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外賣
最終沒能鼓起勇氣回公司再看一眼,方錦逃跑了。她坐上出租車,試圖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頭發衣服都被雨淋透了,這個時節不是開暖氣的時候,司機透過後視鏡多看了她幾眼,最後将窗子關嚴了。
方錦在後座上抱着手臂不自覺在發抖。
“很冷麽,要不要我開個空調?淋雨容易感冒,現在年輕人的身體都不太好,生病就難受了。”司機挺健談,絮絮叨叨地說道。
方錦過了會才沉默地搖搖頭。
司機沒在意,仍舊繼續自說自話:“這大半夜的一個人多危險,何況你還是一個女孩子,是跟男朋友吵架了還是在加班?我跟你說,別不在意,那個寫字樓附近以前就出過命案,就是半夜一個人在外出的事,聽說人都不成樣了,去了好幾個法醫才拼起來,你說怎麽有人這麽壞呢,真是吓人。”
方錦又想起自己墜樓時的模樣,像落地的西瓜一樣,每一寸骨頭都在痛,痛得她想尖叫。
“別說了!”方錦突兀地開口打斷他,聲音幹澀又尖細。
司機被她的聲音吓了一跳,立即一疊聲的對不起出口。
“哎呀,我這人就是話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
他道歉完後面的人并沒有什麽動靜,司機有些好奇地偷偷從後視鏡裏打量出去,就見後座的人臉色極其蒼白,眼神僵直驚恐地瞪着他,渾身上下都在不停往下滴着水,仿佛剛從水中爬出來的女鬼般。
司機心裏咯噔一下開始發毛,現在是半夜一點多,街道上連車都很少,路燈被雨幕遮擋,只有微弱的光能照進車廂,偶爾因為太黑後視鏡裏什麽都照不出來。
不會真的撞邪了吧?怎麽沒有呼吸聲?
司機咽了口唾沫,握着方向盤的手在抖。
“小,小姐,你看走這條路對麽?”
方錦看了眼窗外,辨認了一會才嗯了一聲。
這一聲有些虛,飄飄忽忽的,像從後面又像就在耳邊響起,司機聽完更害怕了,連腿肚子都在抖,剛剛還平穩的車子在道路上開出了S型。
方錦被颠簸的皺了下眉:“怎麽了?”
“沒,沒沒沒事。”司機擦着額上的汗,一踩油門,竟然不顧導航的提示瘋狂加速。
原本半個多小時的車程硬是被提前了十多分鐘。
方錦有點想吐,車一停她就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蹲在路邊幹嘔起來。
司機顫顫巍巍地探頭朝窗外看去,因為車身阻擋他并沒看到蹲下的方錦,只聽到車門打開後人就徹底消失了。他啊地尖叫一聲,猛踩油門趕緊跑了。
方錦沒想到他開車這麽猛,被水花濺了一身,原本就已經濕透的身上更是一片狼藉。她甩甩手臂上的水珠疲憊又沉重地嘆口氣。
今天兩次躲過了,明天還會繼續發生麽,明天又會遇到怎樣可怕的死亡方式?
她只想做個普通人而已,哪怕辛苦一點也可以忍耐,這樣一次次的折磨實在讓她絕望。
臉上不停有水滴往下落,方錦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水,眼前有些模糊,她胡亂地擦了擦,哪怕她再堅強,經歷了這樣的事也沒辦法徹底平靜下來。
這一夜沒有想象的難熬,方錦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她剛沾枕頭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淋雨的緣故還是太晚睡的緣故,隔天方錦并沒能爬得起來,忘記關掉的鬧鐘響了幾遍她也只是皺皺眉就繼續沉睡過去,這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
方錦勉力坐起身,頭昏腦脹渾身軟綿成一團,摸一下額頭,有點燙,看來是感冒了。
還好昨天挂的號不是上午而是下午的,她下床,腳才剛沾地就膝蓋一軟朝前撲去,昨天的經驗教訓讓方錦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難道這麽快就要再經歷一次?
