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1. 色.欲熏心(三更)

月圓當空, 窗外傳來陣陣蟬鳴,庭院四處亮起燈火。

從傅致鴻睡下到現在,這一個多小時裏, 白橙一直靠在窗邊沒動。

她知道譚啓深還沒走,想出去看看他的傷,但又怕譚語琳看出什麽來。

白橙嘆了口氣, 垂下頭。

“叩叩——”這時,門邊傳來響聲。

對方敲了兩下見沒人答應, 便說:“您睡了嗎?譚先生讓我送點吃點上來。”

白橙睜開眼, 從飄窗上跑下來, 去開門。阿姨見門打開, 沖她笑了笑說:“夫人說晚上這麽一鬧, 大家肯定都沒吃飽。這是剛做好的面,您嘗嘗。”

蔥香四溢, 湯面賣相極好。

她接過托盤,“舅舅做的?”

“面是王姨煮的。譚先生還有傷呢, 夫人讓他好好養着,不準進廚房。”

“也是...謝謝。”

白橙把托盤放到書桌邊, 門被阿姨從外帶上。

她晚上确實吃得少, 肚皮空空,沒幾口面碗便見了底。

不過她的主要目的不僅僅在于填飽肚子。

面吃完, 白橙抽了張紙巾擦嘴,又從抽屜裏翻找出一管方便攜帶的藥膏, 這才抱着空碗下樓。

客廳裏已經沒有人在。夜漸深,室內安靜下來,主廳就留了沙發邊的一盞落地燈,在經過客廳時, 白橙隐約聽見有聲音從偏室的小花園內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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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廚房放下碗,想找到譚啓深把塗抹的藥膏給他。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白橙不自覺放緩腳步。

——“...你和阮小姐最近相處得怎麽樣。”

白橙動作一頓,呼吸也輕下來。

沒過幾秒,譚啓深沉緩醇厚的嗓音躍入耳廓:“聽實話嗎?”

譚語琳聽那話音就覺不對,耐下性子,“你先說說看。”

“我和她就在私底下見過一面,談不上什麽相處不相處。”他說。

“阮小姐條件好家境也不錯,你就不能好好考慮考慮?再說,她不是你們公司的合作律師嗎?”

“考慮過了,不合适。還有,雇傭合同下個月會到期,法務部正在拟定新的合作方。”

“.....”

白橙靠在牆上,幾乎能聽見屋內壓抑的沉默。

——“你們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果不其然,譚語琳的情緒在片刻後爆發,“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就像我為你們安排終身大事還會害了你們似的。”

“傅太太,消消氣。”譚啓深對她發脾氣的樣子早就習以為常,連安慰的話都是平鋪直敘的。

譚語琳一聽,更氣了,“你想想自己都多大歲數了,別指望這幅好皮囊能吸引一輩子小姑娘!”

“我知道。”

“......”

聽到這裏,白橙也忍不住彎了彎唇。

這哪是知道,明明就是趁機炫耀。

“您怎麽不進去啊?”正當她在門口聽得入迷時,走廊後頭突然傳來一聲詢問。

白橙被吓到,都快忘了自己是在聽牆角,“......”

裏間的話音瞬間中斷。

她沒多想,下意識搖搖頭,在阿姨疑惑的目光逃之夭夭。

譚啓深出來時,只看到門邊落荒而逃的一個背影,以及腳邊,被遺漏的一枚珍珠耳環。

“誰啊?”譚語琳在身後問。

阿姨剛想開口,卻被譚啓深用眼神制止。

“喔...是我看錯了,以為門口有人,年紀大了眼睛看不清,打擾您了。”

“沒事就好,你收拾完就去睡吧。”譚語琳叮囑道,“還有,把樓上那間空房收拾出來,給譚先生住。”

“好的。”阿姨随後離開。

等人走過。

譚啓深附身撿起那枚耳環,收入掌心。

二樓房間。

“我怎麽能幹出這麽蠢的事...”白橙一路沖上來便飛快躲進屋內,趴在床上譴責自己。

五分鐘過去了,嘴裏還只會重複這一句。

“是啊,偷聽被人發現就算了,耳環也弄丢,你這不就是去送人頭的嗎?”

“......”白橙越發後悔,聲音悶悶的,“我也沒想到啊。”

她本意并不是這個,只是聽見譚語琳提起阮音書,一不留神在門口待得久了點,誰知道會被阿姨發現。回來知道耳環掉了,她更是想扇自己的心都有。

藺染:“要我說你就該大大方方敲門進去,跑什麽。”

“我也不知道。”白橙扯了個抱枕墊在懷裏,想了想說,“就是覺得有點心虛。”

之前不覺得,最近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尤其是當譚語琳看她的時候,白橙心裏就忍不住打鼓,好像背着她做錯事被發現了一樣。

“那你準備怎麽辦?”

