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随意

臨近過年，天氣越來越寒冷。某天，早上起來，蘇蘇推開窗，驚訝地發現屋外一片白茫茫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隐龍山的山路被冰雪封住了，無法上山，就算排除萬難爬上去，也采不到草藥。皚皚白雪覆蓋下，滿眼一片銀色，哪裏尋得到綠意。

既然不能上山采藥賺外快，蘇蘇只能留在家中做起了女紅，抓緊時間多納幾個鞋底，好給哥哥多做幾雙鞋子替換。林源是練武之人，鞋子沒幾個月就穿壞了，不是變成開口笑就是把鞋底給磨穿了。

就這樣，在家閑了半個月，蘇蘇收拾收拾屋子，養養雞做做女紅，轉眼就到了小年夜。哥哥不在家，爹娘又無故失蹤了，蘇蘇有生以來第一次獨自過年。望着空蕩蕩的屋子，往日的熱鬧氣氛全無，蘇蘇忽生孤單寂寞冷的感覺，整個人懶洋洋的無精打采，全無以往過年時的期盼。

望着忽閃忽閃的油燈，蘇蘇放下手中納的鞋底，吹滅油燈，準備上床睡覺。目光掠過窗戶，忽見屋外一道身影閃過，引起了蘇蘇的警惕。有賊？

蘇蘇不敢冒然推門出去，萬一賊人守在門外，豈不是自投羅網？雖然自己家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好偷，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蘇蘇趴在窗戶邊，透過窗棱偷偷觀察外面的動靜，發現黑影掠過後，院子就恢複了平靜。又等了一枝香的功夫，确定外面沒有人後，蘇蘇這才輕輕推開房門，探頭張望，然後驚訝的發現地上放着一條用紙包着的大青魚，還有一塊上好的五花肉。

蘇蘇呆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有人經過落下東西了？不對啊，院門從裏面栓上了，推不進來，這個人是翻牆進來的！翻牆進來扔下一條魚和五花肉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是爹娘或者哥哥回來過？不可能！他們幾個回來幹嘛這麽偷偷摸摸地，拍門就是了，更沒理由扔下東西就跑，生怕自己瞧見。

難道是有傳說中劫富濟貧的大俠，偷取了貪官污吏家的東西，然後替他們日行一善？嗯，這個非常有可能！大俠嘛，當然都是武藝高強的，不走尋常路，所以喜歡翻人家牆頭送東西。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蘇蘇掂了下魚和肉的分量，估計了一下價格，這也要百來個銅板。這位大俠真是大手筆啊，雖然不知道他為何選中自己，但是有的吃，蘇蘇還是很開心的。蘇蘇把魚和肉放到了廚房，又檢查了一遍院門，嗯，栓得好好的，放心地回到了房間。

等她關上房門後，躲在附近樹上偷窺的林源這才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小妹自年初爹娘抛下他們不管後，過了一段很是清貧的生活，習慣成自然了，一個人在家肯定不舍得去買葷菜，明天的年夜飯肯定是随便打發。她已經長得很瘦小了，再這樣下去，真要跟前世一樣長成發育不良的豆芽菜了，這可怎麽行？

林源出門的時候沒有考慮周全，跟小妹說是出趟遠镖，一趟來回要大半年。結果，沒想到兩個月後就是新年，自己想回來過年，但要怎麽圓謊呢？

想來想去，也沒想到辦法，只能打消了回家過年這個念頭。今年沒辦法和小妹一起過了，這着實讓林源懊惱不已，早知道就換個說法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地步了，懊惱悔恨也無濟于事，只能盡量彌補。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去集市買了一條魚外加一塊肉，趁着天黑沒人看見，偷偷給小妹送來了。

嗯，自家小妹還是很謹慎的，發現門外有人後，也沒有沖動魯莽地跑出來開門查看，而是很小心的觀察好久才開門，細心謹慎的做法讓林源放心不少。

小妹收了年貨，林源的事情就辦完了，他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工地。今天都小年夜了，還得加班加點，繼續努力挖地道，為了趕緊收工回家，只能拼命工作了！

第二天，蘇蘇起來後，将五花肉切片和大蒜一起炒了，做了一個回鍋肉，又切下青魚的尾巴，做了一道鮮美的魚湯，剩下的部分用鹽腌制了，放到缸裏，留待以後再吃。想想蔬菜不夠，又掰了幾片大白菜的葉子和豆腐一起炖了。

