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生死前的表白

沈傾城臉頰腫痛，紅着眼睛看着包圍圈裏的男人。

傅莳光也在找她，當看到地上的她身上破了的衣衫和染血的秋褲時，瞳孔猛地縮緊！

一瞬間，他掏出了搶，子彈上膛，渾身的殺氣猶如暴風雨降臨，宛如實質！周圍的恐怖份子渾身一震，紛紛掏出槍，戒備地對準了這尊殺神。

沈傾城也從未見過傅莳光這個樣子，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就像瀕臨爆發的雪崩，只覺得她雖然離得遠，也能明顯感覺到，前方明明空曠的地方，卻壓抑得仿佛能讓人窒息！

這時，恐怖份子的首領看到房間裏沈傾城的情況，整個人也是火了：“誰他.媽幹的？！”

先前那個男人提着死了的男人，一把扔到地上：“我已經給斃了！”

傅莳光看到那個男人下.體的血，一時間，眸色猩紅，好似發狂的野獸。他的槍一把對準那個男人，砰的一聲，男人下.體那裏早已一片稀爛。

可是，這樣根本不解恨，他的胸口依舊劇烈起伏着，眸底跳動着地獄之火，仿佛要将面前這些人全部焚毀！

恐怖份子雖多，可是見此狀況，也全都凝神戒備。畢竟，交戰這麽久，傅莳光給他們留下的心理陰影太重，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克服的。

“馬上放了她！”傅莳光的話仿佛從牙縫裏擠出。

有人已經過去給沈傾城解開繩索，撕開嘴上的膠帶，然後，端着槍對準她的太陽穴，将人押了出來。

傅莳光不敢去看沈傾城秋褲上的血，也不敢去猜測她到底承受了什麽絕望和痛苦，他只覺得自己心頭有什麽東西淩遲着血肉，有對這些恐怖份子的恨，還有對自己的恨。

都是他連累她的，如果他和她不走那麽近，如果他不是她的小舅，那麽，那些人想要抓人質來引誘他，也不會抓她！

拳頭收緊，骨節磨砺地嘎吱作響，傅莳光望着走近的沈傾城，再次開口：“我要看着她離開。”

沈傾城紅着眼睛，卻強迫自己沒哭，她隔着五米的距離望着傅莳光，道：“可不可以不要管我？”

她看到，周圍都是荷槍實彈的恐怖份子，他卻只有一個人。即使她能走，可他呢？他槍法再好，始終也不是三頭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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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看她，只是吩咐那些人：“現在，馬上！”

“傅莳光！”沈傾城叫住了他的名字：“你為什麽要來？！”

他這才去看她，道：“對不起，連累你了。”

她情緒崩潰：“我不是要聽你道歉！我跑不了，你別管我了！你回去好嗎？叫了阮學峰他們再來，人越多越好……你快去好不好？”

他不再理會她的話，而是将目光落在恐怖份子頭領身上。

頭領比了個手勢，立即有幾個人過來圍住了沈傾城。他開口：“抱歉，少校，你的槍法太好，即使你一個人，我們也不能保證能夠留下你。所以，要我們放了她可以，我甚至可以對神起誓，我一旦放了她，不論你死活，也絕對不會再抓她回來。但是，你現在必須放下你的槍！”

沈傾城一聽，馬上沖傅莳光搖頭：“不要，你別聽他們的，他們說話肯定不算數，你一旦放下槍，他們肯定會食言的！”

傅莳光的目光，緩緩落到沈傾城臉上，看到她腫了的臉，很想問她疼不疼，也想抱抱她，讓她別怕，什麽都會過去。

可是，他卻只是道：“傾城，如果我不在了，答應我一件事。”

沈傾城搖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滾下來：“我不要，我什麽都不答應！我不要你死！”

傅莳光并不理會她的抗議，繼續道：“如果我不在了，你馬上回國，不要再做戰地記者了。”

她凝視着他深刻的眉目，想要沖過去抱抱他，可是，身體被人禁锢着，他們只能隔空相望。她哭着呢喃：“那我還要做戰地記者，讓你不得安寧！”

他無奈地嘆息：“聽話。”

她哭喊道：“我不聽話！你又不是只認識我一天兩天，你知道的，我決定了的事情，根本不會改變！”

他蹙眉，想到什麽，語氣突然變得淡漠：“你還要做戰地記者，還想連累更多的人為你犧牲？”

她一愣，随即又明白過來，他必然是故意說這樣的話來激她，想讓她因為生氣而答應！

傅莳光又道：“保護伊國的平民和我祖國公民，是每個軍人應盡的指責，如果你還有點理智，請馬上離開，否則，你會讓你祖國的一位軍人白白犧牲！”

