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3

辰的表現越來地球化了。

比如價格，他會和許未聊到新買的東西時驚呼：“好貴！”

——然而他對錢依然沒概念。

比如天氣，他會看看溫度，跟人附和：“是啊今天好熱……”

——但他常常忘記要出汗。

再比如吃飯，現在他會自己斟酌食物的量，摸着肚子喊道：“啊好撐~”

——他還能再吃三百份！

“當地球人真不容易……”辰感嘆地說。

“小電驢好貴嗚嗚……”這回是真心的了。

然而大多數時候，他還是老樣子，會為一塊石頭着迷。

因為擔心把樹帶回母星後養不活，他打算……

“先養一塊石頭試試！石頭肯定養不死的。”他信誓旦旦說着，在那兒拿噴壺給人家石頭澆水呢。

寶箱：【……】

【主人，地球的石頭沒有生命。】

“可是，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寶箱有點無奈。他們走過的星球太多，見過許多奇怪的東西，确實有會動的石頭，會說話的石頭，會唱歌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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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不會動但是很有想法的石頭。”辰補充說。

他的感官豐富而且敏感，能發現很多細微的事情。

所以寶箱從不嗤笑他的那些天真想法，有時就算真的弄錯了，也只是平心靜氣地告知他，偶爾才會嚴厲警告。

這是它心愛的小王子。

盡管模拟成人形後，他的外表看起來像個少年，來到地球後，他會記得身份證上的信息，告訴別人：“不是十六歲，我二十二，成年了。”

但是其實他并沒有時間的概念，在母星上沒有晝夜之分，沒有四時分秒，一切都處在無限狀态。

他和它一樣，永遠沒有衰老之說，只有進化和湮滅，存在和不存在。

他有自己的認知，裝在無數的小世界裏。

寶箱不得不哄道：“主人，給石頭澆水，會被人視為異類，去澆花吧。”

辰這回很固執：“不要！不是，花我已經澆過了！”

但他還是很擔心被識破身份的，便委屈道：“那我沒人的時候偷偷澆吧。”

然而還是被老陳看到了。

“小辰養石頭呢？”老陳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盆裏那塊灰不溜丢的石頭說。

辰：“！！”

“不能用自來水。”老陳指點道，“咱們這兒自來水裏都加了□□，對石頭皮膚不好。”

辰震驚道：“寶箱，老陳不會也是外星人吧！為什麽也知道養石頭！”

寶箱也在糊塗狀态。【不應該，他的身體構造和其他地球人一樣，是碳基生物。】

老陳還在絮絮叨叨：“這個用山泉水養最好，雨水也還行……”

辰虛心道：“老陳知道的好多。”

老陳笑哈哈道：“我也是一竅不通，不過我有個老友，就愛玩這個，養的都是奇石，可不一般。他和你一樣，別人的石頭手養蠟養，他就喜歡水養，每天澆幾次水，什麽時辰，用什麽擦幹，曬的什麽太陽，老講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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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

地、地球人好會養！

寶箱：【……】

地球人真會玩……

老陳和寶箱一樣，是個耐心的長者，在他眼裏，似乎辰做什麽都不奇怪。這讓辰放心不少。

就連許未也羨慕道：“你爸對你真好，我爸肯定會給我翻白眼說，啥玩意！我要跟你一樣收集這些石頭，鐵定被他罵腦子有病。”

辰：“……”看來寶箱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我對地球的認知還不夠。這是比較偏門的知識點。】寶箱承認道。【這顆星球十分複雜，我想主人說的沒錯，我們确實需要多花一點時間了解。】

辰也覺得，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了解這裏的石頭。這是件很重要的事。

石頭對星球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要了解一顆星球，從石頭開始是最直觀的。石頭知道星球的過去和未來。

辰就這麽養着他的石頭，一個星期後，他宣布：“我能聽到聲音了。”

【主人，那只是因為水進入了石頭的小孔，把空氣排出的聲音。】

“沒錯，我聽到它喝水了！”

寶箱不再多言，而是提醒道：【主人今天爬山，收斂一點。】

沒錯，今天老胡約了他和許未去公園爬山，順便教他倆攝影。

辰記住了寶箱的話，全程十分低調，幾乎是老胡說，他聽着，許未來動手操作。

因為相機價格不低。辰買了電動車之後，錢就所剩無幾。他可不想再花老陳的錢了。而且，他想拍照，只要眨眨眼就夠了。

兩人都在十分專心地教學讨論，誰也沒注意到辰自覺當工具人提行李去了。

辰站在一邊，有點不好意思。

他走神了。

除了寶箱，誰也沒發現。

【主人在看什麽？】

“我在聽。”辰掃視四周，忽然道：“寶箱，石頭有騷動聲。”

