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還未睜開眼睛的時候,常歡下定了決心。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将事情問清楚了,不能再讓燕山月一味地打岔躲避。

他曾認真地向燕山月求證浩氣盟與血月的關系,被他以粗暴的唇封緘,也曾試想趁着情迷心熱的時候進行試探,可是滑溜如泥鳅的燕山月卻以一句“看來我還不夠努力,才讓你有如此閑暇餘裕糾纏這些問題”,于是用更激烈的手段讓自己沉溺肉體的快感而發不出除了那令人羞恥的聲音外的任何聲音。

燕山月一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常歡翻了個身,身邊觸手一摸已經涼了,燕山月的離開應該有了一段時間。枕上,落着兩三根黑色的長發,常歡用指拈了起來,在指尖繞了繞,又覺得這舉止太過丢人,于是扔了頭發坐起身。

床頭放着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桌上放着用熱水溫的茶食。過了這兩日,體內的藥力早已被燕山月耗盡,暫時被封閉的內力也恢複了不少。吃着早餐的常歡想,若是燕山月不在,或許今天是個離開這裏的好日子。

只是,想知道的答案還在燕山月的腦子裏,沒拿到就這麽走了,要他如何回去向趙昉交代?

可是留在這裏也不一定能問出些什麽來吧……

常歡皺着眉頭在屋內來回踱步。屋外守着兩人,屋頂伏着兩人,連屋後也蹲着兩人。這些人呼吸綿長細微,沒有刻意隐藏呼吸,一聽就是高手。

幽泉劍不在身邊,烏雲也不知被牽到了哪裏,身體又酸又軟,內力也恢複了不到八成。想要從這裏離開着實不易。

常歡走到妝臺前,對着銅鏡照了照。鏡中之人長發垂胸,一臉慵懶,襟口敞開之處,淡色的痕跡張揚地裸露在外。

常歡眉頭一皺,将襟口緊了緊,但還是有幾處紅痕露在了外面。常歡将發挽好,将外袍一披,伸手推開房門。

“将軍止步!”剛走出房門,眼前就出現了兩人,四十開外的年紀,面有微髭,雙目有神光,內力修為看起來很不錯。

“怎麽,燕山月讓你們看着我的?”常歡雙眉一挑,臉上不怒自威。

雖然他的容貌以男人來說有些陰柔之美,但于他在戰場上縱橫千軍萬馬之中而得的氣勢卻絲毫無損。

他只是站在那裏,面帶寒霜,雙眉微蹙,就像是一柄開了刃的寶劍,寒意逼人。

被他的氣勢震懾,兩人對視了一眼,說話的态度較剛才謙恭了許多:“将軍別生氣,盟主并未要限制您的自由,只是,最近這裏不是很太平,他派我等在此保護将軍安全,所以,方才我等才冒昧請将軍留步。”

“不太平?”常歡看着兩人的神情,心念一轉,于是問:“你們是說,現在還有人對燕……盟主不利嗎?”

兩人顯然不願多說,只是攔在他的前面,沒有讓開的意思。

常歡眉頭一皺,突然拔地而起,一個鹞兒翻身,就躍上了身後的屋頂。

這幾人并未想到常歡會有所動作,之前只知道他是盟主相當在意的一個邊關守将,見到他的容貌時已經是暗自吃驚,那一個騰身所現的輕功,竟然絲毫不落于武林高手之後,驚愕之餘,不覺在心中添了幾份敬意。

守在屋頂上的人見突然一個人影躍了上來,不待細想,已經雙雙出手。

兩人都是外家的橫練功夫,鐵砂掌、羅漢拳齊齊對着常歡的胸腹襲來。

常歡身體剛落上房,還未立穩,眼見拳掌到了自己的面前,也不驚慌,身體向後一倒,堪堪将拳風避開。

屋下的人見他身體大半懸于屋檐外,以為他會落下來,急忙奔到下面伸手就要去接,一邊揚聲叫道:“別傷了他!”

