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打臉
夏無心并不知曉身後發生了何事,她一路抱着宋逾白穿梭,因為原本已經在結界邊緣,所以沒過多久,二人便沖出了結界。
涼爽清透的空氣迅速包裹了二人,如今已然是夏日的黃昏,天光黯淡,遠處山頭還飄着一抹落日的紅。
夏無心手一松,便癱倒在地上,還滾了幾圈,氣喘籲籲地看着天空。
“他們出來了!”有人在遠處喊着,随後大片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摟住夏無心的後背,将她扶起。
柔軟如棉花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拍打,然後把她擁入懷中。
“無心,你沒事。”蘇斜月一張俏臉上滿是潮濕,急得眼淚直掉。
“魏一犁說你進去救我,師姐吓死了,還好,還好沒事……”蘇斜月抽泣着,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一旁的魏一犁也放下心來,蹲在她身旁搖頭晃腦道:“你說你,沒弄清楚裏面的是誰便沖進去,若是真在裏面出了什麽事,我們怎麽同掌門師尊交待?”
夏無心被他們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她一手推開魏一犁的頭,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
随後轉向蘇斜月,笑嘻嘻道:“師姐,我這是擔心你。”
蘇斜月用衣袖擦掉流到下巴的淚滴,哭笑不得,輕輕點了下她腦袋,小聲道:“好了,師姐知道,沒事就好。”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把夏無心扶起,将她身上都摸了一圈,确認她沒有受傷,這才徹底放下心。
“師姐,你往後定要小心夏铮,他此次應當是想要困住你來個英雄救美,卻不料觸碰了結界,才造成如此大亂。”夏無心忽然想起什麽,伸手拉住蘇斜月的衣袖,正色道。
蘇斜月看了她一眼,臉色微紅,輕輕點頭:“此事我也會告知師尊,請他懲辦。”
“師尊和大師兄都在趕回來的路上,等他們回來便能修複結界,這幾日先封鎖後山,尋常弟子不可進入。”蘇斜月說,“你想必也受了驚,快點回去歇息。”
“诶,你這衣衫,怎麽少了?”蘇斜月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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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宋……”夏無心說着擡頭,話語卻忽然頓住,“宋先生呢?”
只見宋逾白方才站的地方,如今已是空蕩蕩一片,夏無心問一旁的其他弟子,卻也是連連搖頭。
”這人怎麽一言不發,便獨自走了。“夏無心自語道,目光看向遠處,那裏似乎閃過一片孤伶伶的熟悉衣角。
萬妖谷結界破碎的後一日,夏春秋和大師兄燕橋從千裏之外匆匆趕回,二人協力,才将結界恢複原樣。
自然而然,夏铮捅出了這麽大的簍子,這次人證物證皆在,他逃脫不得,于是也受了一頓好打,夏無心還去一旁觀摩了一番,看到興起處,還喊了幾聲好。
如今她經受了一場意外,心知修為低的危險,所以暫時收了吊兒郎當的心思,對于平日裏的修煉再不敢怠慢,只是自那之後都沒能再看見宋逾白,就連授課也都取消了個幹淨。
她雖有些擔心,但想宋逾白應當是在養傷,便也沒有多問,過一段時間,便将此事忘得幹幹淨淨,繼續過自己的快活日子。
夏日漸深,山中冒出了片片栀子花,玉瓣擁翠,粗看如雪,香氣飄了一地。
靈秀之日,天地相接,地府放行,是凡間祭拜先祖親人的好時節,同樣也是厲鬼精力旺盛的時節,極容易在人間作亂。
這日,夏春秋忽然召集衆弟子到仙雲殿,夏無心本不想去,卻拗不過蘇斜月,被她連拉帶扯地帶到了門口。
平逢山弟子不多,但是排列開坐在殿中,卻也有幾分熱鬧,夏無心尋了個角落坐進去,将腦袋深深埋到桌上。
“你坐起來。”過了不知多久,蘇斜月輕輕拍她肩膀。
“我不。”夏無心抿緊粉唇,将臉換了個方向擺放。
“師尊看着你呢。”蘇斜月搖搖頭,在她耳邊小聲說,夏無心聞言心中一驚,連忙擡起腦袋。
果然,夏春秋正負手盯着她,神色不妙,夏無心被他這麽看着,重重打了個寒顫。
“方才講的你們都聽進去了?”他怒目橫了夏無心一眼,然後轉身走開,繼續道,“之前的弟子都已上了天界,亦或是離開平逢山做個游仙,如今你們這些小輩也該受些磨砺,否則一直待在這山中,學再多的東西都是中看不中用。”
“過幾日便是施孤之日,凡間定會有厲鬼出沒,到時便會從你們中挑出幾人下山平亂,不得怠慢。”
此話一出,衆人便交頭接耳起來,平逢山一向與世隔絕,能夠下山接觸凡人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自然讓人心動。
“師姐,你之前也在施孤之日下過山,這所謂的厲鬼,到底可不可怕?”魏一犁聞言,興奮地回頭問蘇斜月。