【地底的石頭嗎？我沒有監測到地震波。】

“都有，地上也有。”辰正在努力分辨方向。

那是一種焦慮的聲音，細微又繁雜。大概是因為很多石頭在同時吐槽。

“它們在說擠死了……”辰遲疑地說，看向了身旁護欄圍起的山，忽然呆住了，緩緩擡頭……

他猛地撈起兩人和三腳架，一下跑了老遠。

就在身後，山上一塊大石頭忽然滾落，砸了下來。霎時間碎石飛濺，煙塵四起，把路過的游人都吓得驚慌尖叫，抱頭四竄。

老胡人還是懵的，許未則臉色發白，道：“媽啊，差點砸我們頭上，幸虧小辰反應快。”

何止是反應快……老胡戳戳道：“小陳啊，可以把我們放下來了。”

辰一手撈了一人，腋下還夾個三腳架，得虧路人都被突然的山體落石給吸引過去了，否則一定圍上來看熱鬧。

辰連忙放手。

好在當時三人在那兒攝影的緣故，周邊路人都很自覺地繞開了，以免亂入照片，因此落石之時，游客恰好距離有些遠，沒什麽人受傷。

“這可奇怪，怎麽好端端的石頭突然砸下來呢？”

“是不是前些天下雨太多了啊……”

“哎那幾個人真是命大啊……”

【寶箱，山有問題嗎？】辰連忙問。他不知道地球的山為什麽忽然崩開了。

【這座山岩石的構造脆弱。】寶箱說，【這裏不宜久留，也許下一次落石還會發生。】

好在景區員工也很快過來疏散人群，因為擔心山體再有異動，沒有上前查看，也沒有動石頭，只是把事故點圍了起來，等待相關部門排查。

之後大家也沒心情攝影了，找了個地方吃東西，壓壓驚。

許未佩服道：“小辰怎麽知道石頭要掉下來的。”

石頭從山上滾下來，幾乎只有幾秒時間，普通人根本來不及反應，更別說抱走兩人了。

“直覺。”辰又拿出了地球人的那一套，神秘地說。

“我怎麽就完全沒直覺……”許未感嘆着，笑嘻嘻道，“以後大難啊，我跟定你了。地震什麽的，你可得提前跟我說。”

老胡也心有餘悸道：“我也是石頭滾下來了才聽到聲音。”

“地震……？很難說。”辰确實被難住了。他的聽覺和視覺雖然可以延伸到很遠的地方，但只限于無主之地。

在母星，他能察覺到大地的一切變化。哪怕是細微的震動，也會把他從睡夢中驚醒。

但是在地球，他只能小心地探聽一些地方，範圍也有限。比如另一塊大陸，甚至n市之外的地方，他就沒法把耳朵伸過去了。

地球上有很多生命，有活躍的動植物和人類，還有很多深眠的古老存在。如果驚醒它們，大地會發生震動。

寶箱說，那個時候，他們很快會被發現。

辰就不敢妄動了。

他還記得，一顆堅硬的小行星撞上母星，弄出了劇烈的震動之後，母星就再也不回應他了。即使後來他修複了裂痕也沒用。

對他來說，大地的震動必然表示，星球發生了變化。

不過，這次只是一次意外的山體落石而已。老胡也已經和景區轉告了他的擔心。短時間內，那座山會被保護封鎖起來。

他安慰道：“這裏不會地震的，我們的腳下沒有裂縫。”

老胡點頭道：“這裏确實不是地震帶。不過，我下個月去t市拍攝，那邊去年就發生過五級地震，希望都平平安安的吧。”

辰則悄悄道：“寶箱，你能檢測到地震嗎？”

【這很簡單，地震比落石的動靜大許多倍，主人自己就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震波。但是，要提前知曉遠方的地震，需要大量的監測計算。】寶箱說。【等我算完，也許……已經震了，等于白算。】

辰：“……”

【星球的動向很難預測。主人應該明白，除非星球主動發出信號，否則我們不能主觀判定她的想法。】

辰暗暗摸了摸兜裏的石頭——剛剛碎石飛濺的時候，他接了一塊。

他想，也許可以問問石頭。

可惜，落下的石頭都砸暈死了過去。

山上的其他石頭也吓得全都裝死去了。

他再也沒聽到它們發出任何聲音。但是這樣對地球人來說似乎更安全。

辰把石頭帶了回去，決定也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