那兩人聽到下面同伴的喊聲,想收勢早已來不及,正在後悔,常歡卻沒落下去。也不知他用了什麽巧勁,身體像魚一樣滑溜,嗖的一下平飛了出去,落在了那兩人身後。

立定了,那兩人也都回了身,常歡才發現,這屋頂上的二人是一僧一道,年紀在三十上下,肌肉贲張,看起來極有力氣。

這二人正在驚異,屋下的二人已經躍了上來,抱拳對常歡說:“兄弟之前未見過将軍,實在是多有得罪。”

常歡擺擺手,上下打量了那二人,點頭說:“二位年紀這麽輕,外家功卻已爐火純青,實在是難得的人才。若是能入我神策軍,為國出力,将是國之棟梁。”

那二人神色尴尬,面面相觑。

他們出身武林名門,天份高,人也刻苦,是師門中數一數二的年輕弟子,沒想到他二人聯手,竟然會讓一個年紀比他們還輕,容貌又極美的青年走脫。

“我們是出家人,沒想過要入行伍去求前程,将軍好意,我們心領。”那和尚濃眉大目,性情極豪爽,也沒管常歡的身份,有什麽就說什麽。“你功夫看起來不錯,不知道在哪裏學的?這麽好的功夫去當什麽将軍啊,來我們浩氣盟,不出一年,你就可以名滿天下!”

那和尚為人純厚,見常歡年紀輕輕,武功高強,人又長得精神,對他生出幾分好感來。

那道士在一旁往和尚光滑滑的後腦勺上拍了一記道:“你又渾說了,人家是燕雲十三騎之首的骁騎大将軍,打下過西夏無數的城池,早就是天下聞名了!還用得着來草莽混什麽勞什子。”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那和尚從小跟着師父就是念經練功,不問世事,也不知世事,被師父差來給燕山月差使也沒多久,所以他摸着後腦勺,一臉茫然,“什麽十三騎啊。骁騎大将軍是什麽官兒,很大嗎?”

常歡見他憨厚,不覺笑了笑,對面前四人說:“各位武林好漢,我知道你們是受燕盟主所托,不過我既然在朝中奉職,自然不比得你們江湖中人自由,我們軍中有點卯應卯的規矩,這幾日我未與同伴聯絡,他們想來找我找得也急了,不若……”

常歡想了想說,“我直接去找你們盟主把他和我之前的事情了結一下,我好回去複命。”

四人互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盟主有事在身,他現下在哪裏,我們也不知道的。”

常歡見他們神情懇切,不像在說謊,于是點頭說:“那也罷,先讓我回去與我家元帥說一聲,之後再回來見他,你們看可好?”

“元帥?”那憨和尚問,“怎麽你上面還有師兄師父也要聽他們話嗎?”還沒說話,腦袋上又被道士敲了一記。

“我家元帥是神策軍之主,宣威将軍。”提到趙昉的名字,常歡精神一振,臉上現出敬慕之色,“我只是他麾下的一員先鋒将。”

和尚摸着頭說:“我管他是誰,盟主叫我們看着你,自然不能讓你亂走。雖然你功夫不錯,但我們這兒有四個……呃,屋後頭還有倆,單打獨鬥或許不是你對手,但大家一起上,你絕對不是我們對手。

若是你們家那個什麽将軍元帥找你的話,我叫別人去找他,給他捎信,就說你在浩氣盟做客,一時半會不能回去!”

“和尚,你這回腦子動得還挺快的!”

那白淨面皮的道士拍了拍他的肩頭,回頭對常歡說,“那就這樣辦吧。将軍,軍中有軍中的法度,但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現在你在我們浩氣盟的別莊,那就還是得照我們江湖上的規矩來。主人沒有送客,客人哪有不告而別的道理?”

