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到我身邊來
方錦覺得自己肯定是壓力太大精神出現問題了, 現在都有幻覺和無法自控的行為出現了。
在發現自己和空氣說話之後,她立即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對面的管悅悅轉過頭來,她一直在和舒博鬥嘴, 并沒有看到剛剛方錦的行為, 見方錦臉色異常難看, 她關切地問:“你怎麽了?”
方錦咬着嘴唇:“我可能需要看醫生,我的精神好像出問題了。”
管悅悅大驚:“啊, 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有可能。”
其實內心裏方錦又不覺得是因為工作壓力的原因,她工作三年早就适應了, 平時也有調節情緒的辦法。可現在的情況很古怪,她時常覺得自己身邊應該還有另外一個人在的, 可記憶又告訴她這絕對不可能。
方錦不是個很相信鬼神的人,所以只有可能是她的精神出現問題了,科學證明,當身體某些部位出現問題時,人就會出現無法自控的反常行為。
盡管隔天就是周一,方錦還是請了假去醫院。
聽到她要請假時, 小主管的嗓門立即就起來了, 什麽公司什麽制度之類的一通訓斥,平日對這種話都會應和幾句甚至可能會考慮放棄請假的方錦現在聽到小主管的話, 內心裏毫無波動甚至還想多請幾天。
她的病情肯定又嚴重了,方錦這麽給自己下了結論。
“我要去看病,周一才有專家號。”方錦平淡地道。
小主管抱怨一通還是給批了, 方錦迅速打車去醫院。
還是家附近的那個三甲醫院,周一人更多,沒有擠上電梯她最後選擇了樓梯,上樓的瞬間她又開始恍惚, 站在三樓樓梯口盯着下面看了許久。
一位滿頭大汗的男人捏着單子匆忙朝樓下跑去,經過身邊時對方的手臂一不小心打在了她背上,方錦仿佛經歷過一次般立即抓緊了旁側的樓梯扶手,幸好反應快,不然她差一點就要摔下去了。
摔下去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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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出現幻覺,最近她的腦海裏最常出現的就是這個,死。下樓看到電梯的時候她第一個想法是電梯可能會失控沖頂,她會死。看到窗子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也是萬一掉下去可能會死,乃至騎車子,乘公交,甚至過馬路走在人行道上的時候她都時時刻刻想着自己可能會被撞死會掉下去摔死。
她的精神疾病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嚴重,這也是為什麽她堅持要看醫生的原因。
方錦自問是個樂觀的人,就算再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自殺,最近腦海裏簡直住了個魔鬼在誘惑她。
抓着扶手慶幸着,撞到她的男人吓一跳,立即停下腳步過來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着急了,你哪裏受傷了,我賠錢。”
男人肉眼可見的焦急,不僅額頭在冒汗,露出來的手臂上也全是汗。
方錦搖搖頭:“我沒事,你有急事就趕緊去吧,別耽誤了。”
男人露出感激的神色:“謝謝,我在內分泌科住院部1080床………”
就在男人說出地址的同時,方錦下意識地說道:“內分泌科住院部1080床!”
