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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林星潼正扶着牆壁學走路，晏溪則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電視。

林星宥蹲在玄關處換拖鞋，朝着林星潼喊：“潼潼，哥哥回來了。”

聽到聲音的林星潼立刻扶着牆快速地走向林星宥，邊走嘴裏還邊喊着“咯咯”。

然而，作為一個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小短腿，扶着牆走了好半天也沒有走到玄關處。

林星宥無奈地笑了笑，換好鞋才走過去抱住林星潼，親了親她胖嘟嘟的小臉，“有沒有想哥哥？”

“想，潼潼想咯咯。”林星潼說着也親了親林星宥的臉，親得他臉上全是口水。

林星宥把臉上的口水全擦在林星潼的衣服上，才抱着林星潼走向沙發旁，順勢坐在晏溪的旁邊。然而剛坐下，懷裏的林星潼就掙紮着往下爬，林星宥沒辦法，只好把她放在地板上，讓她自己一個人玩。

“我爸還沒回來麽？”

“在路上了，馬上就到。”晏溪調侃道：“是有什麽大事要宣布麽？還打電話讓你爸也回來。”

“等我爸回來再說吧。”

在客廳坐着看了會電視，林文瑞就回來了，在玄關處換好拖鞋，走到晏溪的旁邊坐下，朗聲笑道：“什麽事啊，這麽神秘，還得等我回來才能說，現在可以說了。”

林星宥站起身，跪在兩人面前。

晏溪和林文瑞兩臉詫異，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兒子，你這是怎麽了？幹嘛突然跪着？”

“我想給您們倆說件事，就是——”林星宥注視着他們倆，深吸一口氣，說：“我談戀愛了。

林文瑞和晏溪相互對視一眼。

“談戀愛那你就談嘛，”晏溪長舒一口氣，還好，只是談個戀愛，她剛才還以為林星宥做了什麽壞事，在他跪下的那一瞬間，腦子裏甚至已經開始為他的後路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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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跪着的林星宥，說：“我和你爸爸又不是什麽老古板，我們從來都沒有說過不讓你早戀，所以沒有必要跪着。再說了，你都成年了，談個戀愛很正常的，有時間的話帶回家來看看……”

“我談的不是女朋友，”林星宥說，“是男朋友。”

林文瑞和晏溪立刻呆住。

“他跟我一樣。”林星宥又說：“就是說，我是個同性戀。”

林文瑞率先反應過來，站起身，用力地朝林星宥臉上甩了一巴掌，“小兔崽子，你給我再說一遍。”

林星宥轉過臉，仍然跪得筆直：“我說，您兒子——林星宥是個同性戀，還需要再說一遍麽？”

林文瑞又給了林星宥一巴掌。

林星宥笑着說：“沒事，打到您高興為止，給我留口氣回去見他就行。”

“老林。”晏溪久久才反應過來，叫住又準備給林星宥一巴掌的林文瑞。她看向跪着的林星宥，慘白的臉上挂着牽強的笑容：“兒子，你是不是在和媽媽開玩笑呢？”

林星宥望着晏溪的眼睛，認真地說：“沒有。”

晏溪問：“是不是他哄騙你，讓你和他在一起的。你現在還小，還不懂什麽是喜歡……”

“我懂，我已經十八歲了，不小了，我能分辨什麽是喜歡，我就是喜歡他。”

林文瑞怒吼：“他叫什麽名字？他家裏人怎麽教育他的？這麽惡心……”

“是我。”林文瑞的問題還沒說完，就被林星宥打斷，“您罵我一個人就行，別捎帶上他。不是他惡心，是我惡心，是您兒子惡心，是我死纏爛打讓他和我在一起的。”

林文瑞氣急敗壞，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來一根皮帶。

因為是夏季，林星宥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短袖，沒一會兒，手臂上就布滿了傷痕。

晏溪抱着林星潼在後面哭：“老林，別打了。”