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她沒有看清楚面前有什麽東西,所以也沒發現有一團黑霧憑空出現将她輕輕包裹了起來。
腦袋陷入一片軟綿之中。方錦疑惑地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正趴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丢下床的鯊魚抱枕上。
除了膝蓋磕的有點疼,她一點傷都沒有。
真沒事。方錦眼裏爆發出一陣亮光,躲過去了,是不是都結束了?!昨天發生哪些事肯定因為昨天是什麽特殊節日她倒黴才碰上的。
方錦是個唯心主義,對靈異存在的态度是碰上了就信碰不上就不信,現在她就相信昨天肯定是有特殊原因,今天過去就沒事了。
她就是個還算樂觀的普通人,凡事只敢往好的地方想,現在雖然仍舊有些害怕,卻不像昨夜那樣驚恐了。
有了這種念想,她竟也有力氣站起身了,抱起手機點了個外賣,她打算吃完飯就去醫院。
等待的時間她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些藥吃下,從前她身體很好很少生病,這藥也是一兩年前的,不知道還有沒有效果。
正是飯點,外賣來得很慢,方錦撐着昏沉的身體洗漱完畢開始做家務,平日周末都在睡覺,很少有時間能閑下來收拾。
外賣來的時候方錦正在晾衣服,手上濕漉漉的,她随手扯了張紙邊擦手邊開門。
外賣小哥戴着黑色頭盔,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手裏拎着個包裝好的大袋子。
“外賣。”
方錦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她就點了一份粥和蒸餃。昨晚上到今早都沒吃東西,加上感冒胃不好,所以午飯點的相當清淡。粥碗就算再大也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袋子,這家外賣她是第一次點,也可能店家比較注重包裝。
方錦伸手接過道了聲謝,視線就去找釘在袋子上的外賣單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但外賣員送完餐後卻并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好似在等着什麽。有頭盔擋着也看不清楚他究竟在看些什麽。
方錦很快發現這一單并不是自己的,上面的地址和東西都不對。
“咦,你送錯了,這不是我的。”
她将袋子重新遞出去,但外賣員這次卻沒有接,他一只手古怪地背在身後。
方錦擡頭看去:“你……”
下一秒,外賣員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了出去,一把寸長的刀閃着寒光被他握在手中,他一手抓住方錦手臂,踹開門将她推進了屋裏,随後他用肩頂上了門。
沒有遞出去的袋子掉在地上,方錦都來不及反應就被扯到了客廳裏。房子是個小兩室,從前跟人一起合租,對方年前就搬走了,沒有找到新室友,這大半年就只有方錦一個人住。
“你想幹什麽?”方錦高聲問,說是高聲其實聲音也沒多大,仍在感冒的身體使不上勁也掙不掉掐着她的手臂。
頭盔男沒有回答她,發現屋裏沒人之後,男人似乎興奮了起來,呼哧喘着氣,熱氣遮擋了偷窺下的視線,他一把掀開前蓋,瞬間讓方錦看清楚了那雙帶着瘋狂的通紅雙眼。
這人瘋了!
方錦心裏再次有了很不好的想法,重點是她并不認識這個人,她什麽時候惹上這種瘋子了,還偏偏在她臨時決定休息在家的時候出現。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方錦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試圖自救。“你想找誰我可以幫你。”
但男人并沒有要跟她交談的意思,聽到方錦的說話聲,他反而更興奮了幾分,那把一直被捏在手中的刀子直接戳在了她身上。
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上來,方錦捂着腹部後退,男人像是篤定她不會反抗一樣大步逼近。
方錦胡亂抓住放在桌上的保溫杯,還裝了半杯水的保溫杯很有分量。刀劃在保溫杯上發出刺耳聲響,但它下一秒就被甩了出去。
“不要過來!”
這是比墜樓還要更加令人絕望的場面,墜樓還能說是意外,可以說不小心,現在又是什麽。方錦滿心裏都是仇恨和不甘,為什麽,為什麽她要面對這些事情?
也許這又是一場預知夢,也許死了之後還能再活過來,可是她此時此刻身上的疼痛和面前的瘋子都真實存在。
丢在地上的鯊魚被刀割開,裏面的填充物落了一地。
方錦漸漸失去了反抗,她的視線被血色和男人瘋狂的表情填滿,天花板變得無比遙遠。
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動作,他呼哧喘了幾口氣,似乎對自己造成的一切很滿意般笑了起來,随後脫掉頭盔和身上的衣服,打開門朝外走去。
方錦眼前只剩下午後投射進來的光,有道黑影逆着光由遠而近停在了她身旁。
黑影很高,它彎下腰湊近,歪着腦袋看她透光的眼睛,可能覺得這雙眼睛很漂亮,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卻又在即将碰上的剎那停住動作将手收了回去。
也就在此時,地上原本已經沒有任何動靜的人突然擡起沾滿鮮血的手指抓住了黑影的腳。
“你。”方錦嘴唇抖動也沒有發出聲音,她用盡了最後一絲力量,眼前的世界徹底消失。
黑影低頭,看到沾在自己身上的紅色和那雙已經沒了光芒的眼睛,許久,它後退躲開了手指,消失在房間中。
午後的陽光很熱,方錦滿頭大汗地從噩夢中醒來。
屋裏一片安靜,剛洗好的衣服還在盆裏,滴在地面的水漬反射出光來。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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