望着桌上的三個菜，家裏卻只有自己一人，蘇蘇忽然覺得一陣凄涼。唉，真不想一個人吃年夜飯！感覺自己是個孤兒，好可憐啊！

蘇蘇自怨自艾了一會，把菜都放進了食盒，拎在手上，厚着臉皮晃到隔壁高大娘家門口，有禮貌地敲起了門。

敲門聲響，阿桃打開一看，見是蘇蘇，不由得一陣驚喜，轉而望向她的身後卻沒有發現那個俊朗儒雅的少年，稍稍有點失落。

“阿桃姐姐！我哥去京城走镖了，要大半年才回來呢！”蘇蘇心直口快，見阿桃臉上滿是失望，趕緊出賣了哥哥的去向，以表安慰。

“啊！”阿桃驚覺自己的心事讓未來的小姑子看出來了，臉上頓時一紅，貌若桃腮，借口外面風大，将蘇蘇引進了屋，說道：“蘇蘇，還沒吃飯吧，一起吃吧。”

聽到聲響，從裏屋走出來的高大娘見是蘇蘇來了，也很高興，連忙多擺了一副碗筷，招呼蘇蘇坐下，一起吃團圓飯。蘇蘇也不客氣，她來此的目的就是如此，打開手上的食盒，拿出自己在家做好的菜，和高大娘母女倆吃了一頓開開心心的年夜飯。

望着窗外皎潔的月色，三人吃罷晚飯，喝着甜湯，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蘇蘇有意和高大娘聊起了哥哥小時候的糗事。譬如說為了抓青蛙掉進河裏啊，帶小妹去街上吃糖葫蘆，吃完卻發現身上沒帶錢，被小販一直跟到家裏問爹娘要錢付賬啊，聽得阿桃津津有味，遐想連連。

三人說說笑笑，一轉眼就過了亥時，蘇蘇見時辰不早了，收拾了食盒，跟高大娘母女告辭，踏着月色優哉游哉地回家了。望着身下的影子，蘇蘇不自禁地想起了哥哥。不知道大哥現在在哪呢？他只說出趟遠镖，也沒告訴自己去哪，是在越發寒冷的北方呢，還是溫暖宜人的南方？或者是頗有異域風情的番邦？

蘇蘇邊走邊想，轉眼到了自家門口，推開院門，驚悚地發現院子中間站着一個陌生人，背部朝着蘇蘇，仰天望着星空。

月光下，這個陌生男子身材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嗯，背影看起來和哥哥差不多，以至于一開始蘇蘇差點把他當成了林源。只是，哥哥沒有這件衣服，且他此時也不可能出現在黃溏，跟別提到了自己家門口不進去，做站在院子裏發呆這樣的怪事了。

面對不問自來的陌生人，蘇蘇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逃跑，同時尖叫連連打破這寂靜的夜晚，可不知道為什麽，蘇蘇的腦子裏是這麽想的，實際舉動又是相反的，這人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她大着膽子，怯生生地問道：“你找誰？”

同時，偷偷打量着身後，嗯，很好，從這裏全速跑到高大娘家也就五分鐘，她們母女倆肯定還沒睡，三個女的應該打得過一個男的了吧。蘇蘇盤算着，只要這個人一露出惡意，她立馬開溜。

黑影聽到身後有人問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轉了過來，面向蘇蘇。陌生男子的臉上帶着一個面具，雖然是其醜無比的鬼臉，但是面具後面露出來的眼神卻頗為友善，面對蘇蘇弱弱的提問，男子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嘶啞，渾不像林源那清亮的嗓音：“路過！”

男子的話雖然簡單而直接，但是讓人與之交流困難。蘇蘇摸了摸腦袋，感覺到這個男子對她沒有惡意，只是他這麽不請自來，站在自己家院子裏也太不正常了。趕他走吧，怕他突然翻臉，對自己不利。況且，可能趕了也沒用，人家不走，你還能把人家扔出去不成？自己又不像哥哥那樣，從小練武，一身蠻力！

留他待在院子裏吧，也不像話。自己自顧自地走進屋子，然後洗漱一番上床睡覺嗎？外面一個陌生人就這麽杵在你家院子裏，你能放心睡得着？

蘇蘇愁眉苦臉地思考着對策，沒話找話的跟他搭讪着：“你是不是迷路了？黃溏縣我還算熟悉的，你要去哪？我可以給你指路哦。”大哥，幫幫忙，看我态度這麽好的份上，離開我家去別家杵着吧，我家不缺門神。昨天剛買了一對門神的年畫，就等着天亮後換上呢。

“不用，我就站在這裏欣賞一下今晚迷人的月色，你随意！”男子淡然地說道，顯得落落大方，潇灑不羁。

随意？随意你個頭啊！這裏是我家，不是你家，搞搞清楚狀況，好不好啊？裝什麽大方啊，害得自己以為一不小心走錯了院子，進了別人家裏呢！要不是旁邊的葡萄架上還挂着自己心愛的風鈴，差點被他帶溝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