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獨自一人做手術

手術臺上,餘安被打了麻藥。

她昏迷着,任憑那些醫生拿着冰冷的儀器在她的身體裏穿梭。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再次睜眼時,餘安躺在病床上。

護士正在幫她調點滴,見她睜眼,開口道:“你醒啦。”

餘安抿了抿幹澀的唇瓣,只覺得小腹那裏很痛,幾乎連說話的聲音都發不出。

“我,我這是怎麽了……”她擰着眉頭,勉強扯出一句話。

護士看着她:“我說你們這些小年輕也真是的,懷孕了還不好好休息,搞到現在流産,多不劃算啊,流産對女人身體傷害可大了……”

她絮絮叨叨的說着,眼見餘安眼睛裏滑下淚水。

“诶,你也別太傷心了,孩子沒了可以再懷嘛,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她轉口道,又問:“你老公呢?”

說完,見她臉色不對,才改口:“你男朋友呢?流産這麽大的事兒,應該來照顧你的啊。”

“護士小姐。”餘安突然打斷她,臉埋在枕頭裏,聲音嗡嗡的:“我想安靜的呆一會兒,你能先出去嗎?”

“……”護士張了張嘴,只好道:“行吧,那你好好休息。”

說完,她出了病房,關門之前還看了餘安一眼。

餘安靠着枕頭,眼淚滑落,沁濕了枕面。

她咬緊嘴唇,不敢洩出聲音。

輕微的一動,小腹處就傳來劇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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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還真的是懷孕了。

餘安伸手,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

幾個小時前,那裏明明還孕育着她跟他的孩子。

嘴皮幾乎快被她咬破,餘安恨恨的瞪着虛空的某處。

“譚勝廷,是你殺了我們的孩子。”

她自言自語的說,末了又嘲諷的笑自己。

即便是她告訴他這件事,他也會冷漠的無動于衷吧。

畢竟他說過,她沒資格生下他的孩子。

由始至終,他只當她是可有可無的玩物,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想到這兒,她又無聲的落淚。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餘安循着聲音望去,見手機放在床頭櫃上。

她擡起手,夠了夠,卻發現無法抵達。

餘安忍着痛起身去拿,拿到手機時額頭上已滿是汗,嘴唇也慘白了幾分。

“喂?”她接起電話。

“姐姐,我好喜歡你給我買的生日禮物,謝謝你。”是餘明月的聲音,活潑歡快,透露着少女的朝氣與喜悅。

餘安不由的勾唇笑了笑,說:“是明月啊,今天沒上課嗎?”

那次逛街,餘安失落的離開,忘了買給餘明月的生日禮物,後來還是挑時間去了趟商場。

手機那頭,餘明月嘟了嘟嘴說:“姐姐啊,今天是周六,我們學校放假,你忘啦?”

餘安扶着額頭,說:“不好意思,我真忘了。”

她聲音虛弱無力,餘明月察覺到了,便問:“姐,你怎麽啦,是不是生病了?”

餘安眼眶裏含着淚水,剎那間就滑落。

她皺了皺鼻子,開口:“沒事兒,只是小感冒。”

餘明月卻道:“媽說要跟你講幾句,我先給她啦。”

不等她回應,手機已經轉移到母親安先梅手裏。

“安安。”安先梅喊了她一聲。

餘安擦了擦眼睛,回着:“媽。”

“感冒嚴重嗎?”安先梅問她,又說:“是不是忙着工作沒好好吃飯,免疫力下降了?你這孩子,沒在我身邊,我這心裏老是七上八下的。”

“家裏的債也還得差不多了,你不要這麽拼,你弟弟妹妹上學的事也還有我,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啊……”

“媽!”餘安突然打斷她,聲音哽咽的開口:“我好想您啊。”

她說着,嘴裏發出泣音,剛剛才擦淨的眼淚瞬間又盈滿眼眶。

安先梅聽見她哭,心裏也難受得緊,便道:“安安,回來吧,你一人在外面打拼,有什麽事也沒個人照顧,媽媽心疼你。”

餘安捂緊嘴唇,緩了好一陣,才道:“媽,再等等吧。”

再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

安先梅卻突然說:“安安,打從一月份過完年,咱娘倆就沒見過面,我去看看你,好嗎?”

“不要。”餘安果斷的拒絕,末了察覺到自己語氣太激動,才又緩聲道:“媽,我平時工作挺忙的,您來了我也沒法陪着您。”

“不用陪我。”安先梅繼續道,“我就來看看你,給你做個一頓三餐的,養養身子。”

餘安還是拒絕:“明陽和明月還需要您照顧,您還是別來了。”

“他倆哪需要我照顧啊,長得比你這個姐姐還高了,平時又住校,不需要我操心……”

安先梅堅持,餘安卻打斷她:“媽,我頭好疼啊,想睡一會兒。”

“好好好,你先睡。”安先梅順着道。

挂斷電話,餘安才松了一口氣。

她怎麽可能讓安先梅來呢?

她跟譚勝廷那樣不堪的關系,如今又流産,要是被安先梅知道,餘安真不曉得該怎麽應對。

安先梅初中沒讀完,就被家裏安排嫁給了鄰村的餘定邦。

餘定邦好吃懶做,家裏的田地從來不打理,住在漏雨的破房子裏,拿着父母留下來的存款過活,只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除了那張臉還算優秀,其他條件全上不了臺面。

安先梅嫁了過來,起先是不願的,後來還是認命了。

她念到初二,比農村裏很多婦女都不一樣,又因不服輸的性子,到了餘家之後勤懇的打理。

家裏的荒地被她重新開墾,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自己的雙手硬是拼出了村裏的第一棟平房。

兩人結婚的第二年,安先梅生下餘安。

有了孩子之後,餘定邦還是那副樣子,一點沒有父親的責任感。

餘安五歲的時候,他迷上了賭博,沒有錢就問安先梅要。

安先梅管着家裏的錢,怎麽也不給,總是被餘定邦打得鼻青臉腫。

從那時起,餘安總能在母親身上看到大大小小的傷痕。

她九歲那年,餘定邦因為搶劫殺人被抓進了牢房。

餘安那時突然覺得松快多了,只是,看着又懷了孕的母親,不禁又難受起來。

安先梅這輩子命苦,餘安不想讓她再因為自己的事而傷心。

唯一的辦法便是,她永遠不能讓母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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