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回學校上了一個周的課，高一和高二的學生回學校報名，才算真的開學。

報完名後，班主任夏雨在班會課上通知：“明天開學典禮結束後，下午有一次家長會，你們回去通知一下你們父母，如果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能來就盡量來。”

“好。”

通知完班會的事以後，夏雨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相關事宜，便宣布班會結束。

回去的路上，林星宥給林文瑞打了電話。

“爸，我們明天下午家長會，你有時間能過來一趟麽？”

“明天啊……”手機那頭的林文瑞沉吟片刻：“你媽媽說她去。”

“我媽？”林星宥驚道：“她現在這樣怎麽過來，多不安全。”

手機那頭突然傳來晏溪的聲音：“就只是坐在教室裏，能有什麽不安全的？再說了，離預産期還有幾天呢，媽媽注意點就行。”

“媽，”林星宥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好好在家待着休息吧，就一次家長會而已，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再說了，你又不是沒給我開過家長會，為什麽非得這個時候過來。”

晏溪說：“你整個高中就開了這麽一次家長會，而且還是高三的家長會，肯定比平常的家長會重要，媽媽說什麽也要參加，好好了解一下你的學習情況，有什麽問題也好及時解決。”

“……行吧。”林星宥知道自己勸不了，只得同意。而且晏溪的話也挺有道理，家長會确實只需要坐着就行，到時候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話，給老師說一聲，提前離開。

第二天開學典禮結束，兩人回家吃完午飯回到學校，準備下午的家長會。

學校門口到處都是人。

兩人找了處沒什麽人的地方，撐着傘站在原地等人。

“星星，”餘生突然開口：“我先進去了。”

Advertisement

“你不等你家裏人了麽？”

餘生垂眸，淡淡道：“不等了。”

林星宥把手裏的傘遞給餘生，“那你先進去吧，我等我媽過來了再進去。”

餘生沒接，“傘你拿着吧，等下你媽媽可能會用到。”說完不待林星宥反應，就轉身離開了。

林星宥在校門口百無聊賴地站了一會兒，才看到自己家的車出現在學校門口，等車子停穩後，他趕緊迎上去攙扶着從車上下來的晏溪。

扶着晏溪到教室後，林星宥看到旁邊餘生的位置還是空着的，他把太陽傘放在桌肚裏，準備出去找餘生，臨走前仍然不放心地叮囑道：“媽，你等下覺得不舒服的話，一定要馬上說出來，別硬撐着，我就在教室外面等你。”

雖然在剛才來的路上已經說過好多遍了，但總歸還是不放心。

晏溪笑着應了聲，“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出了教室，林星宥不敢走太遠，只好拿出手機給餘生打電話，然而一直提示在通話中，他沒辦法，只好暫時離開去找餘生，結果找了一圈也沒看到餘生的身影，只得重新折回教室，剛到樓梯口，就看見餘生靠在走廊的圍欄旁。

他笑着小跑到餘生的身邊，“剛剛一直都沒看到你，就出去找了一圈。”

餘生笑了笑，“找我幹嘛，我自己又不是不會過來。”

“那你怎麽這麽久？”林星宥有些奇怪：“你明明比我早走了好久。”

餘生沉默了一下，”有點事耽擱了。”

林星宥“哦”了一聲：“我們去樓梯那邊坐吧，這起碼得兩個小時才能說完。”

餘生“嗯”了聲，擡腿就往樓梯的方向走，林星宥也跟在後面。

坐了沒一會兒，謝晨棋和蘇嶼也過來了。

謝晨棋問：“星哥，要不要下去打球，不然得在這坐着等幾個小時，無聊死了。”

“你們去吧。”林星宥從口袋裏摸出校園卡遞給謝晨棋，“等下回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去小賣部買點零食和飲料。”

謝晨棋接過校園卡，和身邊的人一起下樓去，過了一會兒，又提着一口袋的零食出現在林星宥面前。

他把手裏的口袋和校園卡一起還給林星宥，“星哥。”

林星宥接過卡和口袋，把卡放回口袋裏，“挺快啊你。”