蘇斜月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你當陰差是什麽,哪會放那麽多厲鬼到凡間,不過就是一兩只作亂的,随便便能除掉。師尊讓你們下山,不過是想求些歷練。”
“那我們去,順便還能到凡間作樂,豈不美哉?”魏一犁一聽,激動得直拍桌子。
“要去你去,我可沒功夫。”夏無心聽得無聊,索性開始玩自己的手指。
她豈是那種安生的人,不知偷溜下山幾次,早就玩膩了,又不能去更遠的地方,還不如待在這裏清閑自在。
夏春秋又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仙雲殿,衆弟子這才三三兩兩起身踏出殿門。
魏一犁一心想着午時還未吃完的包子,于是告別後急匆匆離去,便只剩下夏無心和蘇斜月并排走着,二人聊起往事,一路說說笑笑。
路兩邊長着不少樹,枝葉繁茂地延伸到頭頂,灑下一片涼意。
“師姐,你瞧遠處那朵栀子花,是不是開得極美?”夏無心左右賞着景,忽然眺望着指向遠方。
蘇斜月朝她所指看去,笑着點頭。
“那我去給你摘來。”夏無心見蘇斜月喜歡,便躊躇滿志地搓了搓手,腳尖點地,借力騰空而起,躍過一片樹木,飛揚的發絲消失在了森森綠意之中。
那花兒真是開得好,如同白玉雕的一般,又比玉還多了不少靈氣,夏無心一揮手,那花就進了她掌心,帶來一陣撲鼻芳香。
她滿意地回去找蘇斜月,然而,離着老遠便看見蘇斜月身邊多了一人。
那人并未好好站着,而是一手緊緊扯住蘇斜月的手臂,嘴裏不斷說着什麽,而蘇斜月一身抗拒,見掙紮不開,忽然使出仙力,将那人打退。
夏無心見狀,心中怒火熊熊,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二人中間,對着那人擡腳便踹,這一下踹了個正着,那人痛呼一聲,堪堪站穩。
“夏铮?”夏無心站定,看清那人面目,厲聲道。
“怎麽又是你!”夏铮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眼神猶如一條毒蛇,恨不得朝夏無心噴出毒液。
“蘇斜月,你幾次三番拒絕我,原來是和這色厲內荏的草包不幹不淨,呸。”夏铮咬牙說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蘇斜月美目圓睜,饒是她這般溫和之人,也被他這些污人清白的話氣得紅了眼眶:“夏铮,你胡說什麽?”
“師姐,拿着。”一旁的夏無心忽然道,她的語氣出奇得平靜,平靜到看不出憤怒。
她伸出手,将那朵完好無損的花放到蘇斜月手中,然後慢慢走向夏铮。
“你幹什麽?”夏铮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
只聽啪的一聲,夏無心揚起手,朝着他的臉上重重給了一巴掌。
與此同時,附近的樹林裏。
宋逾白一身白衣,靜靜地站着,長睫微垂,看着一只同樣一動不動的野兔。
一人一兔,都是白白淨淨的。
宋逾白和那兔子對視了一會兒,慢慢蹲下身,朝兔子伸出瑩白的指尖,那小兔很是乖巧,像是認識她一般,爬了兩下,鑽進她掌心。
宋逾白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竟難得地出現了一點微笑。
她抱着兔子起身,動作有些緩慢,像是很累一般,嘴唇毫無血色。
那日後,她幾乎閉門不出,連床都下不去,今日她還是頭一次出門,想見見陽光。
“宋先生。”有人從遠處走來,身姿矯健,胡子極長,看着頗有仙風道骨。
“東逢上仙。”宋逾白說着就要低頭,卻被夏春秋急忙攔住。
“小仙,小仙怎好讓帝女行禮。”夏春秋摸着胡子,神情頗為尴尬。
宋逾白聞言搖頭,輕聲道:“我早已不是帝女,承蒙上仙照顧,自要感謝。”
“那怎麽行,想我當年還是個小仙之時,虧得帝女下凡點化,才能成功渡劫,我雖無甚成就,但卻懂得知恩圖報。”夏春秋恭敬地笑道。
宋逾白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今日找先生來,其實還有一事……”夏春秋說着說着,面露為難,“便是我那逆子,生性頑劣,心思不正,我實在擔心她走上歧途,還請先生平日裏多照拂一些。”
“夏無心?”宋逾白有些訝異,她思忖一番,道,“她是頑劣了些。”
話音剛落,在萬妖谷的事便出現在了她腦海中,于是頓了頓,又說:“但,性子并不壞,無需擔心。”
“話雖如此,但我有不可說的苦衷,只求先生平時能多勸化她一番,只要她一心向善,我便心滿意足了。”夏春秋長嘆一口氣。
夏春秋是難得向宋逾白伸出援手之人,宋逾白心裏感激,所以雖然并不想多接觸夏無心,卻還是點頭應下。
夏春秋聞言笑了,剛想道謝,卻忽然聽得一陣喧嚣傳來,兩個人從天而降,帶着仙力齊齊砸在他們面前的空地上,扭打成了一團。
“看我今日和你算個總賬!”夏無心咬牙喊着,一拳砸在夏铮鼻子上,頓時鮮血四溢。
伴随着夏铮的慘叫聲,她忽然擡頭,正對上了夏春秋和宋逾白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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