說完兩人都同時愣住了,男人啊了一聲問:“你也有家人住在這麽?那真是太好了,不,我是說,你有什麽問題直接跟來找我。”說完就蹬蹬蹬下樓走了。
而方錦則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為什麽會知道對方住在哪,明明就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已。
這也屬于精神病的範疇麽?精神病怎麽會知道陌生人的信息。
方錦內真的想不通。
醫生看診的過程很快,也沒有讓她再檢查檢查,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壓力過大有焦慮傾向,建議多休息多出去走走,開了一些藥。
方錦盯着那些藥,最終塞進了口袋中,卻并沒有吃的打算。
好像不是這樣的,但是什麽她也不清楚。
看的醫生沒有什麽幫助,更好的專家又很貴,方錦最終放棄了繼續尋求醫生的幫助。
接下去的日子她努力工作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她多了些自己也沒注意到的小習慣,走路吃飯都慢了很多,不吃堅果,恐高,看不得關于車禍的新聞。
最後這點她最初也不知道,還是那天下雨,她錯過了公交,打車去上班的路上親眼目睹了一起車禍才發現的。
雨很大,雨刷器咔嚓咔嚓地刮着,剛甩幹淨一片雨水,下一秒又被占滿,雨像霧一樣隔絕了城市,這是雨季結束後最大的一場雨。
方錦趴在窗子上朝外看,就聽到前面發出一陣劇烈的聲響,她以為是打雷了,前排的司機猛地按了剎車,她一個往前差點撞在座椅上,原來是前面路堵住了。
司機道:“出車禍了,這個天實在是造孽。”
他們的車子距離前面不遠,方錦很清晰地看到翻到在地的車子。
原本瓢潑的大雨很詭異地在這時候緩緩小了,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從被砸開的車窗裏拖出來的傷者躺在地上,他的頭上身上全是血,滿是積水的地面也很快被血跡染成紅色,血液順着雨水朝這個方向湧來。
方錦看着那片紅色手開始發抖,大腦也情不自禁地開始眩暈,心慌成一團,她環住手臂感覺身上有疼痛傳來。
好疼。好像出車禍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一樣。
交警很快趕到,過去幫忙的人牆圍住現場,被堵的道路也在指揮下恢複通行,司機嘆了口氣,方錦被他嘆氣的聲音驚醒,趕緊關上車窗逼自己轉開視線。
離開後她的腦海中還始終閃現傷者的模樣,方錦打開手機強迫自己去看些寵物和風景照,總算沖淡了那種窒息感。
見她臉色煞白,司機道:“我開快點。”
方錦臉色更難看了,心莫名又慌起來:“不用!千萬不要太快,正常開就行。”
司機哦了一聲:“你是不是被吓到了,這種事情看得多就沒什麽了,只能說命不好。”
方錦沒搭話,默默思考着,以後就算遲到也盡量少打車,她暫時不想再坐出租車了。
這種時候她格外想找人說些什麽尋求一些安慰,但最後她還是如常地趕到公司,像從前的每一天一樣忙碌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忽略那些突然出現的怪異感,生活平靜的像潭死水一樣,泛不起絲毫波瀾,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睡覺兩點一線,方錦慢慢開始對突如其來的事情變得麻木起來,畢竟那些東西除了給她造成了一點困擾,并沒有讓她的生活發生任何改變,反而随着時間流逝而變得淺淡起來,她相信總有一天所有影響都會消失不見,她也會變得正常。
是的,正常。
方錦現在時常覺得自己不正常,她會在洗漱時突然盯着鏡子發呆,她總覺得身後應該還有一個人在,沒人在客廳她也會把電視打開播放新聞,有時候晚餐準備了兩份,方錦放在對面才想起來不對,最後把多出來的那份放進了冰箱。
這些零碎的小事說出來都可以用她太粗心造成,方錦和管悅悅說了兩次,她很正常地表示自己有時候也會這樣。
看得出來她很努力在安慰自己了,從上次表示自己需要看精神科之後,管悅悅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顧她的情緒。
方錦在覺得暖心的同時又有些無奈。
時間又一點點地朝前走着,可能過了半個月,也可能過了一個月,如果不看日歷方錦完全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
已經是盛夏了,氣溫高到接近四十度,出門必須要打把傘,吃飯也不怎麽願意下樓了。