“那必須的。”謝晨棋頗為自豪地揚了揚下巴，“我先下去打球了。”

“去吧。”林星宥從口袋裏拿了一根雪糕，撕開包裝袋遞給餘生。

餘生接過雪糕。

兩人就這麽邊吃着零食邊聊天，在那裏坐了三四個小時，才看到有家長從教室裏出來。

餘生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褲，“我先去上個廁所。”

“嗯。”

林星宥把垃圾一起收進塑料口袋裏丢進垃圾桶，站在教室門口等人差不多走完了，才進教室去扶晏溪。

晏溪問：“兒子，你是一個人坐，沒有同桌麽？”

“有啊。”

“可是媽媽都沒看到你同桌的家長。”

林星宥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餘生是去接家長才晚到，沒想到竟然不是麽？

“對了，你們夏老師說，你上學期期末考試考得不是很理想，怎麽回事啊，是不是那段時間壓力太大了，所以沒考好。”晏溪有些自責地輕拍着林星宥的手臂，“也怪媽媽，那段時間沒有怎麽好好關心你，對不起啊兒子，等媽媽肚子的寶寶生下來，一定好好補償你。”

林星宥無所謂道：“媽，我沒事，一次考試成績而已，再說了，和你也沒關系。”

“那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晏溪擔憂道：“兒子，你千萬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啊，不管考得怎麽樣，我和你爸爸都不會怪你的。”

“媽。”林星宥無奈地笑了笑，“我能有什麽壓力啊。沒有壓力，就是單純的沒考好，下次考試就考回來了，問題不大。”

“那就好。”晏溪還是有些不放心，“要不你還是搬回家來住吧，一個人在外面肯定都吃不好，你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晏溪說的瘦了一大圈完全是出于對兒子的關心。實際上，自從和餘生和好以後，林星宥很快長到了以前的體重，根本就沒瘦。

“媽，我真的沒事。”林星宥勸道：“我一個人住挺好的，而且我要搬回去了，到時候柳姨一個人肯定也忙不過來，我早上起太早，晚上睡太晚都會影響到你們休息，你們也會影響我，所以等我高考完再說吧。”

“行吧。”晏溪只得妥協，“既然你不想搬回來，那你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啊，生活費不夠的話記得給媽媽說，還有要注意飲食，別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

“嗯，我知道。”

林星宥扶着晏溪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不遠處的餘生，“媽，那是我同桌。”說着指了指餘生的方向，還大聲喊了餘生的名字。

然而餘生像沒聽見一樣，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又一連大喊了幾聲，餘生仍然還是頭也不回。

林星宥被餘生的反應吓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不是已經和好了麽？剛才也都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陌生？

那種熟悉的感覺在心裏擴散開來，他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麽當初餘生會說分手。

剛才還興致盎然的林星宥一下變得落寞，他垂眸道：“媽，我先送你回家吧。”

“嗯。”

上車後，他一直給餘生發消息，都沒有收到回複。将晏溪安全送回家後，立刻打車回餘生那裏，期間給餘生打過好幾個電話，餘生也都沒接。

回到家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趕緊去了卧室，然後看到餘生微微蜷縮在床上，房間裏的空調溫度開得很低，餘生卻連被子也沒蓋。

他趕緊走過去拉被子給餘生蓋上，然後試着小聲叫了句“生哥”。

沒有任何回應。

他也脫了鞋，上床躺在餘生的旁邊，把人摟入自己的懷裏，溫柔地親吻着餘生的額頭，眉心，鼻尖，嘴唇。

懷裏的餘生大約是察覺到動靜，終于動了動，閉着眼伸手攬住林星宥，問道：“怎麽了？”

林星宥猶豫道：“我剛才……叫那麽大聲，你沒聽到麽？”

餘生往林星宥懷裏蹭了蹭，“我剛剛突然有點難受，沒注意到。”

“那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沒聽到。”餘生伸手揉了揉林星宥的臉，“是不是生氣了？別生氣，我……”

