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魔劫（一）

“金光不在這裏。”九鳴又化作人形，頭上的梧桐花環新添了一片葉子，古銅色的健碩身軀襯得生滅更加瘦削。

“我們沒有離開。”生滅說道，他還能感覺到金光，但是他們現在确實不在宮殿中。這裏是一片草地，地上有許多的靈草，他能感覺到這些靈草的品級不低，若是上官雲齊在定然是要摘走的。

“能和金光的效果疊加的陣法。”九鳴看着周圍的景色，他能夠感覺到梧桐就在很近的地方，可中間卻是迷霧重重，不得靠近。

“這秘境不簡單。”九鳴感嘆，現在的修士們腦子也太多彎子了。雖說上古神獸實力強橫，但是那會兒無論是妖族還是人族，都沒有現在這般開化，腦子裏面知道的事情也不及現在的人多，所以玩的花樣就少的多。他們那時候化成原型不管是吐水還是吐火，都能消滅一群敵人，用不着花費太多精力思考。妖族生下來就帶有傳承，本身有修為，長大一點自行修煉就好，因為血脈決定天賦，所以能努力到什麽程度幾乎都是注定的，絕大多數妖族就不會想我還有別的路。

上古神獸也沒有現在的修士聰明啊，九鳴并無破除陣法出去的信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看着正凝聚出火球想要把地上的東西燒掉的生滅，十分敏捷地阻止了他的動作。

“這裏我們一人分一半的地方，這邊我來對付，那邊你來，你的火不要過來。”鳳凰之中有不少的火鳳存在，本身就帶有靈火。當然也有另外一種，比如說他，就是水鳳。生五彩鳳羽，但操控的是水。

生滅沒反駁九鳴的安排，他轉身過去，手中凝聚出火焰，熊熊烈火鋪天蓋地而過，還沒來得及走遠的九鳴被火烤得渾身燥熱，他蹲在地上拔出一顆靈草，聞了聞它的味道，又将它放在嘴裏嘗了嘗。

地上的花草都燒幹淨，露出光禿禿的地皮，生滅看着地上的幾個焦黑的字。

“允餘之所願。”生滅不知道的是，方才九鳴轉過身的時候，就聽到了一模一樣的話。九鳴的願望十分簡單，他之所以涅槃就是要活下去，而除了自己活着之外最重要的事就是讓梧桐長大。于是他蹲下身去嘗了嘗那些草藥，竟然是上古時的靈草，陽實。

這草對于水鳳并無益處，但對于梧桐，可是最好的肥料。九鳴望着這看不到邊際的陽實田，一想到梧桐可以很快長大便覺得開心。他幾乎要把這些陽實都收起來，回去給梧桐用，突然間他的腦子清醒起來。

此時的生滅正對着那幾個字發呆，發呆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是否相信這幾個字，而是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自己所願的是什麽。他只是一株天生地長的靈火，經過兩萬年修煉變成如今這樣。他對飛升沒什麽興趣，身為靈火缺少人的七情六欲。

他之前打九鳴的主意是為了能提升自己的修為，提升修為為了什麽呢？為了誰都打不過他。

這種東西對方怎麽能滿足？

生滅手心團起一團透明的火焰，他托着火焰，打向了頭頂，就看到之前所見到的天空一片片碎裂。

上官雲齊這邊，林暮言無法感應到任何植物，這陣法将內外的東西隔絕開來，陣法之內只有他們三個的存在。

開始時他們還未曾着急，一天之後，楊昊悄悄地放出一點魔氣，想要試試魔氣是否能夠侵入到陣法之中。然而魔氣一出，如泥牛入海，竟然被這陣法完全吸了進去，幹幹淨淨一絲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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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直接打開吧。”上官雲齊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最開始的想法，他沒有再去想有的沒的，他還沒有開始學習陣法，沒法破除，若是他們真的被困在這裏，不如直接砸開，或許還有希望。

“可以一試。”林暮言突然開口，聲音仍舊有些沙啞。破除陣法的任務自然被交給了使用巨斧的那個人，楊昊。

楊昊看着水晶罩子外面的巨大陰影，沒說話，他取出巨斧，蓄力，劈砍下，一氣呵成。

就見那水晶罩子竟真的碎裂開來，也沒有水漏進來。等到水晶罩子碎裂幹淨，他們就看到了

原本的，屬于天海秘境的混沌天空。

而在他們面前的還有兩個人。

也不算是人。

“你們是誰？”感受到了上官雲齊和林暮言的氣息，在生滅開口之前，九鳴率先說話，他一臉驚訝的樣子，像是真的沒見過他們一樣。

“我們……”上官雲齊話還沒說到一半，已經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的生滅迅速攻擊過來，上官雲齊的話被打斷，然後就見九鳴和生滅突然消失掉。