常歡眉頭挑了挑,臉上露出一絲不悅。

不過看看眼前四人,掂量了一下,還是勉強點頭說:“好吧,我回屋,不過麻煩幾位幫我傳個信給燕盟主,說我着急要見他,請他事情辦完了速速來見我。”

“那是自然。”那道士點頭應了,視線在常歡脖子附近掃了掃,臉上現出一絲暧昧來。

可是燕山月半點消息也沒有,常歡到日頭西斜也沒見到他的人影。想想前兩日時時耳鬓厮磨在一起的樣子,耳熱心跳之餘卻又找不出一點真實感。

摸着發燙的耳垂,常歡靠着牆,心裏暗罵,自己怎麽這麽做出這樣的小兒女态來,若是被趙琛和趙昉看到,一定要把自己給笑話死。

萬一浩氣盟與血月真有割扯不清的關系,自己該如何是好?常歡輕嘆一聲,将窗戶推開。月亮剛從西邊升上來,蒼白的一輪,懸在還沒完全黑透的天幕上。

只是想到可能性,常歡就心亂如麻。

等一下!常歡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為什麽自己要亂?燕山月與他不過數面之緣,雖有肌膚之親,那也是被那小子強迫的,自己并不情願……

只是……燕山月那雙深如濃夜的眸子在他腦子裏晃來晃去,怎麽趕也趕不走。常歡按住自己的胸口,從那裏傳來的鼓動慌張而紊亂。

常歡的臉色發白,坐在椅子上發愣。不知什麽時候起,那個驕傲、霸道、蠻不講理的卻又時而溫柔的男人已經駐進了那裏。

“我們莫不是被詛咒了?”常歡有些頹喪地嘟囔,“主人在安平追到了殷大人,王爺從西夏搶回了銀州王……我卻是被拐入了浩氣盟……真是不夠争氣!”

可是,一旦證實浩氣盟确與血月有關系的話,一心要剿滅血月為兄弟報仇的趙氏父子必然會與燕山月對上。自己要怎麽辦?怎麽辦?常歡苦笑了一聲,将背靠在椅子上。

想為在安平府爆炸中喪命的弟兄報仇的并不只有趙昉而已,自己也曾發過誓。往最壞的結果打算,若真到了那一步,只怕第一個與燕山月執劍相對的,就是他常歡。

那些輕言蜜語依舊在他的耳畔回響,侵蝕着他的身體。彼此擁抱而換來的體溫也依舊溫暖着他的身體,讓他不斷地堕落。

“只有希望……”常歡喃喃着自語,“希望你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有什麽關系?”房門被人輕輕推開,月光下,如花的美人婷婷而入。“妾身方才聽聞将軍在說關系,不知将軍所指為何,可以說與妾身聽聽嗎?”

那美人紅紗委地,明眸皓齒,赤着一雙玉足,左足戴着一串金鈴,每走一步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十分好聽。

常歡微蹙起眉頭,如此沒有禮貌的直接推門而入,就算是再美的女人,他也不會生出什麽好感來了。

紅紗輕衫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常歡,目光在他頸邊流連了一會,豔紅的唇角微微翹起,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起來有些古怪。

“将軍莫怪,妾身是盟主随侍七宮之中的赤焰宮主合陽。”她走上前,美目流轉,盯着常歡看了半晌,才幽幽地說,“我家主人平生最好美食美景美色,我本以為我們七宮宮主容貌已經少有人能及,想不到将軍堂堂男兒之身,竟也有如此驚才絕豔,難怪主人會在此處流連忘返。”

常歡臉色一沉,這女人字字句句如尖刺一般,說是誇贊,但聽起來格外刺耳。壓下心中的怒氣,常歡對合陽說起話來也不覺多了幾分冷傲:“合陽宮主,來見本将軍所為何事?”

合陽目光流動,掩着嘴輕輕一笑:“将軍莫怪,女孩子總是不太待見比自己漂亮的人。不過既然您是我家主人中意的,合陽自然不能對您無禮。”

“今夜過來,是受了主人之托,給您送來一件禮物。”

常歡從椅上站起,冷着臉說:“燕山月人在何處?我要見他!”

