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常客

“所以說，是蓮娜向布偶熊許願，讓她的父母變成人偶，好把他們永遠地留在身邊？”單菡一邊幫小棠梳頭，一邊驚訝地問道。

林楓的話讓單菡感到很不可思議。

她完全沒有想到，蓮娜的父母竟然是被當初他們親手買回來的布偶給變成這副樣子的，而這個願望居然還是蓮娜許下的。

面對單菡的一臉錯愕，林楓只能回以一個聳肩的動作。

其實林楓在夢裏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他也非常的震驚。

尤其是他在發現自己作為一只布偶熊竟然也能開口說話之後，他就隐隐約約地猜到，事情正在向着他腦海裏那個的最不好的猜測發展。

“好。”林楓聽到從他的身體裏傳出了屬于布偶熊的那道低沉的聲音。

林楓看到蓮娜在聽到布偶熊的聲音之後，也和自己一樣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真的嗎！”只是讓林楓沒想到的是，蓮娜在驚訝過後表現出來的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喜悅，“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我怎麽會欺騙我的小公主呢？”布偶熊用它獨特的聲線認真地回答道。但是林楓很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心裏閃過了一陣得逞的快感。

由于他現在和布偶熊共用一個軀體，因此布偶熊內心中所有的情感他都可以體驗到。

但是他阻止不了。

林楓從布偶熊的心理活動中得知，原來他先前所感受到那些氣憤和不甘，是因為布偶熊認為自己明明才是從蓮娜一出生就陪伴着她，看着她長大的那一個，可是卻偏偏正是因為這樣，他就要被那些新來的娃娃所替代，他就要被平白無故地扔進垃圾堆裏。他怨恨蓮娜的父母，怨恨那些搶走它在蓮娜心裏地位的娃娃，更怨恨蓮娜為什麽沒有阻止她的父母拿走它。

明明它才是比蓮娜父母更親近更了解蓮娜的那一個。

這确實也和他們後來所經歷的一切非常吻合——所有的娃娃在聖誕夜的那天都變成了布偶熊的傀儡，特別是那些玻璃制品的玩偶，它們在布偶熊的眼裏簡直不堪一擊。而蓮娜的父母如同布偶熊答應蓮娜的那樣，在午夜的第十二聲鐘聲敲響的那一刻，徹徹底底地變成了沒有自主權的人偶。

十二下的鐘聲，在西方的文化中代表着新年的到來，但對蓮娜一家來說，卻是噩夢的開始，當然，也是悲劇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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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場夢下來，林楓也不知道究竟是布偶熊的怨念，還是蓮娜對父母陪伴的渴求，才導致了這一場悲劇的發生。又或者說，這一切其實是因為兩個原因偶然間的相遇所促成的。

他在夢裏重新以旁觀者的身份，又一次看着蓮娜的父母為了救蓮娜而犧牲了自己。

“如果蓮娜的父母可以多抽一點時間陪陪她，或許這一系列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林楓哪怕是現在再想起這個夢，他還是忍不住地想嘆氣。

江漳今天并沒有怎麽參與林楓和單菡對蓮娜的故事所展開的讨論，他一直專心致志埋頭修理着手裏短路了的機器人。直到他們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把整個故事都感慨了一遍過去，江漳才把手中修好的機器人放在地上，按下開機鍵，看着機器人一邊邁着笨拙的步伐一邊朝着蓮娜的方向走去。

然後他緩緩地開口：“希望蓮娜的父母在最後能夠明白蓮娜內心真正的想法。不過無論如何，他們其實都是真心愛着蓮娜的。”否則他們也不會在最後的關頭，為了護住蓮娜，甚至可以沖破布偶熊對他們的束縛，可以獻出自己的生命。

只是他們的表達方式出現了一點問題，他們并不知道，其實蓮娜想要的并不是物質上的滿足，而是精神上的陪伴。

林楓看到江漳雖然在同他們說話，但眼神卻一直落在小棠的身上。林楓和單菡在江漳的話音落下後，也轉頭看着小棠，微微沉默了一下。

自從了解了蓮娜一家在聖誕夜發生這場悲劇的，林楓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棠。他記得單菡和他提到過，小棠的情況其實和蓮娜十分的相似，她的父母也是常年在外跑生意，所以才會經常麻煩單菡幫忙看着蓮娜。

或許這也就是為什麽由蓮娜的故事所衍生出來的這場恐怖游戲，會以小棠作為溝通現實和游戲的媒介吧。

但是他和單菡一樣，他們沒法改變蓮娜和小棠的父母做出的選擇。

于是林楓決打算經常去單菡那兒陪陪小棠，至少盡他的能力去給小棠的精神上帶來一點彌補。反正他平常工作也不是很忙，而且大多數的直播都是在晚上，白天的時間還算挺自由的。

于是他不出意外地成為了單菡診所的常客。

不過還有一件讓林楓感到驚訝的事情，就是他覺得自從上次無意間了解到江漳和他都喜歡茉莉花之後，他發現其實他和江漳在很多時候的想法、愛好以及行為方式竟然有着謎一般的類似。