“他們應該不是外來的修士，難道是這秘境中的靈獸？”這麽片刻時間，對很多事情一無所知的楊昊做了自己的判斷，幸虧他沒有注意另外兩人的表情，因為實在是太精彩了。

“或許是吧，但看起來并不像之前那東西危險，既然我們已經走出陣法，不如去看看有什麽好東西。”上官雲齊緩緩說道，楊昊轉頭奇怪地看他一眼，沒看出什麽來，他往上官雲齊這邊靠了靠，上官雲齊往林暮言這邊偏了偏。

“噗！”在天海秘境的另一處，一個身着銀色長袍的人突然吐了一口血，他擦幹嘴角的血跡，擡頭來看面前的人。

“你可真是，招人喜歡啊。”這人的長相和金光一模一樣，但金光的表情總是很平和，不為外物所動。而這裏的這人的表情猙獰，他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金光，滿臉都是痛恨。

“你沒必要拿他們開刀。”金光仍舊一派平和。

“我不能對你做什麽，自然要對你的朋友，你的新主人下手。”那人特意重重地說了新主人這三個字，金光仍舊不為所動，反而笑了。

“你也不能對他們做什麽。”金光說道，“他們的氣運遠勝于我，能做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夠達到的。你想要報仇的心情我明白，但你沒有報仇的能力。”

“你不明白！”那人忽然站起身來，“你怎麽會明白？你是他精心煉制成的法器，他心愛的寶貝，我是什麽？我只是你的一個伴生品，一個意外的産物。如果不是我和你長得一樣，還有利用價值，他怕是早就把我毀掉了。”

“當年他決定離開時，他問你要不要和他一起離開。他什麽都沒有問我，只是帶着我，帶着一個殘缺不全的洞府，躲過了天道的追查，離開了大荒。”那人用和金光同樣的臉做出痛苦的表情來。

“我當初不想飛升是真的，我不知道他的打算。”金光說道，他跟随主人多年，看過妖修從強盛到式微，見過人間喜怒哀樂，從一個法器變成一個人的樣子，他活了太久。

在生滅進入大殿之時，天道對于妖族的懲罰還沒有降下，因此他們還是能夠化形的。

而現在，真火爐只能用元神和雲淩丹田中和熾炎厮混，熾炎之所以有形體是因為他凝成的是雲淩的樣子，其實他沒有真正的軀體。

因為無心飛升，不想去那傳說中無憂無慮的仙界，所以金光留在了大荒。

“哈哈哈，可是他沒有飛升，他那時造了太大的殺孽，根本打不開飛升之門。他的壽命已經快到盡頭了，又不想死，只好嘗試去其他大世界尋找機會，可惜我們漂流在混沌之中幾百年，他陽壽盡了，就死了。”那人提起這事臉上已經沒有悲傷，反而是譏諷。

“他是大乘期修士，死去之後，他的靈氣湧入這殘缺的洞府之中，讓這座只是替代品的洞府變得有趣許多。我聽別的修士說過，你原來在的洞府，還不如這裏。”那人站起身來，身體向前傾，想要從位置上壓迫金光。

“多有意思啊，最後我們還是落回了大荒，被當做是其他世界來的秘境，比他原來的秘境更加神秘。”那人的身體漸漸虛化，“而他在臨死之前決定殺死我，多虧我留了一個心眼，雖然他毀了我的本體，我卻将器靈附身在其他東西上面，今天在這裏見到了你。”

“已經過去兩萬年了。”金光也站起來，“器靈脫離本體後會漸漸變得虛弱，維持你的不過是一絲執念。”

“是啊，我确實只剩下一絲執念。”他說道，“但我仍舊可以做一些讓你不開心的事。”

他咧開嘴，金光就看到生滅和九鳴突然出現在這裏，他還沒有動作，就看到他當初的伴生器靈沖過去，在生滅身邊爆裂開來。

金光一向穩重的臉終于出現了波動，他飛快地沖向生滅，試圖去救出他，卻被爆裂的氣流沖開。

外面，上官雲齊三人突然感覺到地面在震動，還在疑心是不是那巨獸又來了。

而這邊，被推開的金光眼睜睜看着生滅和金光所站之處爆開，煙霧彌漫，讓他看不到那邊是否還有人在。

“生滅……”他輕輕叫了一聲。

“我沒事。”生滅從煙氣中走出來，臉上還是幹淨的，他還在疑惑金光為何用那種語氣叫他，結果就被他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