合陽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摸出一物,口中說:“主人俗務太雜,在此流連了數日,盟中積了太多的事要他處理,所以一時半會怕是來不了将軍這裏。”

常歡心裏發堵,臉上的表情更見冷硬。

“所以才會讓妾身親自過來啊!”合陽指了指桌上,“這裏是一份名冊,主人說您應該很感興趣,所以讓我交給您。您若願意在此等他,或許過了兩三個月,他事情處理完了就會過來,您若不願意等,拿了此物,便可回您的永夜城。”

常歡聽到這些話,再看到桌上放的東西,肺也氣炸了。

紅色的緞子中放着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工整的楷書寫着“名冊”,旁邊是一只對月長嘯的狼首。

“他這是什麽意思?”常歡将手冊拿在手中,上挑的眼角盈滿煞氣。

之前自己怎麽問都不肯說的東西,為何今日要假他人之手相贈?與得知浩氣盟果與血月有瓜葛的打擊相比,常歡更氣的是燕山月的态度——就好像,得了手,玩夠了,送你個小玩意兒讓你有多遠走多遠一樣。

合陽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話也沒說。

手上的名冊又輕又薄,常歡卻覺得重得打手。那冊子每張的邊緣都被粘了起來,沒辦法揭開。

合陽微微歪着頭,輕聲說:“勸你別硬扯,這紙很薄,兩層夾空,中間有磷硝,若你不小心扯壞了整本冊子就都燒毀了。”

常歡擡眼看了看她:“那不跟沒給一樣?”

合陽站起身,向門外走,一只腳還留在門裏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看常歡說:“你留着回去用熱水浸了慢慢再揭。還有,想好了嗎?要走的吧,我現在送你出去。”

常歡愣了一下,看着門外有些遲疑:“我的劍……還有馬……”

合陽點點頭說:“沒事,我讓人給你拿來!”

如果不是看到日間阻攔過自己的四個守門人對合陽行禮致意,常歡幾乎要懷疑這個女人的身份了。

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帶來燕山月過于絕情的資訊,常歡甚至想,說不定這位自稱合陽的女人其實是來暗殺燕山月的殺手,只不過誤打誤撞見到了自己。

一路沉默着跟在合陽的身後東繞西繞,從最初的大門走了出去。門口,一個家仆打扮的人牽着他幾日未見的烏雲,馬鞍上挂着他從不離身的幽泉。

烏雲見到常歡,興奮地嘶叫着,掙脫家仆的手,跑到常歡的面前,用鼻子親昵地蹭着他的臉,不住地拿蹄子刨地。

常歡拍拍烏雲的臉,翻身上馬,将幽泉緩緩拔出,白色的寒光在空中劃過,幽泉的劍身微微震動着發出低鳴。

“多謝合陽宮主相送。”常歡對着合陽拱了拱手,最後掃了一眼她身後高高的院牆,策馬而奔。

烏雲被悶了幾日,早就捺不住性子了,四蹄生煙就是一頓猛跑,常歡也不管它,任由它在黑夜狂奔。

夜風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似乎可以将他胸中悶着的那口氣給打出來。常歡突然一勒馬缰,讓烏雲停了下來。四周漆黑一片,也分辨不清方向,擡頭望天,天上月朗星稀,一絲雲彩也沒有,卻是個好天氣。

耳邊傳來淙淙的水聲,烏雲低了頭嗅嗅,甩了甩尾巴就向有水的地方緩緩走去。那一段林木稀疏,黯淡的月光透過葉隙投灑在水面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常歡下了馬,坐靠在水岸邊的樹幹旁,烏雲自去飲水。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流水的聲音和偶爾輕聲的馬嘶。林間拂過的風猶如情人的細語,總是在不經意間搔人心底最軟之處。

常歡擡起頭,月光如水,靜靜從枝葉間流瀉而下,将他紛亂的情緒慢慢撫平。常歡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探入懷間,溫潤的墨玉上還帶着他的體溫。似酸似甜的感覺就這麽從他的指尖彌散開,透入五髒六腑。

