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把午飯的機會給我……
林鯨和張妍貼完11樓,蔣燃家的門仍是虛掩狀态,隐約聽見裏面的低聲交談。
兩人不好打擾,快速乘電梯下去。
走到樓下,張妍才忍不住戳戳林鯨的手臂,“鯨鯨,蔣先生人這麽好的嗎,還主動提送你回家?”
林鯨對此也挺意外的,都不知道怎麽解釋,她心虛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子:“人家沒說送我回家啊,估計是想捎我一段?都快過年了,我們也沒休息,業主善良呗。”
這話張妍信了,且極有認同感。
“那他也算有心了。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在國定假日休息了,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
林鯨陪她嘆氣,給了句正确但廢的安慰:“各有取舍吧,服務行業就是這樣。”
小區太靠近湖邊,夜風習習,吹到臉上,裹挾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水草腥氣。林鯨揉揉幹澀敏感的鼻子,回想蔣燃愠怒的表情,忍不住猜測電話那頭的人是誰,可以如此牽動着他的情緒。
蔣燃驅車來到洲際酒店。
約好的時間是七點半,深冬的南方并不比北方暖和,路上車流如織,兩旁的商鋪霓虹閃爍,紅色的光點一躍一躍地跳進蔣燃的瞳孔裏。
他降下車窗,在路邊等了一會兒,不見人來。
這才将車停進去。
酒店的工作人員給他指了路,順道說:“陳小姐已經交代過了,您會過來的。”
蔣燃點頭,臉上沒有表情,走入電梯。
他在門上叩了幾下,不消片刻,裏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陳嫣拉開門的時候,興奮而誇張的笑容已經洋溢在臉上,對着蔣燃喊,“Superise!我來陪你過春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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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腳,兩條細長的手臂勾着蔣燃的脖子。這麽長時間沒見面,又是遠隔千山萬水,人心會變軟,她相信蔣燃不會拒絕這份撒嬌和驚喜。
陳嫣穿着正紅色一字肩毛衣,露出白皙的脖頸,黑色的長發打着卷垂下,将将遮住領下風情,女人味十足。
蔣燃推開她,正色道,“我記得,和你約在樓下。”
那些辛苦積攢許久的小火苗,被蔣燃一秒澆滅,她沉寂三秒,充耳不聞似的,盯着眼前男人的頭發,臉,穿着打量着,他成熟了更有魅力,笑說:“怎麽穿運動服來了?不過這樣也很好看。”
蔣燃側身站在走廊,沒有要進去的意思,語氣不冷不熱:“我原本有事,被你叫來。”
“那真是抱歉,所以來見我連衣服都懶得換一下。”陳嫣也忍不住冷臉,心境一點點下沉,“我打擾你的事情了。”
蔣燃問:“你想就站在門口說,還是去樓下?”
陳嫣隐含屈辱,“蔣燃,你有必要這麽對我嗎?長輩的事不是我能管的,我也很無辜好嗎,幹嘛把氣都撒我身上?”
“陳嫣,”蔣燃靜了片刻,決意今晚在這就把話說完:“你不用轉移話題或者甩鍋給別人。”
其實,蔣燃除了一開始看到陳嫣的名字感到不快之外,其餘時候他根本是無波無瀾,無所謂的。
陳嫣精致的面孔因情緒激動而震顫,她咬着唇:“你什麽意思?”