比如說，每次林楓去單菡那兒找小棠玩的時候，他永遠都能碰到江漳。

而今天顯然也并不例外。

小棠似乎并不明白為什麽哥哥姐姐們突然用一臉沉重的表情看着她，她大概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她走到林楓身邊，低着頭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楓蹲下來搓了搓小棠的腦袋，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遞給了她。小棠接過棒棒糖，甜甜地喊了一聲“謝謝哥哥”，又笑着蹦蹦跳跳地跑到沙發上看漫畫書去了。

林楓起身，他發現江漳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他的身邊。江漳站在他的身後，林楓看到江漳把手搭在他的肩頭，微微笑了一下：“餓了嗎？我去做飯。”

林楓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他發現他和單菡聊着聊着，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也過了好幾個小時，現在确實已經到了飯點。

林楓點點頭。

單菡聽到江漳的話，一下子就湊了過來：“正好，我和小棠也有點餓了。”

林楓看到單菡滿臉寫着“求之不得”四個字，她朝着自己擠眉弄眼了一番，用推銷員的同款語氣說道：“林楓我跟你說，江漳這人可會做飯了，做出來的菜保證秒殺所有外賣。”

林楓後來才知道，其實單菡的真實性格和她表面上所展現出來的那種飒爽和英氣完全不一樣。一開始林楓還覺得單菡應該是那種高冷的職場女強人，但是有了別墅裏同生死共患難的經歷，再加上最近幾個月的不斷相處，林楓發現其實單菡的內心簡直是少女感爆棚，甚至還是結合了話唠和八卦星人潛質的那種。只不過在別的人面前，單菡又确實是一副溫柔高冷的模樣。

果然人不可貌相。

這是林楓在認識了江漳和單菡之後領悟出來的人生大道理。

單菡的診所和她的住所是連在一起的，因此往房間的深處走去，就可以看到裏面有一個簡便式的小廚房。只不過看起來單菡平常并沒有怎麽使用廚房，裏面的廚具看起來還挺嶄新的。江漳打開冰箱翻了翻，轉過頭朝着大廳的方向喊了一句。

江漳：“雞蛋在哪兒？”

單菡：“你找找冰箱下面那層，如果沒有了話估計就是真的沒了。”

林楓聽到廚房裏傳來一陣輕微的翻找聲，随後他看見江漳從裏面走出來，他搖了搖頭，看來雞蛋是真的用完了。

而就在江漳想說“沒有雞蛋就算了”的時候，他看到林楓揮了揮手，說他可以下樓去買。林楓表示他剛剛從附近的地鐵站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旁邊有小型的菜市場，從這兒走過去也不遠，應該很快就可以回來。

既然林楓自告奮勇，江漳也不好駁了他的熱情。

林楓在出門前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頭的風看起來刮得還挺猛烈，就連窗戶都被吹得有些響聲。這兒的天氣就是這樣，入夏的快，冷得也快，按天氣預報的說法，應該不久之後就會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了。

林楓想着，順手把挂在門邊的外套取了下來披在身上。就在他推開門的一瞬間，他被冷風狠狠地打了個滿臉。

他下意識地把頭往脖頸內縮了縮，與此同時，他聽到江漳喊了他一聲。林楓應聲回過頭，就看到江漳拿着一頂可以罩住整個耳的帽子站在他的身後，江漳舉起手，把帽子扣在了林楓的頭上。

在林楓反應過來之前，江漳就飛快地幫他整理好帽子的角度，輕輕拍了拍林楓的耳朵，讓帽子可以貼的更嚴實一點，免得冷風從耳根處灌進去。

林楓看着江漳用帽子旁邊的繩子在自己的胸前打了一個結。

江漳：“外面風大，看你這頭發估計頂不住。”

林楓：“……”

雖然江漳的話非常的欠揍，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林楓剛剛被寒風襲擊的那種寒意突然就從身體裏散去，他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怎麽了？”江漳看着林楓愣愣地看着自己，還以為林楓又想起來什麽事情，連忙有些緊張地問道。

畢竟最近突發狀況太多，江漳感覺就連自己都開始有些神經過敏了。

“沒事，沒事。”林楓把領子豎起來擋住臉，縮着脖子快速轉身消失在了門口。

林楓迎着寒風，一口氣從樓梯上跑到了樓底。直到單菡的診所消失在視野裏，他才慢慢放緩腳步。寒風讓他整個人冷靜了下來，他總算是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不過林楓驚訝地發現，他不知不覺中在這麽涼快的天氣裏竟然還出了一點汗。

他小口氣地喘了一會兒，等心跳再次平穩下來之後，才從新加快了腳步。

林楓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但是先前那一瞬間他忽然就覺得腦子裏有些亂糟糟地，于是剛剛就本能地跑了出來。

林楓覺得自己最近這種煩躁的次數越來越多，頻率也越來越高。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把腦袋放空。

只是他剛剛才把自己的心态和思緒調整好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林楓拿出手機，他看到了來電顯示

——“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