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送你送我送你

“進來吧。”

尹牧朝福央擡了擡下巴，福央乖乖跟在尹牧後面騎進了這個廠，尹牧自行車騎得不快，故意放慢速度等福央，福央正邊騎車邊東張西望，打量着這個在全市赫赫有名的醋廠。

從大門進來後就是一個大廣場，廣場上的燈比外面的路燈要更亮更多，騎進去五十米的樣子才開始有一排一排的廠房，這些廠房不高，最高的也只有三層，但排數多，橫向也寬。福央跟尹牧騎下去七八排廠房，尹牧才停下，面前是和廠房劃開的一個小區域，但也歸屬在廠內，黑色鐵籬笆将兩棟靠得很近的三層小洋房和廠區隔離，其中一棟看着老一點的亮着燈，尹牧在鐵門前輸了密碼，兩扇黑色鐵門緩緩打開。

鐵門剛打開尹牧也剛騎進去不到五米，亮着燈的小洋房的門便從裏面被打開了，尹牧朝那個穿着老頭背心從房裏走出來的花白頭發老頭道：“爺爺我回來了。”

那老人家手上拿着一把蒲扇，體型微胖，眼袋有些重，不過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慈祥，他先是朝尹牧笑了下，用帶有粱溪市口音的普通話道：“你奶奶煮了玉米，你馬上去廚房拿一下。”

尹牧點頭，這時那位老人越過尹牧看到了坐在停在門口的三輪車上表情略緊張的男孩，頓時好奇了起來，他家小孫子還從來沒有帶過同學回家。

尹牧回頭看福央，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尹牧停好自行車才走到福央跟前：“你下來吧，把烏龜拿下來，在我家坐會兒，我給你拿喝的。”

福央朝尹牧點了點頭，從三輪車後框裏拿了烏龜和龜食，想了想，第一次到人家做客都沒有帶禮物，于是把剩下的三條魚也一并捧在了手上。

尹牧看着他把滿手的東西，眼裏透着笑意：“你抱魚幹什麽？”

那位老人也好奇滿滿地盯着福央，福央看了看尹牧又看了眼老人，剛剛尹牧是喊他爺爺對吧？福央想。

“爺爺好，我是尹牧的朋友，我叫福央。”

福央突然笑着朝老人家道，老人家也一愣，但立刻反應過來，他咳了一聲，頓時也笑開了：“你好你好，快進來坐。”

尹牧有些意外地看着福央，福央朝他眨了眨眼，把手裏多餘的東西給了尹牧，兩人一起走進了小洋房。

到了尹牧家沒出五分鐘福央就已經和尹爺爺尹奶奶十分熟悉了，他自己本身就自來熟，爺爺奶奶對福央又好奇，家裏難得來一個新人，兩位老人和福央聊得都忘記了時間。

福央先把金魚送給了尹牧的爺爺奶奶，還很細致地教兩位老人如何喂養。

尹牧的奶奶保養得很好，整個人打扮地得十分精致，從儀态到穿着都落落大方，相比之下尹牧的爺爺就是個比較糙的老頭了，他們熱情地把福央的家庭、爸媽的情況和學習都問了一遍，福央全部乖乖回答，也沒有覺得逾矩，他是一個很會感受愛的小孩，他能感覺到兩位老人對自己沒有一點惡意，所有的言語都是基于喜愛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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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反倒是尹牧成了被冷落的那個，他在一邊坐着冷板凳，看到爺爺奶奶目不轉睛地盯着小福娃，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個可愛至極的小寵物，又新奇又寶貝。

雖然是很可愛沒錯，但尹牧已經沉默半小時了，爺爺奶奶沒發現，福央也沒發現。

終于他抓到一個縫隙，一把拉住剛準備和爺爺奶奶說胖子同學囧事的福央，朝爺爺奶奶笑道：“八點了，福央還得回家呢，爺爺奶奶你們也準備準備說睡覺吧，下次我再喊福央來我們家玩。”

福央的手腕被尹牧拉住，他轉頭看了看尹牧，思忖片刻便點點頭道：“爺爺奶奶你們去睡覺吧，我也要回去了，我媽媽九點回家，看不到我在家會着急的。”

等福央又祝爺爺奶奶一人一個好夢之後，爺爺奶奶才心滿意足地和福央再見，并跟他說下次來之前告訴他們一聲，他們好準備飯菜。

尹牧拉着福央出去後福央這才看到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福央哎呀了一聲，轉過身和尹牧面對面：“那我也回家啦。”

說着他就想去騎自己的三輪車，尹牧拉着他沒動，頓了下才道：“我送你回去。”

“啊？”福央疑惑，他看着尹牧不像是在開玩笑的表情皺了皺眉：“我騎三輪車回去的呀。”

尹牧抿了下唇：“嗯，我騎自行車送你，這邊不是你家那邊的街上，晚上沒什麽人，不安全。”

這倒是實話，因為廠區一般不在街上，靠近高速人跡罕至，人少是真的，但不安全這點福央存疑，他在月安鎮這麽多年也沒聽說發生過什麽不安全的事。但尹牧似乎不準備給他拒絕的機會，又去拿了自行車，一路跟在福央的三輪車後面，硬生生把他送到了小區門口。

到了門口福央停下轉頭看尹牧，尹牧給自行車掉了個個兒，道了聲走了，福央眉眼間突然聚起陰霾，喊了聲等等，尹牧看向他，福央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開口了：“那你這樣回去，不危險嗎？”

到廠區的那條路尹牧不說的話沒什麽，尹牧一說，回來的時候福央就覺得四周黑漆漆安安靜靜的，看起來确實陰森吓人了，現在尹牧要一個人回去，福央突然緊張了起來。

尹牧眼睛裏映着小區門口路燈的反光，帶着點暖意，一只手扶着車把一只手朝福央揮了揮手，福央看到他對自己眨了下眼，似乎是讓自己放心，接着便沒再說話便騎車離開了，福央緊緊抿着唇坐在三輪車上，直到已經看不見尹牧的背影，才遲疑着騎車朝自己家樓下走。

福央計算着時間，十分鐘後他一秒沒差地給尹牧打電話，尹牧很快接了，他在微微喘氣，周圍很安靜。

“你到家了嗎？”

福央回到家的十分鐘裏什麽也沒幹，就捏着手機看時間，臉擰得緊緊的，眼神透着不安，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心髒都噗咚噗咚地亂跳。

那邊尹牧安靜了一下才開口，聲音通過電磁波傳到福央耳朵裏，讓福央不安的心終于安穩下來。

“到了。”

福央松了口氣，嗯了一聲：“那就好，明天車站見。”

尹牧在電話那頭将自行車停好，将手機從耳朵和肩膀之間拿出來，對着那邊說了聲好，頓了頓，他在自己漆黑的車庫裏再次開口：“晚安，小福娃。”

這邊的小福娃差點又氣得七竅生煙，別人叫自己這個外號自己壓根無所謂，但尹牧叫的時候自己心裏每次都癢癢的，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害羞，他已經警告過尹牧不準這麽叫了，可是每次尹牧都不放在心上。

福央剛想罵他，尹牧就預料到會發生什麽一樣立刻挂了電話，福央看着嘟嘟作響的手機，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将手機放下，鑽進浴室洗澡。