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巧克力味 “希希,我很愛你
奚希睡了一覺起來, 腦子清醒很多,蕭芸的手術還沒結束,旁邊除了他們, 還有好幾個在煎熬等待的家屬。在生死邊緣面前, 每個人是平等的。
她想起蕭芸出事時候的場景,她和蕭芸說起男朋友,蕭芸問那是個什麽樣的人?
奚希想起沈劭南的臉, 如果要用一個詞概括, 一定是優秀。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她說。
蕭芸愣了愣,笑容慈祥:那挺好的。
奚希忍不住又補充:他長得很好看, 高高瘦瘦的, 待人也很好。
差一點就要說,你也見過。好在及時剎了車。
蕭芸的病是心髒方面的, 在奚希記憶中,媽媽其實一直溫柔而堅定,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越來越虛弱,直到那天忽然倒下。
她還記得蕭芸暈倒那天, 下很大的雨,租的房子一個勁兒漏水,鍋碗瓢盆都用來接水, 手忙腳亂的。砰的一聲,她第一反應是打雷, 然後才反應過來,是蕭芸摔倒在地。
然後就開始了長達多年的住院生活,蕭芸病情一直反複,幾乎沒離開過醫院。為了蕭芸,奚希只好更努力地工作。
……
奚希恍惚走神, 聽見蕭芸叫她:“希希?”
她回神:“啊?沒事。”她想着,如果媽媽知道她嫁給了沈劭南,一定會覺得很驚訝吧。她忍不住想象那場面,但無論蕭芸是什麽反應,沈劭南一定都能自如應付。
一切就發生在那個瞬間,前一秒還在笑着說話的人,忽然就捂着心口痛苦不已。
奚希慌張中還打翻了櫃子上的水杯,緊張地呼叫醫生,醫生和護士都來得很快,一切有條不紊。
袖子上的水漬已經幹掉,其實一點痕跡也沒有,可她總隐約覺得還有。大概是心理作用。
奚希收回視線,揉了揉眼。沈劭南把盒飯遞給她,奚昭已經吃過,這會兒正靠着牆閉目養神。奚希接過盒飯,從透明的蓋子裏看見了菜色,魚、番茄炒蛋……
都是她不愛吃的。
她挑食很嚴重,從前就被他們教育,不可以這樣,但一直沒改掉這壞毛病,哪怕中途生活窘迫到如斯境地,也沒能扭轉。
年少時養成的習慣,和愛的人一樣頑固。
她遲疑着,還是打算坦誠,面對上沈劭南的眼睛:“沈劭南。”她叫他的名字。
“我不愛吃魚,也不愛吃番茄。”
沈劭南愣了愣,很快轉為笑意,點頭:“好,我記住了。”
他伸手去拿那盒飯,盒飯是讓小顧就近在醫院食堂打的,當時他還沒考慮到她的喜好。沈劭南反省自己,他做得還不夠。
下一次最好讓她列個清單,他記一記,補補課。
“我讓……”忽然想起已經讓小顧回去,改了口,“我再定一份新的給你。”
奚希被他逗笑,從袋子裏找到角落的一個面包,晃了晃:“不用麻煩了,我吃這個吧。”
她在有些方面挑食到可怕的程度,有些方面卻又随意到底。
沈劭南把盒飯放在手邊,說:“要喝水嗎?”
奚希已經撕開了包裝紙,咬了一口面包,搖頭。沒想到面包還有夾心,是藍莓味的,而她也不太喜歡藍莓口味的東西。
不過藍莓比起前兩個,還算能接受的東西。沈劭南注視着她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什麽。
“藍莓你也不太喜歡是嗎?”
