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酸澀檸檬 “希希,我的心好疼
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從街上經過,哪怕離車只有百來米的距離,依舊吸引了幾個人回頭。奚希把玫瑰放在腳邊,特意挑了個好的位置,不讓它傾倒,這才去系安全帶。
拉安全帶的時候,剛好把頭發卡住一縷。她反手去抽,被沈劭南快一步,他解救她的頭發于危難,“好了。”
奚希道謝,沈劭南只是輕笑了聲,扭過頭看向車窗外。
她瞄了眼沈劭南的側臉,矜貴又內斂。不禁又低頭看腳邊那束紅玫瑰,滾燙的紅很晃眼,即便在光線不分明的車廂內,也依舊奪人眼球。
那束紫羅蘭被沈劭南擱在腿上,她笑了笑。
“沈先生。”她湊過身來,安全帶卡在胸口位置。
沈劭南側頭,遷就她,矮下身來:“嗯?”
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擦過她耳朵,奚希垂眸又擡眼,不由得壓低了聲音,近乎氣音:“談戀愛的話,送了花之後,不應當是結束。”
沈劭南微睜着眼睛,等待她的下一步。
奚希用行動表明下一步,她仰頭在他唇上輕碰了一下,蜻蜓點水一般。
送花應該是另一場約會的開始。
她說得很條條是道,胸有成竹,其實自己根本一竅不通。不過既然站上了這條船,她憑借着自己少女時期膨脹過的少女心,教他怎麽談戀愛。
沈劭南若有所思,微不可聞地勾唇,那片刻并沒有什麽實踐。他只是舔了舔嘴唇。
奚希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已經很撩人。
沈劭南用好看的手指碰了碰被她親過的嘴唇,電話鈴聲響得很不合時宜。
他的電話鈴聲很樸素,是手機系統自帶的,來電顯示是爸爸。沈東的電話。
他接起,聽筒裏傳來沈東的聲音。老爺子手術很成功,醫生說觀察了兩天,已經可以确認沒有大礙,再在醫院修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但老爺子這一次住院費時間太久,又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他很不喜歡醫院,便決定回家休養。出院時間就定在後天上午。
沈東叮囑:“那天你得早來一點,送爺爺回去。”
不必他叮囑,沈劭南自然也會去。不是為了那點家産,也會去。
老爺子如今健康,沈家這汪海必定又要回歸太平一段時日,不管怎麽說,對沈劭南來說都是好事。如今沈氏本就是他接手,老爺子鎮住場面,更有利于他發展自己勢力。
這是沈東的想法。聽起來很殘忍,但沒辦法,在這樣一個家族裏,弱肉強食就是生存法則。
奚希聽得清楚,即便別過臉去,假裝看向窗外。她知道沈家內鬥嚴重,但确實從前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到這種程度。
也不知道該感慨富貴迷人眼,還是感慨別的什麽。
沈劭南絲毫不避諱她,又讓她覺得些許感動。
沈東叮囑完,難免又問起奚希。他後來從別處聽說了沈劭南帶人來見老爺子的事,兒子大了終究是要飛的,沈東也清楚。只不過,他還是交代沈劭南,在安定之前,別帶她去見曾月芙。
這就是不同意的意思。
沈劭南不置可否,看了眼奚希。
她撐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窗外的光影迅速地從她臉上掠過,忽明忽暗,好像電影畫面。其實沈劭南不常看電影,他看電影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電影的情緒對他來說無法感同身受。即便是在家裏自己看,也只覺得沒意思。
不過從身旁人談戀愛的經歷來看,好像應該看一場電影。
沈劭南挂斷電話,叫她:“希希。”
奚希轉過頭來:“嗯?”
她沒預料到沈劭南會湊得這麽近,因此一轉頭,幾乎與他鼻尖相碰。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聽見沈劭南開口:“希希,你想看什麽電影嗎?”
奚希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只是想到電影院。最近有什麽電影看嗎?她沒了解過,眨着眼,猶豫着說出些舊電影的名字。
花樣年華、霸王別姬、情書……
她說了很多,都是以前喜歡看的。從前喜歡,後來也喜歡,日子過得苦了,捧着手機在被窩裏一邊看一邊落淚。
沈劭南問:“有沒有哪一部特別想看的?”
她一時沒有答案,只好搖頭。
她以為沈劭南要帶她去電影院看電影,沒想到會在二樓的放映室。更沒想到,沈劭南還會有一個放映室。聯想到他的問題,一時有些無言。
看得出來他不常進來,東西一絲不茍地放着,沒有什麽移動過的痕跡。大概只有阿姨打掃的時候會順便進來。
布置偏暗灰色,關掉燈光之後,仿佛置身熹微的晨光裏。沈劭南找出碟片,和她一道并排坐在厚重的地毯上,等着電影開場。
看的是《甜蜜蜜》。
沈劭南将手撐在白色地毯上,等待着毫無波瀾的開始。奚希将視線從投影上移開,餘光裏瞥見的那雙手更讓她在意。
她覆蓋住那只手,輕輕勾住他小指,而後一根根手指勾纏下去,“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沈劭南不清楚,只好說也許。
奚希多愁善感,情緒敏感,手上小動作不斷。沈劭南感受得一清二楚,微不可聞地笑,這麽說起來,的确有所感受。
她扣緊手指的時候,是緊張和期待;而微摩挲拇指的時候,是忐忑不安。
張曼玉不小心按到喇叭之後,黎明回頭。奚希摟住了他的胳膊,靠向肩膀。
她嘴唇微微張着,一點也不像二十七歲的神情,像十七歲的時候,看愛情電影。關于希希的十七歲,沈劭南本該有所記憶,但回憶起來,卻是朦朦胧胧的。她那時候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是學校裏的小美女,很讨人喜歡。
他只記得,有一回有人給她遞情書,見到他過來,她神色慌忙地擺手,追上來同他解釋。
但十七歲的沈劭南只是疏離地說,這是你的事情,不必要向我解釋。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肉眼可見地失落。
奚希也記得這麽一件事,嗔笑了聲,看着電影裏張曼玉與黎明吻在一起。語調很慢:“是啊,你好冷淡的态度。我當時可慌張了,生怕你有一點誤會。可是你就這麽一句,我看着你的背影,心裏在想,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她聲音放得很輕,帶着不輕的鼻音。剛才才哭過,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鏡頭裏周遭人來人往,他們旁若無人地親吻,鏡頭越拉越遠。
她幾乎要跟着閉眼。
眼前的視線被遮擋住,是放大的沈劭南的越來越近的臉。
她心一下子跳得激靈,下意識往後縮,卻被他手掌托住,不得退路。忘了眨眼,也忘了呼吸,直到碰觸到他柔軟的舌尖。
撬開她的牙關,溫柔又帶了些迫切。但顯然不是那麽熟練,對比他做別的事情來說。奚希也并不熟練地迎合,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初吻,對象是初戀。
沈劭南有些氣喘地埋在她肩窩,還能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他的手抱着她的背,很用力,像要把她揉碎。
聲音有些許沙啞地說:“希希,我的心好疼。”
心疼是酸澀的味道,大概像生吃一整個檸檬,而檸檬裏刺出一根針,正紮中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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