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該有的感情
沈傾城看到傅莳光抱緊了林夕夢,頓時覺得仿佛一柄利刃,猛地刺入了心髒。
她的唇瓣動了動,對上二人齊齊看過來的眼神,那一刻,只感覺到心底仿佛有水晶球瞬間被擊碎,殘渣紮了滿心,還有一種心底深處的秘密被人窺視後的恥辱,若排山倒海将她湮滅。
她難道說,她突然闖進來是想看他們在房間裏做什麽?可她一個外甥女,有什麽身份和立場來幹涉自己的舅舅私生活?!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她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喉嚨一陣哽咽。
不等他們反應,她飛一般轉身,轉身的瞬間淚水已經模糊了眼眶。她什麽都看不清,只能用盡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前跑,似乎再快一點,就沒人知道她此刻的狼狽,和心頭不敢啓齒卻無法掩蓋的不堪感情。
突然,腳下一空,沈傾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感覺身子徹底失去了平衡,好似破碎的布偶,在樓梯上翻滾。
疼痛侵蝕了全身,心頭的難過絕望鋪天蓋地,她聽到樓下有傭人的尖叫、樓上有嘈雜的腳步,身體裏,還有不斷湧出的熱意。
此刻房間裏,傅莳光猛地一把推開身上的女人,眸底都是厭惡之色:“滾!”
他揉了揉眩暈的大腦,蹙眉看向那兩個茶杯。剛剛那個茶水加了什麽?想也不用想,必然是自己母親的主意,畢竟,林夕夢還沒這個膽子,畢竟她此刻也是滿臉潮紅眼神迷離。
就在這時,他忽而聽到樓下傳來痛苦的悶哼和重物落地的聲音。
傅莳光心頭一沉,驀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連忙起身,穩了穩身子,快步往聲音發出的地方外走去。
樓下,沈傾城只覺耳畔的聲音都漸漸變得模糊,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恍惚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他。
……
沈傾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裏。渾身好痛,身體沉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房間到處都是白色,她的身側挂着吊瓶,母親傅莳萱坐在床邊,見她醒了,頓時松了口氣:“傾城,你終于醒了!你昏迷了一.夜,身上是不是很痛?頭暈不暈?”
沈傾城唇.瓣動了動,聲音有些沙啞:“媽,我還好……”
想到昨天摔下樓的事,沈傾城本能地開始擔心:“你們都看見我了?”其實,她想問的是,傅莳光知道她摔下樓,會不會多想?
她就那麽闖入他的房間,其他人看到,會不會懷疑什麽?
傅莳萱哪裏知道女兒心裏的彎彎繞繞?她很自然道:“嗯,昨天你小舅也來看過你,但是你沒醒,他今天有點事,下午才能過來。”
沈傾城努力想從母親的表情裏看出任何異樣,見母親一直都很平靜,這才稍微放了心。
她感覺渾身都在疼,不由問:“媽,我摔到哪裏了?會不會毀容?會不會殘疾?”
傅莳萱聞言,唇角彎起,眼底卻又溢出心疼:“沒有,就是手上、腿上、背上都摔青了,估計得躺個一周。不過你的頭磕傷了,流了血,有輕微腦震蕩。”
沈傾城聽了,稍微松了口氣。
當天,母親一直陪着她,下午時分,傅莳萱去樓下買酸奶,剛走不到兩分鐘,病房門便響起輕扣聲,沈傾城以為是母親,看過去道:“這麽快?”
哪知,視線裏看到的卻是傅莳光。
他的手裏提着一些東西,走近,放下來,語調随意自然:“怎麽樣了?”
沈傾城的目光,随着他的靠近而轉動,最後卻停留在他的手上,沒敢看他的眼睛。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他剛剛推門進來的瞬間,她到底發現了什麽。
仿佛之前所有不敢去深究的東西在瞬間都找到了答案,她倏然之間明白了所有。
為什麽會依戀他給她帶來的安全感;為什麽會看到他的傷會心疼;為什麽想要去戰地陪他;還有,每次看到林夕夢和他說話,心頭仿佛被千萬蟲子啃咬的感覺都來自何處……
沈傾城悲哀又絕望地發現,自己竟然對親舅舅産生了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喜歡他,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了他。或許,在電影院他救她的那一刻,又或許,在外婆家,她靠在他手臂上安然睡着的時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她無法接受他和別的女人親密,看到他們在一個房間親吻會感覺心好似被刀子穿過。
可是,他是她母親的弟弟啊,她怎麽能夠喜歡上他?