“嗯……”奚希已經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麻煩了?”她嚼着面包,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倉鼠。
沈劭南搖頭:“不會。”
又說:“我也記下了。”
一板一眼。
好僵硬的戀愛。
奚希品味着嘴裏的藍莓味,後知後覺地冒出這個一個念頭,便嘴角微勾。
但有一種可愛感。
沈劭南,可愛,這兩個毫不沾邊的詞居然也能放在一起。
手術室的燈忽然熄滅,門從裏面打開,奚希掐斷所有念頭,甚至被嘴裏還未咽下的面包嗆到。她掩嘴咳嗽着,卻把東西嗆進喉管,劇烈的刺激感湧上來,她弓着腰,一面起身奔向門口。
奚昭本想替她拍背,看見沈劭南快一步,便收回了手。
沈劭南托着她的胳膊,手掌輕拍着她的後背,又給她遞水。水是擰開了瓶蓋的,甚至于沈劭南喝過一口。
奚希顧不上這麽多,仰頭喝下大半,又克了聲,水壓下那股不适感。她勉強打起精神,迎接醫生的到來。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這話簡直像刑臺上的釋放宣言。奚希整個人松懈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在感到欣慰和喜悅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看向身邊人,相視一笑。從前那人是奚昭,但今天是沈劭南。
奚希輕易一激動,眼淚又奪眶而出,她哽咽起來:“沈劭南……你聽見了嗎?醫生說……說……”上氣不接下氣。
沈劭南摸着她的後腦勺,點頭:“我聽見了。我說過的,會沒事的,希希。”
“是,你說得對……”她越說越哭得兇,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即便手術室門口見慣了生死,哭成她這樣的,還是惹人注目。奚希趴在沈劭南懷裏,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自覺有些丢臉。她拉沈劭南的衣袖,想說,他們去休息室。
蕭芸轉去普通病房,但現在還沒醒。她一哭得兇了,也受不住,索性哭完了再去看蕭芸。
奚昭很上道,自覺地跟去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倆。“姐姐,姐夫,我先去看媽媽。”
奚希嗯了聲,又忍不住地抽噎。
她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抖,走起路來也有些許尴尬,沈劭南猶豫了兩秒,索性将她打橫抱起在懷裏,去往休息室。
休息室沒人在,沈劭南的電腦還在一旁的桌上放着,此刻已經熄屏。他反手抱着奚希,另一只手騰出來将門鎖上。
奚希不好意思哭得太大聲,只好忍着聲音,放肆地哭。眼淚全落在他的高定西裝上,沈劭南仿若不覺,什麽也沒動。
他坐在方木圈椅上,抱着懷裏的人,看着她哭得一聳一聳的。奚希摟着沈劭南的脖子,有些克制不住聲音,溫熱的眼淚掉進他脖頸裏,還有她一抽一抽時候噴灑而出的氣息。
按照他的經驗,他此刻應該對她進行安慰。可沈劭南又想,愛人和朋友、親人之間,應該還是不同的,他該怎麽安慰她呢?
他茫然無措。
這是完全未知的領域,一片茫茫荒原,認出她照片的那一刻,荒原裏才擁有了一盞永恒不滅的燈。而永恒不滅的燈的話,像太陽。所以希希是他在這個荒原裏的太陽。
可除了這個太陽,還是荒蕪一片。
沈劭南原本手搭在她背上,他猶豫着,徐徐往下,摟住她後腰,用了些力氣,将她整個人帶向自己。
“好了,沒事了。希希,沒事了。”
在他說完之後,奚希慢慢地停下了哭泣的動作,只是仍舊有些抽噎。她坐在沈劭南腿上這姿勢稍有些不雅,可奚希此刻的情緒卻像噴薄而出的井水,理智此刻占據下風。
她沖動地說:“沈劭南,再親親我好嗎?”
說完又有些羞恥,以要求的句式說起來,實在難以面對。
沈劭南眼神流轉,與她對視好幾秒,還很端正地應好。他慢慢地湊近,近到貼上她的紅唇。她今天也塗了口紅,豆沙色,那個牌子的口紅是巧克力味道的。
巧克力的香味撲進她的鼻腔,輾轉從另一個的唇舌進入她的味蕾,并不好吃。
上一個吻還讓她回憶起來心潮澎湃,這一個更加……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
“愛是需要表達的,沈劭南。除了言語,還有肢體。譬如說,你看見我,你會想和我靠近,會想粘着我,想擁抱我,想和我牽手,想和我膩在一起。”她假模假樣地給他上理論課。
他現學現用,抱她更緊,氣息交纏着,纏出一句:“好。希希,我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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