“我沒有生氣。”林星宥竭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等情緒差不多穩定了，才開口問道：“你當初……為什麽和我分手？”

餘生突然睜開眼，震驚地看着林星宥，随即又立刻恢複神色，“怎麽了，突然問這個。”

“上次我媽媽和我聊天的時候，她說的話你是不是聽到了？”

“……是。”

“所以你跟我說分手？”

“是。”

他就是聽到了，所以才要分手。

他根本不知道怎麽面對林星宥的媽媽。

如果讓她知道林星宥喜歡一個男生，她大概會很難過吧。她明明那麽溫柔，把林星宥教育得那麽好，那本應該是懸在天上的星星，而不應該是在他餘生身邊。

林星宥和他不一樣，他自己一個人随心所欲，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可是林星宥不是，林星宥有自己的父母，不只是他餘生一個人的林星宥，他不可以、也不能這麽任性地讓林星宥跟着自己這麽沉淪。

林星宥有些不理解餘生的話：“可是喜歡你是我的事啊，你為什麽要在意她說的那些話。”

“因為那是你媽媽。”餘生說，“我不可能不在意，因為你不只是我男朋友，你還是林星宥，你爸媽的兒子。”

“可是你是和我談戀愛啊，為什麽我媽媽随便說了幾句話你就說分手？”

餘生故作輕松：“因為我不想以後，明明還喜歡，卻因為家裏的壓力分手，所以未雨綢缪，提前分了。”

“那我呢？”林星宥不可置信地盯着餘生，好看的眸子裏全是淚水：“你有沒有想過我，因為我媽媽不經意間的幾句話，你就和我分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餘生平靜道：“想過了，與其以後難受一輩子，不如現在難受一會兒，可能你難過一段時間就不喜歡我了，就釋懷了，也就不會難受了……”

“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林星宥帶着哭腔控訴道：“你怎麽知道我以後不會喜歡你？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會喜歡你一輩子的啊，你真的忍心讓我難受一輩子，讓我這一輩子都活在沒有你的日子裏，是麽？餘生，你好殘忍啊，你對你的星星好殘忍啊。”

“我對我自己又何嘗不是……”

殘忍。

“是不是以後……”

“是。”餘生望向林星宥的眼睛，“你明明知道答案，為什麽還要問？你還要問什麽，一次性問完吧。”

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以後就更難說清楚了。

“你……以後還會說分手麽？”

“不會，”餘生親了親林星宥的眼睛，柔聲道：“從我們和好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主動權都在你那裏，星星。”

他突然想起洛三生說的那些話。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既然現在能在一起，那就好好在一起，可能沒等到他家裏人知道，你們就分手了。

你說你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可是你能确定他這輩子都想和你在一起麽？你确定不了，你沒辦法保證他林星宥這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你只能保證你自己這輩子只喜歡他。

你連十八歲都沒有，甚至連以後他父母不同意你們在一起的事都想到了。

至少，你一個人是自由的。

而我和阿幸的情況并不比林星宥家好，可是我們不也是照樣在一起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餘生，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性格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你還這麽喜歡他，為什麽舍得說分手？

你覺得，你以後還能再遇到一個人，像喜歡他這樣喜歡麽？

餘生，為什麽要因為以後那些不确定的因素就放棄一個喜歡的人，趁你現在這麽喜歡他，就好好和他在一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你有時候就是太理智了，可是感情的事，太理智反而不見得是件好事。

……

林星宥突然埋在餘生的懷裏痛哭起來。

餘生輕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主動權都在你手裏了，還哭什麽呢？”

“我就是怕你不要我了。”雖然餘生說，所有的主動權都在自己手裏，可如果餘生真的想要離開，自己又能怎麽辦呢。

“不會不要你的，這輩子都不會不要你的。”

林星宥哭了好久才勉強止住哭聲，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他裂開嘴笑着說：“哭得太兇，有點餓了。”

“出去吃吧。”餘生親了親林星宥臉上的淚痕，“今天有點累，就自己不在家做了，也正好一起走走，不然你高三了還整天想着出去約會。”

林星宥蹭了蹭餘生的臉，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