心頭濃烈的羞恥感和道德約束讓沈傾城有些喘不過氣來,周身好似置身冰原,一陣陣不斷散發着涼氣。
她害怕,怕他發現什麽。怕所有的人發現什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譴責她。
所以,趁着這樣畸形的感情還沒有肆無忌憚地侵蝕她的理智,她便徹底将它斬斷吧!
沈傾城語氣有些冷淡:“還好,醫生說躺幾天就沒事。”
傅莳光‘嗯’了一聲,坐下來。他本來也不是話多的人,所以沒說什麽,而是将提過來的燕窩拿出來,擰開:“吃點東西。”
眼前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因為掌心寬大,所以顯得燕窩的瓶子格外得小,沈傾城忽而想起,那天他受傷,她喂他吃東西的場景。
心頭的酸澀感再度襲來,她擡手從他手裏抽走了勺子,就着他舉着的瓶子,一口一口吃下去。
她沉默着,思緒卻無法控制地回想昨天房間裏的場景。
貼在他身上的女人,他摟在女人身上的手……
他是不是喜歡林夕夢?他們之前,是不是早就親密過了?他會不會娶她?
無數個思緒瘋了一般往腦海裏砸,口裏燕窩蜂蜜的甜,都轉化成了澀澀的苦,沈傾城機械一般地吞着,至始至終都沒去看一眼傅莳光的臉。
等她吃完,她将勺子放進瓶子,似乎用盡了力氣,這才緩緩用目光和傅莳光對視。
她聽見自己說:“小舅,你的傷也沒好,以後都不用來醫院看我了。”
他的眸底帶了幾分審視,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然後點頭:“好。”
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抽空。沈傾城木然地道:“那你回去吧,我回頭出院了,也該回帝城了。”
傅莳光放下燕窩瓶子,似乎要走,忽而又不經意地道:“昨天你急匆匆去我房間,是不是有什麽要說?”
沈傾城原本放松的呼吸在頃刻間凝住,渾身好似被針刺一般,感覺自己心底那點兒不堪似乎就要被他發現。
她的手指使勁掐着床單,大腦瘋狂地搜索理由,卻始終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借口。
急得渾身是汗間,一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小舅,你是要和她結婚了嗎?”
問完,瘋了一樣後悔,卻也着魔一樣想要知道。
她知道她沒有資格沒有立場,他是她的舅舅,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有什麽。不論他喜不喜歡那個女人,他最後都會和別人結婚,那個人,永遠都不會是她……
聽到沈傾城這個問題,傅莳光的目光忽而變得犀利了幾分,狹長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神靜而沉:“正在考慮。”
頓時,沈傾城只覺得鼻子一陣發酸,那種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的東西成了真,卻發現是她完全無法承受的痛。
她怕自己失态,‘嗯’了一聲便垂眸看向輸液管,仿佛能從透明的輸液管裏看出朵花來。
房間裏靜得詭異,沈傾城心頭又漸漸開始發毛。他剛剛那樣審視的目光和回答,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他如果真的察覺到她對他的那種感情,會不會覺得她很惡心?會不會厭惡她?
似乎很久,又似乎只過了兩分鐘,傅莳光起身:“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應了一聲:“好。”
只是,傅莳光還沒邁開腿,病房門就被輕敲了一下,緊接着,顧北銘一身襯衣西褲,好似剛剛從會議上下來就直接過來了。
沈傾城看清他,眉頭一皺,這裏是寧城,他來做什麽?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感覺頭頂一道目光落了下來,直直鎖住她的面孔,靜默犀利。
她擡眼,對上傅莳光的眼睛。
他眸底似有幾分了然,薄唇微抿,透着疏離寡淡。
她瞬間明白了,他必然是以為她在等着顧北銘,所以才着急讓他走?
心頭本能地要去解釋,可是,話滾到嘴邊卻又馬上住了口。
他誤會不是更好?徹底斷了她不該有的念想,也将他心頭存留的疑惑和探究徹底消除。
他會覺得她還喜歡顧北銘,會覺得昨天那場突如其來的闖入和後面的滾下樓梯不過都只是巧合。
可是,心頭卻酸澀到無法呼吸。
傅莳光的肩輕擦過顧北銘的,兩人都沒說話,只是在互相打量,接着,便直接擦身而過。
等傅莳光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沈傾城才敢擡眼看他,只是,不過一秒,他高大的背影便已經消失在了視線,徹底不見。
她想,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看他。
她迅速斂下長睫,不讓人看到她眸底此刻的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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