身體放松下來,閉上眼睛,常歡依着樹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走在一片樹林中,四周是缭繞的迷霧,他走來走去,都只在林間徘徊,看不見來路,也找不着出口。

當他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初升的陽光已經取代了昨夜的月光,灑在小溪之上,被水波反射出燦爛的金色光芒。烏雲還在啃食着溪邊的青草,悠閑自得地甩着長長的黑色尾巴。

常歡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酸澀的四肢。醒來之後他已經看清了周圍的地勢,烏雲這匹笨馬,跑了那麽久,也不過是兜了個大圈兒,最後竟然跑到了浩氣盟別莊的後院。

樹林并不稠密,遠處,隐現出一角紅牆灰瓦來。常歡想了想,在烏雲肩頸上輕輕撫拍了兩掌,從鞍上取下幽泉,縱身幾個起落,消失在了林中。

烏雲大大的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主人的背影,随後低嘶一聲,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時至淩晨,天光已經放亮,守衛了一夜的人也在此時最易輕乎。盡管如此,常歡還是加了十二分小心,側耳聆聽一切可能的動靜。

這裏果然是別院的後院,常歡辨別了方向之後,就小心地向着自己原先住的那間房潛行。只是這麽大的院子,确實人也太少。一路行來,別說女婢和守衛,就連灑掃的雜役也沒見到一個。

果然。

常歡心裏冷笑了一聲,飛速摸到原先的住處。那裏在莊園的中間,東面臨着小湖,湖邊停着畫舫。常歡瞥到朱漆雕花的畫舫,臉上頓如火燒了一般。

腦中不由映出當日的種種不堪,讓他又惱又躁,連呼吸也不受控了。勉強收斂心神,常歡繞到牆角,瞅見四下無人,縱身躍入院中。

院中死寂一般,常歡心中一凜,伸手将幽泉緩緩擎出,輕輕推開房門。

房內,一片狼藉,桌椅被拆得零零碎碎散落一地,櫃門大敞着,裏面的所有東西都被扔在外面,那張大床也被人掀開,床板也被人拆解開,只剩了個床架子凄凄然地立着。

常歡嗓子有些發緊,急急從房中退了出來。在門外靜立了一會,常歡的雙眉擰在了一處。

四處探看了一圈,莊子裏真的沒有什麽人留下來,但各處都有被人翻找過的痕跡,猶以主屋為甚。他們在找什麽?常歡心中一動,手指拂上胸口。燕山月要将它送給自己,難道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天?

天空中突然想起哨聲,常歡擡頭一看,半空中升起明亮的火焰,就算是在晴朗的白日,那光芒也清晰耀眼。

那是影衛之間召喚同伴所用的特制信號。看來是有人找過來了,自己被燕山月拐來此處也好些日子,他們估計也急得不行了吧。

常歡苦笑一聲,将幽泉劍柄末梢一按,機簧哢嗒一聲響,劍柄中落下一顆粗如鴿卵的信彈。用內力将信彈彈上空中,尖利的哨聲随之響起,并在半空中同樣爆裂出耀眼的光芒。

順着記憶中的路走出山莊,手中的幽泉突然嗚嗚地振動起來。飲盡千人血的寶劍對殺氣異常的敏感,劍芒暴漲了一分,劍身也興奮地顫動起來。山莊門口的楊樹林中,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五六個黑衣人,一言不發,将常歡團團圍住。

當先一人,體态婀娜,嬌容帶煞,一雙美目冷冰冰地看着常歡,伸出了手。

常歡看着她,突然一笑:“宮主起得可真是早啊。”

合陽面似寒霜,對他伸出手說:“廢話少說,把東西交出來。”

常歡冷笑了一聲說:“名冊是你雙手交與在下,現在哪有再收回去之理。”

