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jinjiang0.5

辰的頭上陸續長出了更多東西, 後來，就算寶箱刻意瞞着也瞞不住了。起初只是頭頂偶爾有個小花小草，後來居然連手上也長起了……蘑菇。

辰好幾天沒敢出門。

然而他不出門的時候, 蘑菇就漸漸消失了。可只要和人接觸，就會又長出別的東西來。

寶箱道：【主任放心，地球人看不見。它們是意識場生長的東西。】

辰不由顧慮道：“這是場形态的後遺症嗎？”

【我想，這是一個進化方向。】寶箱流着口水說。【主人在進化, 同時會給我提供養料。】

辰遲疑地從手臂上摘下了一朵白蘑菇，嘀咕道：“可惜不是真的，不然可以熬湯……”

寶箱立刻道：【主人不能吃自己。】

辰把蘑菇給了它。寶箱看起來很喜歡吃這些東西。

寶箱飛快打開蓋子, 呱唧一下吞了進去。

辰大着膽子出去溜達了幾天，确定他身上的東西, 地球人看不到。而且他發現了，接觸到不同的人，就會長出不同的東西, 偶爾也會一樣。

和地球崽崽玩, 他會長出綠苗[希望]，蘑菇[朝氣]。

和許未去吃飯, 會長出一棵常春藤。

和老胡去拍照, 會長出一棵蘭花。

和員工讨論，會長出竹筍。

奇奇怪怪的植物陸續從他身上冒出來。尤其是被地球澆水後, 它們長得可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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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寶箱的空間裏, 它們全都不是植物的名字, [仁慈]，[友好], [誠實], [敬業]……

一個月後, 辰終于能無視它們的瘋狂生長，淡定從容地一邊和人說話，一邊從自己身上摘下拿給寶箱了。

寶箱說它們的口感很好。雖然箱子只是把它們裝起來，和人們的吃完全不是一回事。

假如寶箱不小心吞了人們的惡念，就能通過辰身上生長的東西，重獲飛行的能力。

看起來它們是相生相克的東西。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不過主人的意識場能借機從地球人身上獲得肥料，不斷生長。】寶箱說。【主人你看，你開始長東西，是從我吞噬了盜竊開始的。】

辰知道，它在努力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不讓他瞎想。

“我感覺，你說的對。我可能真的在進化。”辰坐在公園裏的長椅上，看着地球崽崽在草地上打滾嬉戲。

沒人能看到，他的頭上甚至身上，都長了點小草，活像頂了一塊草皮披風。

但他心裏十分明白。這不光是寶箱的責任。他和寶箱的聯系很緊密。他們之中的任何變化，都和對方脫不開幹系。

是他先開始的。他心想。從他讓寶箱收取暴雨的那一刻起，也許就開始了。

又或許，從登陸地球的時候就開始了。

他們一直身處地球的意識場之中。如果非要精确一下時間，也許和地球每天給他澆水也有關系。因為每次雨後，他身上的那些植物生長就十分蓬勃。

這個和風細雨萬物生長的季節，他身上也和春天一樣。

他很懷疑到了夏天，身上也會長夏天的東西。

好在并沒有什麽不舒服，除了他和寶箱，誰也看不到。如果只在頭頂長出來，他甚至要照鏡子才知道自己長了東西。

然而他頂着王冠般的一頭花草進入事件簿，觀察母星，依然沒發生什麽變化。只是星球內部的活性更強了，仿佛随時都會噴薄而出。

寶箱嘆息道：【她很快就要醒了。】

辰很高興。“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準備一下返回母星了？”

寶箱噎了一下道：【主人，我說的很快，對地球人而言，至少還需要幾百年的光陰。】

它唯一擔心的是，母星醒來找不到他們，絕對會大發雷霆，把周邊的星系攪得不得安寧的。所以萬一蘇醒，他們必須盡快趕回去。

“那我們也可以開始準備了，幾百年不一定能準備好呢。”辰心心念念地說，“球球說她有很多好東西要送給我，有的要幾百年後才成熟，有的要上千年……”

寶箱：【……】

辰現在對意識場的運用和熟練，已經能慢慢和地球的意識交流了。

雖然他和寶箱的理解總是迥異。

【球球說這是她送給我的！】于是他頂着一頭花草不舍得摘了，只讓寶箱摘手臂和肩膀上的。

這是進化第一年的事情。

又十年後，辰的身上長出了更奇怪的東西。

辰一早起來，給老陳做早餐。

老陳更老了，背也佝偻了，腦子也變得糊塗，時常認錯人。但他從來不會記錯辰。他要是一個人在家，有時會出門走丢，所以辰現在幾乎不去公司了，就陪着老陳在周邊轉悠。

辰吃完早餐，和老陳出去走一圈，忽然發覺自己手臂又長了東西。

和以往不同，這次他發現了一根……羽毛。

“……”

他回到家，連忙照了個鏡子。

好家夥，他長了一頭白色的羽毛！

寶箱拔了一根，問：【疼？】

辰搖搖頭。

就算寶箱從他身上拔草，掰竹筍，他也毫無感覺。這個羽毛同樣。

只有老陳笑眯眯道：“小辰變天使啦。”