林星潼也跟着哭，掙紮着從晏溪的懷裏下來，走了一會兒才走到林星宥的身邊。她伸出小手抱着林星宥，“咯咯、咯咯不痛，潼潼、潼潼呼呼。”說着就往林星宥的手臂上呼氣。

林星宥輕輕推開林星潼，“潼潼乖，哥哥不痛的，沒事啊，去媽媽那裏。”

林文瑞也知道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得狠狠地把皮帶丢在沙發上。

“你手機呢，趕緊拿出來，給他打電話，當着我們的面，斷了。”

“對對對，”晏溪擦了擦眼淚，“兒子，咱們趕緊打電話斷了好不好，斷了媽媽就當你沒說過那個話……”

“我手機丢了。”林星宥無所謂，來之前他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把手機留在了餘生那裏。

林文瑞揚起手又準備給林星宥一巴掌。

“老林。”

林文瑞心中的怒氣無處發洩，黑着臉出了門。

林文瑞剛離開，晏溪就趕緊扶起林星宥，說：“柳姨，快給龔叔打電話。”

林星宥強撐着笑容：“沒事。”說完就暈了過去。

迷糊中，林星宥聽到自己耳邊有人一直在小聲抽泣，聲音不大，但卻一直不停，吵得他有點心煩，費勁地睜開眼，微微偏過頭，才發現是晏溪在哭。

林星宥苦笑，他現在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動不動就哭，看樣子應該是遺傳了。

“媽，別哭了。”

晏溪聽到聲音，趕緊用紙巾擦了擦眼淚，溫和道：“你醒了。”

“嗯。”

晏溪看着林星宥蒼白的臉，欲言又止。

“媽。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我不是在和你賭氣。從小到大，我都很聽你們的話，可是這次不行。我很喜歡他，很愛他，喜歡到沒了他，我真的會活不下去。”

“媽，你當初嫁給我爸，難道不是因為你愛他麽？我喜歡他，只是剛好他也是個男孩子而已。不能因為他也是男生，所以我們就不能在一起。”

“可是你現在才十八歲啊，你現在喜歡他，不代表你以後還會喜歡他。”

“你當初跟我爸在一起的時候連十八歲都沒，你不是也相信他了麽。我十八歲了，是個成年人了，我能分得清自己在做什麽，在說什麽。”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以後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那有什麽問題，我有他一個就夠了，沒有必要要孩子。他要是喜歡孩子的話，我們可以去領養一個，這些都不是什麽問題。”

“你知道高二那次期末考試我為什麽考那麽差麽？并不是因為壓力大，那些對我來說，什麽壓力都算不上，而是因為那段時間我和他分手了。你知道我為什麽和他分手麽？因為你告訴我，讓我不要和男孩子談戀愛，所以他給我說分手了。”

“你知道之前我們學校那些人怎麽說他的麽？說他是同性戀，說他惡心，可是不管別人怎麽說，他自己都不在意，因為那些人不重要。可是聽到你那麽說以後，他立刻跟我說了分手，因為你是我媽媽，你不是其他人，因為我是你們的兒子，他不希望因為他，讓我們之間有矛盾。”

“我們分手了四十天，你知道那四十天我怎麽過來的麽。我在家裏整天睡不着，所以我就每天都待在學校，因為學校可以看到他，那是我可以離他最近的地方。”

“那段時間，吃什麽都覺得沒胃口，都覺得惡心，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長這麽大，從來沒讓你們操心過，除了高二那年分文理科，還有現在的戀愛，可是這些都是我喜歡的事啊，你們為什麽要用你們的想法來左右我？”

“對于你們來說，最好的結果是什麽？最好的結果是，我立刻和他斷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按照你們的想法，結婚生子，就這麽過一輩子。”

“可是我呢？你們想過我麽？我一輩子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一輩子郁郁寡歡。”

“媽，你也希望你兒子幸福是不是。你難道希望我以後找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生子，就這樣過一輩子麽？”

