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甜的植物 他都會主動親她了

認識沈劭南的十八年裏, 他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神色。那時候他只有一種神色,即便連笑也是帶着疏離的。

而現在,溫柔這個詞開始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奚希一晃神, 聽見沈劭南的聲音。

“希希?”他開口, 伸手握住她的手。

奚希這才覺得自己嗓子發幹發疼,眼皮也沉沉的,她意識到自己病了。

昨晚的記憶停留在泡澡, 熱水太舒服了, 媽媽也好起來了,她甚至擁有了愛情, 大概是太幸福了, 所以松懈。她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壓着她只能喘一口氣, 一口氣過了這麽些年。

終于有一天,她能放下這些擔子了。她覺得很輕松,很愉快,于是一口氣松過了頭, 便睡着了。

她體質不算很好,連每年換季都要感冒,泡在冷水裏這麽久, 生病是難免的。奚希偏過頭,被沈劭南扶起來。

她手上吊着生理鹽水, 醫生已經準備要走,臨走前叮囑沈劭南:“沈先生,您太太身體不是很好,看來得多鍛煉鍛煉了。”

沈劭南應了聲,給奚希墊了個枕頭之後, 送醫生出門。

醫生是一直為沈劭南服務的,他信得過,在門口,沈劭南還是問:“除了鍛煉,需不需要買點補品什麽的?”

他神色正經,像在對待一樁五百億的生意。醫生認識他多年,頗為驚訝,在得知生病對象是沈太太時,他已經驚訝過一次。

但轉念想到豪門婚姻,大多是利益交換,又說服了自己。可剛才看他在床邊的反應,眼珠子幾乎黏在女人身上,又有些遲疑。現在真是十足的驚訝了。

“補品也可以,不過不宜太多。沈先生,你好像變了點?”醫生笑說。

沈劭南哦了聲,“哪裏變了?”他自己也好奇,其實自己隐約察覺到有所變化,但尚且不明白變化在何處。

醫生又笑,回頭看了眼半掩的門,沉吟道:“嗯……溫情?你知道嗎?或者說,更直白一點,你有煙火氣了。你以前看起來,真的很沒有生機,高高在上的天山雪蓮,連根也沒有的那種。現在有根了。”

沈劭南驚訝于他的形容,又有些猶豫:“有這麽明顯?”他還以為是潛移默化的,何況才沒多久。

醫生點頭,轉身:“是,很明顯。我相信你是墜入愛河了。”

除了愛情,好像沒什麽東西能讓人“面目全非”。

“好了,沈先生,不用送了,你回去照顧太太吧。對了,沈太太很漂亮,可惜我沒帶紅包,下次再補給你吧。”

“沒事,還沒辦婚禮。”沈劭南其實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裏,但自然而然地接了這麽一句。

他好像并沒考慮過說這麽一句話,可是它會自己冒出來。

也許,這就是改變吧。

如果換了以前,他只會言簡意赅地客套。

沈劭南扶着門框愣了幾秒,合上門,正打算回頭去看奚希,偏頭看見旁邊的飲水機。

她應該要喝熱水。于是給她倒了杯熱水,捎帶進去。

奚希靠着軟枕,見他進來,笑了笑,開口,嗓子啞得不成樣子。“抱歉,好像又浪費你的時間了。”

沈劭南搖頭,把手裏的熱水遞過去,又問她要不要喝點粥,今天阿姨來時他已經讓人備了白粥,熱在鍋裏。

奚希抿了口熱水,沖淡了些苦味,但更寡淡了。她一聽見白粥就皺眉,捧着杯子,吹跑熱氣。“我……能不能吃點別的?有味道的東西?”

小小的撒嬌的意味。是以前會和媽媽打商量的話。

沈劭南:“應該可以,想吃什麽?”

奚希沉吟着,腦子裏冒出好多的街邊小食,炸雞、燒烤之類,如果是媽媽,這些東西是絕不會被允許在生病的時候吃的。

她擡眸,偷瞄沈劭南,眼睛裏有些細碎的光亮:“我可以吃炸雞嗎?”其實也很久沒吃炸雞了,因為很貴,她和奚昭都挺愛吃的,不過一個月也吃不上一回。

當炸雞這兩個字從腦子裏冒出來的時候,就開始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想吃。

沈劭南果然皺眉,奚希以為他要拒絕,可他問的卻是:“你确定嗎?”