方錦慢慢将手裏的工作分攤出去一些,現在晚上不用加班到半夜了,難得早下班,隔天又是周末,她蹲在家裏開始大掃除。這間小兩室的房子住起來小,打掃時就覺得太費事了。方錦把衣櫃的秋冬衣服全都扒拉出來塞進洗衣機。
翻到櫃子底的時候,不知怎的突然掉出來一個本子。
這本子方錦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好奇地翻開,竟然驚愕地發現裏面貼滿了自己的照片。
照片有在家裏的,有小區門口的,有附近公園的,也有山上的。
第一眼看到是方錦以為這是誰偷拍的自己并把照片本放在了這裏,她甚至猜測是不是有偷窺狂進了家裏,可她很快發現那些照片的角度不像是偷拍,有一部分反而像是自己的自拍。可她卻完全完全沒有關于這些照片的絲毫印象,她不是個愛拍照的人,手機裏除了證件照就只有和管悅悅一起出去玩的她拍。
明明就是些很普通又很日常的生活照,可看着看着方錦的眼淚莫名掉了下來,心裏湧上來一股難言的悲傷和留戀。
她愣愣地擦掉眼淚,視線看着自己身側空白的地方。
這些照片有些怪異的地方,每一張她都是側着身子,有時候在左邊有時候在右邊,就好像還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她身邊一樣。
她百分之百确定肯定還有一個人在。自己和那個人的關系很親密,她看到有很多噘着嘴的半邊親吻照。照片裏的自己笑的燦爛又甜蜜,她都不知道自己談起戀愛來是這個樣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會讓她喜歡成這個樣子。
有個人存在的痕跡被完全抹消掉了一樣,她也完全忘記了那個人的存在。
可是大腦忘了身體卻還替她記得。
那個人對她非常非常重要。
“是誰,到底是誰?”方錦用力捶着自己的腦袋。這一個多月來感知到的怪異是不是因為這個消失的人和記憶?
長久地注視着照片,方錦最終也沒有想起來絲毫東西。
她的記憶缺了一塊,不只是她,所有人的記憶都缺了一塊,方錦不記得,管悅悅也不記得。
一定要找到那個人。
她請了一周的假,抱着相冊挨個去尋找拍照的地點。
可是小區門前人行道的地磚不一樣,公園裏的過山車最後一排座位扶手掉了一塊漆,劉阿婆面館門前的樹不是香樟樹而是顆楓樹。
照片裏的地點和現實的總能找到一點點的不同,她找了人詢問後發現,這些地方一直沒有變動過,樹也長了十幾年,是被人看着長大的。
越是尋找謎團就越多。
方錦乘着車來到相冊最後幾張地點,龍雲山。
來到這裏後她很自然地去坐了纜車,在廟裏走了一圈,趁着今天前來的居士多,混在居士堆裏進了後殿,一路穿過塔林跑到盡頭。這幾張照片的地點就在這裏。
唯有這裏一模一樣,沒有特殊的變化。
可比對完了,還是沒有任何用處。
方錦郁悶地抱着相冊随意朝前走。一路走一路思考,等到腳步停下的時候,她發現面前是一條山間溪流,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底下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頭,已經被水流沖刷成圓潤的模樣。
她沿着溪水走了幾步,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前方角落的一塊大石上立着一串堆疊起來的石頭,石頭堆得很高,看上去随時要倒的樣子,它卻出人意料地穩穩立在原地。
方錦在看到它的剎那就着了魔般,不由自主地朝它走了過去。
身後有游客沿着溪流走過來,她聽到那些游客聊天:“聽說幹涸季節過來的時候,河底的石頭可以堆石頭塔,用它來許願很靈驗。”
“比寺裏的菩薩還靈驗?”
“菩薩每天要面對那麽多信徒,這個石頭塔是自己親手搭的,只許一個願望,肯定比那個靈驗。”
“下次來試試。”
方錦盯着面前的石頭塔,腦袋裏冒出個古怪的念頭,這個不會是自己搭的吧?
手裏的相冊掉在地上,她閉上眼睛對着它許起了願望。
她希望能想起消失的記憶,希望能再見到那個人。
就在願望默念出口的剎那,面前的石頭塔驟然倒塌,石頭落地的撞擊聲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無數信息湧入腦海。
溪水不知何時停止流動,晴朗的天空被大團黑雲密布,天空被撕開一道巨大的裂縫,裂縫之中滿布星雲。
仿佛站在銀河另一端的熟悉人影靜靜地看着她,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聽到了你的願望。”
“錦錦,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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