沈傾城感覺自己的胸腹好像被什麽堵住，難以言喻的情感撕扯着她，她不要這樣的離別，她只想和他一起，與敵人同歸于盡！

可是，這是他的願望啊，他不要她受傷，她不能這樣留下來，讓他就算死，也不得安寧……

眼淚模糊了雙眼，沈傾城想要再看傅莳光一眼，她用力擦着眼淚，淚水落在磨破了的手腕上，帶來陣陣刺痛。

她想着，有的話不知道将來還有沒有機會說，如果真的沒有，那就真是遺憾了。

以前看過韓劇，沈傾城學了一些最簡單的，當然那句‘我愛你’，就在其列。

她看到傅莳光已經開始将拿槍的手放下，然後把槍平放在了地上，那些動作，好似都成了生命倒計時的慢鏡頭，撕扯着她的血肉，讓她的四肢百骸都疼得麻木起來。

随着傅莳光放下一件件武器，圍在她四周的恐怖份子都放下了對準她的槍，讓開了道來。

她一邊面向着傅莳光，倒退着走，一邊對着他微笑，先用韓語說了一句‘我愛你’，然後，又用中文道：“其實，我早就喜歡你了。”

“雖然你脾氣有時候很臭，感覺軟硬不吃，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好帥！”

“雖然，你趁着在我姥姥家那次昏迷，夜裏強吻我，把我的初吻拿走了，第二天醒來還不記得，但是，我還是原諒你了。”

“雖然，你在伊城牽着我散步、抱着我睡，還又趁着昏迷吻我，結果回到駐地，又拉開距離了，但是，我還是理解你了。”

“你知道為什麽嗎？”

她努力揚起唇角，語調俏皮：“因為我善解人意啊！像我這樣聰明漂亮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你以後打着燈籠也找不着！”

她說到這裏，見所有的雇傭兵将槍口都對準了傅莳光，頓時，強裝起來的輕松再也維持不住，喉嚨一哽：“其實，那些原因通通都是假的！”

說着，沈傾城咬了咬唇，抹掉眼淚，再次深深地看了傅莳光一眼：“只是因為我喜歡你，傅莳光，沈傾城喜歡你！”

因為喜歡他，才會去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體量他。因為喜歡他，才能忍受他刻意的疏遠，依舊堅持心中的感覺。

也因為喜歡他，才會在此時此刻，不想走，只想和他一起面對所有……

可是，她還是只能轉身離開，只因為那是他希望的。

傅莳光在聽到沈傾城那句話的時候，整個人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感覺，甜蜜、心動，還是悲哀、絕望……可他只能裝作什麽都沒聽到一般，機械般地道：“一直走，別回頭。”

她應道：“好。”

然後，快步往前。

只是，才剛走了兩步，沈傾城就聽到了身後子彈上膛的聲音。

她腳步一頓，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沼澤地裏，越掙紮，陷得越深。

“快走，別看！”傅莳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記得你答應我的。”

答應他的，如果他不在了，她就離開伊國，從此再不做戰地記者。

只是因為他覺得，沒人再會像他一樣，用生命來保護她了吧？沈傾城的眼淚瘋狂滾落，她看不清前面的路，什麽都看不到，只能按照傅莳光的吩咐往前奔跑。

而她的耳邊，響起搶撞擊地面的聲音、什麽擊打的聲音，她不敢回頭，不敢去看他到底面對了什麽。

此刻，空曠的地面上，恐怖份子首領端着槍，看着自己手下拿着槍托打人，卻沒有制止的意思。

之前傅莳光傷了他們太多的人，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一槍打死了他是便宜他的，死之前，總得收點兒利息吧？

他們知道，沈傾城還沒跑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傅莳光不敢反抗，只能這麽硬抗着。

有人發現傅莳光之前肩上還沒好，于是，便更是拿着槍托向着他的肩膀招呼。

傅莳光只覺得渾身痛得仿佛要散了架，特別是肩膀，就好像斷了一樣，或者說，他甚至都不知道，如果他能夠挺過這一劫，他那只手會不會廢了。

視線被頭上流下的鮮血模糊，傅莳光努力眨了眨眼，強撐着擡眼，看向沈傾城離開的方向。

視線裏他已經看不到她了，她應該就要安全了吧？

也好，她以後不會再來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土地，她能生活在祖國安全的地方，吃着牛排，喝着紅酒，然後認識對她好的紳士，結婚生子。說不定，還能生個她希望的勇敢男孩，長大後保護她……

只是，他或許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