奚希看着他的臉,身上簡單的白襯衫也價值不菲,忽然意識到,對沈劭南而言,那些東西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正如她從前也不會多看一眼一般。

可是她的城堡已經陷落,他們之間的距離無可跨越。

門當戶對這個詞,小的時候嗤之以鼻,越長大越會覺得,有一定道理。因為生長環境不同之下所帶來的三觀影響,一定是不可避免的碰撞和摩擦。

她摩挲着玻璃杯,這麽一個基礎而簡單的玻璃杯子,也是專櫃裏四位數的商品。手掌有些發燙,她放下杯子。

沈劭南說的愛她,是不是真的愛如今這個她呢?也許他愛的是那個戴公主皇冠的奚希,她無憂無慮,不必擔憂生計,也不必擔憂未來,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跳舞,以及為沈劭南的疏離而沮喪,又同時為見到他而開心。

畢竟,已經過去十年了。

十年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甚至不敢保證,她是不是變壞了。

有時候她也會很讨厭現在的自己,那麽更何況沈劭南呢?

奚希吸了吸鼻子,好在生病可以作為掩飾,不至于被看出來。沈劭南正認真地看着外賣軟件,奚希開口推翻自己的話:“算了,要不……還是不吃了,就喝粥吧。”

她眼神瞬間低落,沈劭南皺眉,他看得出來,以為是她生病不舒服。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點滴才吊到第二瓶,手背上的針孔隐隐作痛,她以此為借口,點頭。

“有一點。”

沈劭南湊近,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燒退了。是哪裏不舒服?頭痛?還是頭暈?還是惡心?”

他靠得很近,手心寬厚溫暖,奚希忍不住哭了。

她把頭靠在沈劭南肩上,忽然問:“沈劭南,你說……會不會你愛的是從前的那個閃閃發光的我,而不是現在的我?”

她帶着哭腔,說話本就有濃重的鼻音,現在更是楚楚可憐。

沈劭南又感覺到了那種慌忙失措,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麽有此一問,但她顯然為此傷心,他應該安慰她。

怎麽安慰她呢?

沈劭南猶豫了幾秒,柔軟指腹擦去她的眼淚,但她哭得停不下來,一抽一抽的,聳着肩膀,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頓了頓,含住了她的軟唇。

奚希睜着模糊的淚眼,果然不再哭了。但眼淚進到口腔裏,混在津液之中,增添了一絲鹹鹹的味道。

她淚眼模糊地看着他,還有些抽噎。

“希希,是我哪裏做得不對嗎?”他有些疑惑,又有些無奈,選擇直接問是最好的辦法。

奚希搖頭:“沒有。”鼻音夾雜着哭腔。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這種可能。畢竟……我們很多年沒見了,不是嗎?”也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浪漫童話故事,雞飛狗跳散場的更多。

也許是病了,讓她更加傷感。

“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後的你,都是你。難道你變得全然不同了嗎?”

她沉默着。

“十年前的我,和十年後的我,也都是我。人的确會變,這是無可避免的,希希,可是我們才剛開始,你不能就這麽傷感地定論。”

她委屈地嗯了聲,解釋起來:“我只是……從炸雞想到的,你好像從來不吃這些東西,我以前也不吃,可是現在……”

“可是吃什麽于我而言,沒有不同。”他是一個沒有快樂的人,不會因為東西好吃或者難吃,就有什麽不同,自然也不會因為吃的東西廉價或者昂貴,而變得不一樣。

“炸雞好吃嗎?”他替她擦眼淚,看着她瑩潤的眼眸。

奚希破涕為笑:“好吃,但很貴。”

“那就吃,我也吃。”

奚希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沈劭南又笑,“你看,你也沒有變,我記得你以前就很愛哭。”

奚希撇嘴,躲進他懷裏。

兩個人安靜地依偎着,房間裏只有鐘聲滴滴答答,奚昭今天已經出門去了。今天的太陽也很好,灑進房間裏,映出影子。

奚希後知後覺:“你要被我傳染了。”因為他剛才親了她。

他都會主動親她了。

沈劭南盯着她嘴唇看,親吻的感覺,好像還挺不錯的。他碰着她的嘴唇,詢問:“我可以再親一次嗎?”

“……”

他俯身,再次覆上來,吻住她。

也許,有什麽植物是甜的?

她又想起一件事來,她好像還沒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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