“媽。”林星宥朝晏溪笑了笑，“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讓你見見他，你肯定很喜歡他，但是現在還不行。”

林星宥的話，讓晏溪陷入久久的的沉默，直到林星宥有些困意了，晏溪才開口道：“你爸爸那邊，媽媽幫你勸勸。”

林星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有時間的話，帶他來見見媽媽吧。”晏溪替林星宥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我也想看看我兒子喜歡的人。”

這下輪到林星宥懵了，他不知道晏溪為什麽會突然同意，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媽，對不起。”

晏溪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沒有什麽對不起的。媽媽也希望你幸福。”

“謝謝您。”

沉默了片刻，林星宥又說：“媽，我們回家吧，我不想待在醫院裏。”

晏溪遲疑道：“那你的傷？”

林星宥無所謂地說道：“沒事，還死不了，要死兩年前早死了。”

兩年前，也是在那裏，林文瑞因為文理分科的事把林星宥打了個半死，那時候晏溪出去旅行了，不然也不至于被打的那麽慘，雖然國慶結束之後，總算同意讓自己選理科，但生活費縮減了一半。

他從小到大都沒讓家裏人操心過，雖然說不上是別人家的孩子，但是提起他的時候總歸都是一臉的欣慰。別的孩子會有青春叛逆期，但在林星宥這裏，從來都是中規中矩，除了高二分文理科和現在談戀愛。

他從小到大沒被父母打過，兩年前是第一次，現在這是第二次，所以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麽選個理科都能把自己打個半死。

不過這次好像沒有上次嚴重，上次林星宥起碼躺了一個星期才勉強可以下床走動，這次可能就兩三天吧。

看樣子出櫃的事沒有選文理科的事嚴重，這樣的話，應該可以趕在開學前和餘生一起去四川。

“潼潼，哥哥回來了。”

回家的第二天，晏溪把林星潼交給林星宥，讓他帶幾天，她有事出去一段時間。

林星潼每天早早的就鬧着要睡覺，早上也是一大早就醒了，醒了順便把林星宥也鬧醒，林星宥只好跟着起床陪她玩。

他每天不是在房間裏看餘生直播，就是陪林星潼玩。

那天中午，他正在樓下的客廳逗林星潼，就聽見家裏的電話響了。

“喂。哪位？”

“星哥，是我。”是謝晨棋的聲音。

？“怎麽了？”

“餘生前兩天給我打了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家裏的電話。他好像挺擔心你的，你要不要……”

“沒事，我過幾天就回去了，他如果再給你打電話，你這麽給他說就行。還有，不管他怎麽問，你都別告訴他我家裏的電話。”

“行。”

電話挂斷後，林星宥又繼續教林星潼說話。

下午的時候，林文瑞終于回來了，和晏溪一起。他從包裏摸了個紅包遞給躺在沙發看電視的林星宥。

林星宥接過紅包，給林文瑞鞠了個躬，“對不起，謝謝您們把我養這麽大，讓您們失望了。”

他知道，他賭贏了，林文瑞妥協了。

林文瑞說：“沒什麽對不起的，也沒什麽可失望的，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喜歡就行。”

“我今天晚上給您們做頓飯吧。”

以後可能不回來了。

林星宥在廚房忙活好久，終于搞定所有的菜。

飯桌上，氣氛異常沉重，直到晏溪開口說話：

“有時間的話，帶回家來一起吃個飯，男孩子也沒關系，男孩子也要吃飯的嘛，多準備點米飯就好了，添雙碗筷的事，我們家也還算富裕，多一個男孩子吃飯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嗯。”

“還有你這段時間都沒聯系他，他應該也挺擔心的，你吃完飯就回去看看他吧……”

“嗯。”

“你們什麽時候開學，你問問他，過幾天潼潼生日的時候，願不願意過來一起吃個飯？”

“嗯。”

“兒子，你不要覺得內疚什麽的，我和你爸爸也想清楚了，你喜歡就行，我們不在乎男女，你幸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