:“可是我和她已經分手了啊。”
他笑着低頭:“加個好友多條路?”
安越的眼皮終于擡了擡。都說江南的水養人,安越從小就在南方和外婆長大,皮膚白嫩得能掐出水。白面鑲着兩顆玻璃似的黑眼珠,清亮如星辰,只是這麽一眼,就勾得江震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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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了直身子,以為這Z大金花終于有了一絲松動。卻不想她卻冷笑一聲。
江震:?
這什麽意思。
安越冷淡道:“你和她分手關我什麽事。”
“我想追你啊。”江震舔了舔牙槽,堵在衛生間門前的身子沒動,一米八的身高像堵牆。
這話得安越心裏冷笑。她是個明眼人,知道大多主動接近她的男生動機都不純。但不純歸不純,安越也沒把人一竿子打死,認為那些人都是懷揣着肮髒的想法。喜歡她喜歡的熱烈幹淨的安越也見過,也有一些确實只是想玩玩。
像江震這麽沒臉沒皮的也确實有,但不多。
他這人風流起來也不是都不挑食,專愛挑戰那些看着漂亮又難搞的女生追。
廖華亭就是其中之一,可惜栽他手裏了。
洗手間離田徑場那邊并不遠,校廣播放着震耳欲聾的《運動員進行曲》在校園回蕩,漲潮似的如海浪陣陣湧來。耳膜也像被灌入了海水般,整個人的腦袋被泡得發脹,太陽穴跳着疼。
安越臉色難看,眼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的。她已經聽不太清楚江震在說什麽了,只覺得胃酸攪着食物,翻滾了幾圈後便想争先恐後地湧出來。
“安越?安越?”江震看她臉色發白,眼神已經有些飄,看着任何東西都像死物一般作嘔。
毫無征兆地,安越突然大力推開堵在面前的人,像是強忍着什麽冷聲罵了句“滾開”,也沒看門口的标識就快步走了進去。直到她突然撞到一個人身上。男生的身體硬實,突如其來的沖擊力大讓胃部的翻騰攀升到了極點。
“哇”地一聲,安越沒忍住嘔了出來。
後面的事情大腦一片空白,安越只記得自己茫茫然地擡頭,像是看了場奇幻的魔術。眼前那張臉明明白得如挂在蒼穹中的冷月,剎那間便黑如鍋底。
—
校聯運動會已經開幕,距離走方陣還有幾分鐘的時候,張鳴遠正坐在運動員休息區嗑瓜子。
秋天,宜北氣候幹燥,嗑瓜子嗑得嘴皮都破了,張鳴遠還是手賤得沒停,甚至将魔爪繼續伸向一旁劉皓懷裏抱着的薯片。
“嘶——疼疼疼,不就吃你點兒薯片,你至于嗎。”張鳴遠甩着被打了一掌的手背,滿眼哀怨地看着眼前人。
劉皓悠哉悠哉地抱着自己那盒薯片靠在椅背,斜着眼嘲諷了句:“就你這反應,一會兒上場了老郭不打死你。”
張鳴遠和劉皓兩人五歲就認識了,一起進的省隊打乒乓球。一開始是對手,參加各種大小賽事又一起訓練,後面上的小學中學到了大學,都形影不離。被選進國家隊的前兩年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搭檔。
今年的運動會兩人沒打算參加的,但這兩人在隊裏就散漫,老郭說兩人這把年紀了還沒拿個全國冠軍,不如丢去鄉下喂豬算了。
後面老郭沒把兩人扔去鄉下,但是扔來校運會了。
這簡直就是羞辱。
天知道全國冠軍比世界冠軍難拿多少,而且張鳴遠和劉皓兩人目前連世冠都沒拿下。張鳴遠知道老郭現在看他倆不順眼,但是扔來在他們眼裏像過家家一樣的校運會中比賽,也不知道是想羞辱他們,還是羞辱其他熱愛運動的無辜同學。
就在張鳴遠還在那兒大放厥詞說“打個校賽他還能輸老子放他們一只手都能分分鐘把第一名拿下”,而劉皓剛想反駁說“誰打乒乓球用兩只手”的時候,某個消失了很久的人突然滿臉的寒氣走了過來。
“我靠,你怎麽回事?”十一月,宜北已經降溫。季翔靠近的時候,劉皓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男生黑衣黑褲,碎發也像染了墨似的純黑,皮膚冷白。那張被劉皓看了不下五年但仍然覺得帥慘了的臉,此時就像塊吸鐵石般粘附着周圍少女的目光。
張鳴遠不禁在心裏罵了句“男妖精”、“老狗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劉皓的手中抓了一把薯片塞進嘴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等劉皓側頭時,張鳴遠已經全吞進肚子擺出無事發生的坦然了。
像是為了規避周邊粘稠又直白的目光,季翔把他腳邊的紙袋踢開,大刺刺地坐下後就把腦袋上的鴨舌帽一拉,露出的薄唇紅潤,下颌線幹淨流暢,但唇線抿得很緊,顯然不想跟他們說話。雙臂抱在胸前,便老僧入定般的躺靠在椅背上睡覺。
張鳴遠和劉皓兩人對視一眼,用嘴型對話,詢問:怎麽回事啊?