“沒辦法,只能等到他們聊完我再下樓了,況且耳環這麽小的東西,應該沒人能發現吧。”

“你這叫掩耳盜鈴。”藺染對她的自我說服持懷疑态度。

白橙不聽不信,将掩耳盜鈴貫徹到底,“我打賭肯定沒人發現。”

“......”

淩晨十二點半,白橙趴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翻身揉了揉眼。

鬧鐘在規定的時間準時響起,她下床穿鞋,預備去尋找那枚丢失的耳環。

傅遠林跟譚語琳不跟老爺子一塊住,每次過來拜訪也必不留宿,老爺子平日裏休息得早,有時候白橙外拍回來,不到十一點家裏都靜悄悄的。

只有那會譚啓深還在的時候,書房是常亮狀态。

不過他已經搬出去了。

白橙篤定家裏這個點不會有其他人出現,才信誓旦旦地走出房門。

她沿着樓梯上來的路線往回找,每一個小的拐角和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都仔細看過,直到偏室門口,仍然沒有看見遺漏物品的跡象。

難道被阿姨拿走了?

不應該啊,阿姨要是看到肯定會收起來四處詢問,怎麽可能兩個小時過去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橙把垂落的碎發往耳後攏,再微曲上身,邊巡查邊往回走。

“啪——”吸頂燈陡然亮起。

暖黃光從頭頂傾瀉下來,讓白橙想到電視劇裏犯人被審訊的場面。

她擡手擋住光線,微微眯起眼,看見有人朝這邊走來。

“這麽晚還不睡。”譚啓深換了身舒适的衣服,五官落拓分明,在距離她半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白橙一時有些恍惚,但更多的是驚訝,“你沒走?”

“明早要出差,這裏離機場近。”他頓了頓,“看你樣子,是覺得意外?”

“不,不意外。”白橙彎眼笑,乖巧背過手,“舅舅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譚啓深輕哂一聲,眉眼愈發深邃,“好,謝謝。”

夜極靜,微啞低沉的嗓音,如同砂紙搓磨過她心頭。

“砰、砰砰——”

對視半秒,白橙感覺苗頭不對,斂眸錯開視線,随即注意到他的右手臂外側,有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紅,自責心頓起,連聲音也輕了幾分,“還疼嗎?”

譚啓深順着她的視線去看,許是剛燙傷沒多久的緣故,那塊疤痕的确有點大,不過對比之前受過的許多傷,這點小傷根本不足挂齒,甚至連痛感都是微乎其微的。

只是白橙的語氣令他猶豫。

過了會,他說:“嗯。”

聞言,白橙的神情越發擔憂,她垂着頭沒有發現,男人的目光中蓄着難以言喻的某些情緒。

“對了。”她忽然想到,掏出剛才揣在睡衣口袋裏的燙傷藥,“這個牌子的燙傷膏很好用的,我之前燙傷就塗這個,基本上兩天就能好。”

譚啓深擡起胳膊,“試試。”

白橙走進兩步,看着那塊隐隐腫起的皮膚,不忍下手,“我去找根棉簽來。”

“沒那麽講究。”他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把人拉回來,“直接用手。”

“哦。”白橙擰開蓋子,擠出一點在指腹上,輕輕拍在傷口處。她抹得仔細,生怕譚啓深會疼,抹完一處又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不敢想象這傷要是落到自己身上會怎麽樣。

夜深人靜時,走廊上只能聽見彼此輕緩的呼吸聲。

譚啓深擡着手,似乎忘了疲倦,“剛才在找什麽。”

思緒被拉回,白橙微微僵住,矢口否認,“沒找什麽。”

“好了。”未免露餡,她在譚啓深開口之前收回手,蓋好蓋子,把那管藥放進他手裏,“這管藥給你,它适合攜帶,平時塗起來也方便。”

譚啓深看着她,眼底的光袒露無疑,“好。”

不知道怎麽,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堅持了一會,手不自覺地捏緊睡衣下擺,找耳環的事早就被抛到九霄雲外,“我上去了,晚安。”

“等等。”譚啓深喊住她,左手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個小盒子,遞過來。

盒子的模樣與她之前送給他的那個很像,不過看起來小了一號。白橙不明所以,“給我的?”

“嗯,上樓再看。”他笑了一下,眼波浮動。

白橙愣住,直到被他溫聲催促才反應過來,“不早了,去睡吧。”

“......”她挪開眼。

趕緊拿着盒子跑了。

什麽叫色.欲熏心。

白橙再次刷新了對自己的認知。

回到房間,她渾身松軟下來,靠在門後捂着頻率失控的小心髒,一手打開那個盒子。

——裏面躺着一只瑩白清透的珍珠耳環。

是她丢失的那枚。

意識到什麽,白橙心空了一瞬。

她後知後覺回想起晚上這一連串的事情,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裏,“......”

原來他什麽知道。

原來,兵荒馬亂的,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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