辰吓了一跳。

第二天，他真的……長翅膀了！

“寶箱！！！”他有點驚恐地道，“我會進化成一只鳥嗎？”

雖然他很喜歡自由自在飛翔的鳥兒，但是如果變成鳥，他就不能和地球人在一起了。

他現在已經很了解在地球上，到底什麽樣的人是異類了。

【不會的，鳥類對主人來說是退化。】寶箱說。【主人要明白，這是意識場的映像，你所生長的，是地球人的意識映射。美德會長出花朵，謙虛會長出麥穗，智慧會長出樹木，羽毛也是一樣的東西……】

辰愣了一下。“那翅膀是什麽？”

【天使，是地球人對天堂的向往。】寶箱說。

辰呆住了。他現在已經不是傻乎乎的小外星人了。他記得最近都沒和什麽人接觸，只有老陳。

“所以，老陳的時間不多了對嗎？”他有點難過。

【這只是意識場的映射，主人不必悲觀。啊，不如，主人去和其他人接觸一下。找一個樂觀的地球人說說話就好了。】寶箱建議道。

辰還是很低落，頭頂的花草都蔫了。

它不得不道：【我檢查過了，老陳的身體細胞雖然老化，但沒有其他問題，至少下個十年沒問題。他已經算是地球人裏十分長壽的了，主人應該感到高興。】

辰這才放松了點。

他想起自己來地球确實很久了。雖然時常不記得歲數，但絕對不再是當年十六歲的少年，為免鄰居起疑，他早早新買了一套房，搬了個家。

寶箱的飛行能力一恢複，又整天去招惹章魚星人。

偶爾它也會收取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災難。小寶箱坐不住，總要拉着它到處跑——

某大樓起火了，寶箱火煙火燎地從火場出來，氣到三天不想動。

某煤礦坍塌，寶箱黑乎乎地回來，三天沒說話。

某化工廠發生重大爆炸事故……

寶箱：【……】

寶箱的記事本裏，地球的危險指數又攀升了。

盡管這些對于他們所經歷過的小行星爆炸而言，完全不夠看。

【我還是覺得臺風可愛點……】寶箱有氣無力地說。

假如小寶箱堅持要跑，它便偷偷找個人吞點惡念，假裝自己不能飛了。

好在辰也不是每天都亂長東西，假如只和老陳待一塊，只會有幾朵小花，或是長點奇怪的小玩意。

這天，他的手臂上長出了魚鱗。銀色的鱗片在眼光下，會映出五彩。

他沒放在心上。反正沒人能看到。

不過，許未說這些天公司來了些人，自稱某部門，質疑他們的地圖獲取技術違法，希望辰的那位朋友，能出來配合一下調查。

辰當然沒有什麽大佬朋友。他就是拿出寶箱，地球人也研究不出什麽結果來。寶箱的外殼堅硬，裝死起來，比石頭還石頭。

但是寶箱說：【他們研究不了我，也會為難主人。主人最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也不要出面。】

好在許未開了那麽多年公司，是個挺活泛的社會人，人脈資源也不錯。辰表示不想見人，他便自己打點去了。

辰如果想看他們的小樹，就轉化成場形态，偷偷地去，誰也看不見他。

小樹長得很好，他就放心了。

那件事過後很久，許未偶爾會來看看。他的黑發夾雜了些許白頭發，臉上皺紋更多了。

“小辰的基因真好，凍齡男神啊。”他羨慕地說。

其實辰現在外出，已經有意地僞裝得年長一些了，但在許未面前，還是忍不住露出孩子氣。

“我最近做了新的小視頻。”他興致勃勃地領着許未到處看，“還種了點東西。”

他現在的陽臺很大，種了琳琅滿目的植物，瓜果蔬菜應有盡有。平時也是老陳打理的多，老人家閑着沒事，就整這些。

但他更想把羽毛和魚鱗給許未看。可惜，許未是地球人，看不見。

而他長出的鱗片過一會後就會消失，只有在寶箱裏，才能永存。

寶箱說：【在地球，鱗片常見在魚類身上。對魚兒來說，鱗片不僅是皮膚，還能保護自己。它們能幫助魚類在水中躲避敵人，抵擋水中的細菌。主人會長魚鱗，是因為有人想保護你。】

辰恍然明白了。

意識場和物質是不同的形态，它們的相交和激發，甚至不需要碰觸。這些鱗片，也許是老陳，又或許是許未帶來的。

辰看看逐漸老态的許未，忽然起了個念頭。“那如果我想保護他呢？”

寶箱：【？？】

它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但是，主人似乎發現了一個盲點。确實，保護的魚鱗是在主人的意識場長出的。

地球人也有意識場。

許未正在品嘗陽臺出産的西紅柿呢，忽然感覺到辰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嘀咕，道：“怎麽了，我臉上長花了嗎？”

辰假裝不經意地拍拍他的肩，連忙道：“沒有沒有。西紅柿你喜歡嗎，帶一點回去給崽崽吃。”

許未無奈地笑：“我兒子都成年了，還叫什麽崽崽。”

“成年了也是崽崽。”辰臉一燙，堅持道。

他都那麽大歲數了，還是母星的崽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