蔣燃說:“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這些年也沒見幾次。走在路上碰見你,我不一定會回頭。”
陳嫣眼眶裏積蓄着淚,她都沒想到蔣燃會決絕到這個地步,“那這麽說,我還要謝謝你恨我,所以才記得我了。”
“你錯了。”蔣燃眼波未動,車鑰匙在手指尖煩躁的轉動着,“我不至于恨你。但也不想再看見你們這些人了。不是看在和蔣誠華的那點情分上,我今天不會過來。”
話音落地,陳嫣怒氣沖沖地把門“咣當”一聲甩上。
蔣燃在原地愣怔了一秒,擡腿離開。
林鯨大年三十還在上班。
往年上學上班,都是早早的放了假在家裏刷劇,或者和朋友出去玩。
開心也無聊。
年三十上班聽上去很慘,林鯨倒覺得這樣忙也挺好的,忙起來思想就不會放松,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也能避免七大姑八大姨的問話。
除夕夜,地鐵六點停運。她在這之前回到家,正好趕上晚飯。
家裏開着地暖,她一進門就脫了外衣,換上舒服的家居服,媽媽精明的小眼神盯着她,終于抓到把柄:“啧啧,又不穿棉毛褲。”
林鯨:“不要,醜死了。”
爸爸端着菜出來:“趕緊洗手吃飯了!今晚我準備再挑戰一下看春晚。”
媽媽:“我等着看你能忍到幾時。”
吃過晚飯,林鯨收到不少新年祝賀,還有零零碎碎的微信紅包。
公司有給備用金,她在業主群裏發了兩個200元額度的随機紅包,原本一潭死水的業主群立馬活泛起來。
林鯨祝大家新年快樂,然後看到排列整齊的“林管家,新年快樂。”
蔣燃也在業主群,沒有任何表示。他似乎不屑于搶紅包,也沒發言。
林鯨不免想到前天他不悅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她假借給業主們群發祝福微信的機會,用心編輯了一條問候,給他發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六點,手機在枕邊震動。
蔣燃:【新年快樂。】
接下來的幾天,林鯨和同事輪班去溪平院值班,直到初七正式上班。
初四這天早上,林鯨接到了顧一帆的電話,約她出去見面。
出門前林鯨特意換了件新買的紅色長裙,襯得她皮膚得像瓷釉一樣冷白而昂貴。
寓意着新年新開始,主要是債主的氣場要拿出來。
兩人約在園區CBD,找了家星巴克,林鯨玩了一會兒手機,顧一帆才從遠處跑過來。
看見林鯨精致但不顯刻意的打扮,顧一帆眼前一亮,驚喜道:“我都沒想到你還會答應我出來。”
林鯨搖頭,問他:“你找我來想說什麽事?”
顧一帆先道歉,“對不起哦,删你微信不是我幹的,是我前女友。那天和你聊天被她看見了,她情緒很崩潰就搶了我的手機。”
林鯨有點意外,要死要活糾纏在一起的苦命鴛鴦,如今就成前女友了?
“你們分手了?”
顧一帆面露尴尬,縮着腦袋,“嗯。年前請假去了一趟她家,她爸媽太可怕了,逼我結婚。我都不知道那個地方的彩禮重得像敲詐,還說他們已經老了,她弟弟就靠我了,這話聽着就吓人。”
林鯨:“……”
顧一帆說:“現在年輕人生存壓力都很大的啊,我們家條件是還可以,但也只夠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一點……”誰還顧得上別人?
林鯨完全理解顧一帆說的這些,相親嘛,大家都是默認把物質條件作為第一标準的。
但是顧一帆和女朋友不是頂風作案也不要分開的麽,怎麽能用錢去衡量?
林鯨承認自己有點不懷好意,問他:“你被吓怕了?”
“……”
顧一帆笑笑,“但這是事實。你相親,不也是因為我的家庭條件還不錯嗎?”
林鯨不置可否:“有這方面原因。”
顧一帆見她承認了,就問她:“林鯨,以前我們也沒認真談。現在我幹幹淨淨,再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我們能再繼續接觸嗎?浪子回頭金不換嘛。”他笑起來。
林鯨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會兒,半晌沒說話。
“怎麽了?”
林鯨把手機扣在桌上,有點無語地說:“我就是覺得你很搞笑。今天答應你出來是因為你還欠我兩萬塊錢,一直不說還給我。前段時間見你爸媽崩潰,我沒忍心火上澆油,怎麽可能還想和你繼續交往?”
顧一帆記起這事兒了,“哎,我忘了。”
“那能把錢還給我嗎?”
顧一帆憋屈沒面兒地給林鯨轉了賬,這才發現,她把手機倒扣在桌上的時候,收款碼其實都調出來了。
他嘲諷一笑,“我媽還誇你臨危不亂,是個好女孩兒,原來你只是惦記我借了你的錢啊?”