合陽雙眉一皺說:“不是那個,我要的東西你不會不知道。快點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常歡搖了搖頭道:“在下身無長物,實在不知道宮主想要什麽。”

合陽面色一沉道:“不交也沒關系,殺了你,自然就能拿到了。”說着手一揮,五個黑衣人一湧而上,刀劍齊發,向常歡襲去。

常歡将後背靠上院牆上,手中幽泉如虹,與五個殺手殺在了一處。

這五人功力較之前在門外攔截他的四個高手顯然要差了一截,但這五人配合默契,進退有度,一時之間将常歡迫得只有招架之力,無力還擊。

合陽站在一邊,只是看着,并沒有出手。常歡心裏暗暗叫苦,現在自己的功力只有八成多,應付這五人還行,但若是合陽出了手,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就是很困難的事了。

奇怪的是,這些人似乎并未盡全力,不像是要他的性命,而只是想讓他耗盡體力。想生擒?刀光劍影中,常歡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合陽。

一張臉毫無表情,只是冷漠地看着,但是右手扶在劍柄之上,手指不停地彈動着,似乎有些按捺不住。

常歡手中的幽泉劍芒爆漲,劍招也變成大開大阖之勢,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與武林之中所遵循的招式規矩完全不同。

這些殺手平時何曾見過這種打法的,一時之間被他逼的手忙腳亂。常歡瞅了個空子,躍到高高的牆頭,伸指入唇,吹出一聲長長的高亢的哨音。

合陽此時突然出手,身體如乳燕穿林,輕盈迅捷,細劍亂顫,挽出了十幾個劍花,招招狠辣刺向他的要害。

常歡見招笑了笑,完全不顧那些劍花,将手中幽泉斜刺而出,直指合陽的雙眼。合陽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麽不要命的打法,急急将劍收回,去推常歡的劍。

常歡的劍又重又狠,自己的劍推過去,也只是将他的劍勢稍稍打偏一點,劍卻直直向前遞,沒有半點停滞。

合陽大駭,只是自己身在半空,沒有落腳之處,只能再次将手上的劍彈上常歡的劍,打算措力換氣閃開。卻沒想到常歡此時突然撤招,劍向下一沉,避開了合陽的劍。

提着的真氣只此一擊便洩盡,合陽一聲驚呼,身體從半空中墜下。下面的殺手急忙上前将她接住。

合陽落了地,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她自出道以來,還是頭一回受挫,心裏又急又怒,揚劍指着常歡對那幾個殺手道:“拿下他,不論死活。”

幾個殺手對望了一下,有些遲疑:“宮主,可是,尊主說了,要活的……”

合陽一腳踢去:“你們這樣打下去,連他半根毫毛也碰不到。尊主還養你們這些廢物做什麽!這裏我最大,管他活的死的,如果抓不到人,回去死的就是你們幾個。”

那幾人一聽,面上一凜,果然都拼上了十二分的力氣。

常歡心中有些焦急,剛剛那一聲哨音加上了八分內力,烏雲應該可以聽見了,怎麽到現在也沒過來。

視線一掃,就見其中一個殺手從懷裏摸出幾把镖殺在指尖,那镖尖銳利,在陽光下發出藍幽幽的光來。

那人手一揚,那镖夾着一股腥氣撲向常歡的面門和胸腹。

這镖上原來是帶毒的!常歡心中一驚,視線所及,卻發現除了這幾只镖,還殺着許多細如牛毛的細針,如果不是陽光燦爛,将那些針映出來,他說不定就看不出來了。

若只顧着避開這些镖,必會中了暗針。果然夠毒辣的!只是镖和針的來勢極快,想完全躲開幾乎不可能。

常歡向後一退,直接從牆上落下來,那些毒镖毒針從他的頭頂飛過,全落在了園中。

只是這麽一瞬的功夫,原來在院外的殺手們一起躍過牆頭,再次将常歡圍了起來。

明晃晃的刀劍,還有讓人躲避不開的暗器,常歡握着劍柄的掌心,滲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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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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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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