劉皓搖頭:我不知道啊。
對嘴型不過兩句,下一秒劉皓發現自己少了大半的薯片又跳起來爆喝:“我草你大爺的!張鳴遠你他媽給我留點行不行!”
—
“天空任憑他們展翅飛翔,海洋召喚他們揚帆遠航,高山激勵他們奮勇攀登,平原等待他們信馬揚鞭。此刻向主席臺走來的是來自Z大的運動員,你看他們英姿飒爽,精神抖擻……”廣播聲響起。
安越已經換好了衣服,舉着Z大的牌走在前面入場。鵝蛋臉白淨漂亮,雙眸晶亮,嘴角也翹起一絲弧度,美得讓人根本看不出她剛才在洗手間的狼狽。
身上的長裙和綴滿銀飾的帽子稍微有些重,沉甸甸地壓在身上反倒讓她的姿态和步伐都更顯得端莊和優雅。
秋季清晨陽光初綻,校園內鳥鳴清脆,樹木林立,晨光鋪了一地,給周邊都鍍上層層夢幻的金邊。
“快快快!鏡頭對準部長!”許彎彎在旁邊激動地跳腳,郭霖趕緊切鏡頭對向了走在方陣前面的少女。
身材高挑,繁複的服飾并沒有把她的身高壓下去,反而掐出一抹細腰,更顯得人纖細又高挑。眼眸直視前方,上午的陽光柔和又亮眼,點綴在她頭頂的銀飾和削肩上,泛起奪目的光芒,像是從夢中走來。
郭霖忍不住也在心裏大贊:靠啊!部長不愧是金花,這朵金花哪怕是扔在美女如雲的A大中,仍舊閃閃發光。今天的新聞有得寫了,光是“校聯運動會的舉牌選手顏值大賞”這個話題就足夠吸熱度。
坐在休息區的衆人也都注意到了。走民族風格一向是Z大的傳統,以前大都是校內自己搞搞,今年放在各個高校中一對比,這獨特的風情無疑是道靓麗的風景線。
張鳴遠看到美女就跟打雞血一樣,被劉皓揍得鼻青臉腫依然容光煥發整得跟回光返照似的,還掐着季翔的脖子把人搖醒。
“靠靠靠——!季老狗,快起來看美女!快!”
“張鳴遠你想死?”男生一身戾氣,直接把人給踹開,腦袋上的鴨舌帽早就被人掀開,露出的眸子像是水洗過,又黑又亮。
眼前從觀衆席和休息區走過的女生确實漂亮,繁複的黑底紅邊長裙束出細腰長腿,頭頂的銀飾繁重,在朝陽下随着步伐晃出動人心魄的異域美。原本打算把張鳴遠往死裏揍的劉皓都手下留情了,耳朵紅紅的,給看害羞了。
好一個純情少男。
張鳴遠賤兮兮地說:“老劉就是太純,雖然Z大的這個漂亮妹妹顏值能打,但你也別流口水啊,瞧瞧咱們季老狗,多淡定。”他換了口氣,一本正經地繼續:“——這,才叫坐懷不亂穩如泰——”
山。
“山”字還沒落下,男生已經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起身。手插在口袋,又一腳把礙在面前的紙袋給踢開了,氣得劉皓在身後嗷嗷叫喚。
“你他媽踢我東西兩次了!”
雖然季翔這段時間過得都有點迷幻,時常黑衣黑褲打扮得跟個陰郁病嬌似的,但也沒今天這麽反常過。
像個來了大姨媽的男人。不開口也能感受到他陰冷暴躁的戾氣。
就因為這,當張鳴遠談起大美女下一秒季翔就起身朝着大美女的方向走過去時,他都不覺得這人的行動力已經強到直接上去問人要微信了,而是這狗逼該不會壓制不住暴脾氣了要去辣手摧花吧!
別的不說,光看外形的話季翔無疑是個行走的衣架子。簡單到只帶兩條白線的黑色運動服,穿在他身上都別有一番風味,每走一步都勾人眼珠朝他的方向看。
所以當這抹黑駿駿的身影闖到十米的視野內時,排在隊伍面前的安越就立馬繃直了神經。此時開幕式還沒結束,Z大後面還有其他高校,他們的隊伍排在場上還沒解散,安越自然還得扮着“吉祥物”的角色。
早上發生的事情完全是個誤會,可這個誤會太大了,大到安越生怕這人的脾氣磨盡,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顧地沖過來揪着她的衣領叫她賠衣服。
心跳如擂鼓,季翔每走一步她都要緊張一分,但好在,隔着跑道的距離,他停下了。站在一個比較顯眼的位置就跟塊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像是怕她看不見故意挑的位置。
安越目光轉向他身後的那片觀衆席,有不少女生都在偷看然後暗暗低語,眼神中掩不住的歡喜。
那些眼神,就好似在昭示他在哪裏,哪裏就是暴風雨的中心。
根本不需要刻意地挑位置,他已經是最惹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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