林鯨點了收款,兩萬終于回到自己的口袋裏,她心跟着放下來了。
這才有心情和顧一帆點撥兩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誰的錢都是辛苦賺來的,比任何虛無缥缈的面子都重要。你媽媽标準裏的‘好女孩兒’不是接盤俠。我們也不稀罕做‘好女孩’,努力賺錢,為的就是生活能有更多自主選擇的權利。結婚是一種選擇,不是找個依附,你明白?”
這天陳嫣去機場。
司機老劉上去幫忙拿行李,蔣燃在樓下等了片刻,點了一根煙,讓它自己燃着,沒抽。
他接到蔣誠華的電話,“勞煩你親自把陳嫣送上飛機,我和你張姨也能放心。”
蔣燃沉默着,沒給予回應,挂上了電話。
陳嫣從酒店裏出來,手上拎着香奈兒的小羊皮鏈條包,漂漂亮亮站那,監督着司機把兩個大號行李箱搬進後備廂。
蔣燃手裏的煙燒完了,他去垃圾桶旁摁滅。
聽見陳嫣在身後笑着說:“是你爸讓你送我去機場,不是我自己要求的,別這麽看着我。”
蔣燃擡頭,看見洲際酒店一樓側面的商鋪,正是一家咖啡館,窗邊坐了一個女孩子,這段時間經常在他眼前出現的那個。
此刻,她對面還有一個男人,林鯨一貫洋溢着笑容的臉上出現了不合時宜的不耐煩。
她是柔潤的小鵝蛋臉,下颌棱角也是柔柔的,眼睛大,黑白分明,看人的眼神總透着一股子真誠和善良。當然,懷揣着小心思的時候也挺邪惡的,比如戳他痛點的事兒。
莫名地,蔣燃有些心旌難靜,一時做出不合乎情理的選擇。
他對陳嫣說:“你上車吧。”
陳嫣訝然地看着他:“你不送我去上海了嗎?”
蔣燃說:“我還有事,老劉送你去。”
“蔣燃,你要不要做到這個程度?送我一趟都不肯。我為了你大老遠飛過來!”
蔣燃不說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他無幹,只是告訴她:“你需要的是司機,顯然我不是。”
說完,他對老劉使了個眼色。
老劉打開車門:“陳小姐,請上車。去上海高速路上可能會有點堵,我們得快點。”
陳嫣迫于時間趕,無話可說,跺着腳進去了。
“蔣燃,你的風度都沒了。”
這話被關在車門裏,蔣燃懶得聽,也沒聽見。
他推門進去,在吧臺點了個美式,然後找了個地方靜靜等着。
從他的視線,一擡頭就能看到林鯨的後背,肩頸線薄而靈動,像一條即将震鳍遠游的蝴蝶魚。
這會兒林鯨被顧一帆纏住了,也不算纏着,而是普信男的糾纏不休,激發了她的好勝欲,林鯨覺得自己花了兩個月時間和他拉扯真是虧大了。
她想試試自己最近的口才是不是有長進,眼前就是個練手的對象。
她從窗戶的倒影裏,竟看到了蔣燃坐那。他沒在和人談事或者看手機,似乎只是為了閑閑地曬太陽。
林鯨轉過頭去,蔣燃正巧與她有目光接觸,停頓幾秒,她慌亂的扭開頭。
但蔣燃的視線卻沒有移開,好整以暇等着她似的。
過了一會兒,林鯨又偷瞄一眼,蔣燃擡頭看她,嘴角勾着抹戲谑的笑。
“……”
他在逗她玩兒嗎?
林鯨心裏“duangduang”打鼓,給他發了條微信,【蔣先生,你在這等人?】
蔣燃拿起手機,打字給她回複。
【中午要和這個人吃飯嗎?】
林鯨才不會和顧一帆一起吃午飯。
【不啊。】
蔣燃笑了笑,打字。
【那把午飯的機會給我,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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